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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死亡名单顺序,接下来就是我了。
我摸到了枕头下的七七式手枪,抓紧它,把手缩回了睡袋。
我最自然的姿势是右手抓枪,放在胸前,可是,这样的话枪口就朝着左侧了,浆汁儿和孟小帅在那个方向。我用左手抓枪,枪口朝着右侧,可是,一旦有突发情况,我就很被动。我继续用右手抓枪,把枪口朝向了脚下。
我不确定,半夜的时候我滚来滚去,手枪会不会走火,射中我自己。我想,大家跑过来之后,说不定会在我身旁看到一朵沙子雕成的花……
最后,我又把手枪塞进了枕头下。
我睡着的时候,已经将近后半夜了。
我做梦了,梦见我背着所有人,在夜里潜入了湖中,想去看看那个双鱼形状的东西。
湖底一片漆黑,那个东西隐隐发着光,给我的感觉有点邪恶。我越潜越深,它始终那么大,好像我下沉它也下沉,一直与我保持着那么远的距离,无法接近。
我想浮出来了,可是我潜得太深了,上面也一片漆黑,我拼命游,怎么都浮不出水面,我快要憋死了……
我睁开了眼睛,下半脸被人捂住了一个东西,我想去抓枪,全身却没有一点力气了,像一根羽毛。
我知道,轮到我了!
我多希望这是梦中梦,再次醒来,听见浆汁儿和孟小帅围在我旁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可是,这不是梦。
我昏昏沉沉,眼皮都睁不开,被一个人背着,在荒漠上奔跑。
章回在哪儿?
难道他没看到有人溜进营地吗?
我只剩下一缕意识,努力分辨着这个人的脚步声,他的脚下是沙子,不是盐壳。我想辨别方向,至少记住营地在哪边,可是,他忽左忽右,很快我就晕头转向了。
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是醒着还是昏着,那只是他奔跑的习惯。我的脑袋耷拉在他的右肩上,他是赤裸上身的,我感觉他汗毛粗大,有一股盐壳的咸味儿。
我想记住他在沙漠上奔跑了多长时间,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脑袋跟灌了浆糊似的。
有那么一次,我苏醒过来,发现我趴在他的背上,就是说,他在四肢着地奔跑。
是他,还是它?
强烈的恐惧笼罩了我的心。
我挣扎着想翻到地上,全身依然软塌塌,根本用不上劲儿,有点类似鬼压床。
我忽然感觉,也许衣舞是幸运的,至少她是自己了结了自己,我却不知道我会怎么死去。
他们会不会拿我做什么试验呢?比如服下什么植物的毒素,然后就像网上说的那样,变成丧尸,只有大脑的某根神经活着,回到营地,把同伴一个个咬死……
也许,我返回之后,从表面上看,我并不是丧尸,跟正常的周德东一模一样,他们激动地接纳了我,我甚至具备撒谎的能力,我编个故事,蒙混过关。
到了晚上,我跟浆汁儿和孟小帅正常聊天,还叮嘱她们一定要把帐篷门帘系好,她们检查了一下,表示没问题。
然后,我们都躺下来。
孟小帅先睡着了。
我在等待,等待浆汁儿睡着。
那时候,我可能具备了某种特异功能,可以从她们的呼吸中分辨她们有没有睡熟。
终于,浆汁儿也睡着了。
我还可能看见她的梦,她真的做梦了,梦见营救我们的飞机来了,她在飞机上亲了我。
我要下手了。
不,我要下口了。
我要先咬死孟小帅。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在变成丧尸之前,已经有点喜欢浆汁儿了,于是我把她放在了孟小帅之后。
另外,孟小帅比浆汁儿高大,她的抵抗会更强烈。
还有,和浆汁儿比较起来,似乎孟小帅的肉更嫩一些,更香一些。
于是,我慢慢坐起来,爬到孟小帅脑袋上,轻轻撩开她的长发,露出白嫩的脖子,我注视了一会儿,一口咬下去……
她低低地叫了一声,突然挣扎起来,我死死按住她,开始喝血,她使劲蹬腿,终于不动了。
喝了血,我精神焕发。
浆汁儿睡得很沉,她竟然没醒。
我慢慢爬到她的脑袋前,盯住了她的脖子……
我答应过她,做我的妹妹。面对熟睡的妹妹,我下得去口吗?
我不愿意往下想了。
驮着我的这个人,也许不是把我送到某个地下遗址,而是把我送到外星去,那个地方和地球相距亿万光年,浆汁儿想找到我,需要地球毁灭再重生无数次……
我昏昏沉沉又失去知觉了。
这个人好像背着我奔跑了一个世纪。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了火把。
接着我闻到了古墓和麻黄素的味道,这当然不是房子,正常房子3米高,这个地方差不多1.80米高,很压抑。正上方是土顶,很平整,似乎有斑驳的彩色。我左右的视野更狭窄,两旁是弧形的胡杨棺木,几乎是夹着我,我躺在阴冷的棺材里!没有盖棺盖,我使劲仰起头,看见了头顶那个木牌——周德东之墓。
我终于到站了。
有人走过来,举着火把照着我看,火把“啪啦啪啦”响,有个火星迸下来,掉在了我的脖颈上,很疼,我的身体依然动不了。
我死死盯着举着火把的这个人,他不是那个混入我们团队又消失的“郑太原”,很陌生。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把我背回来的。
从面相看,他就是一个人,年龄大约五十多岁,短发,已经灰白了,两只眼睛很亮,鹰钩鼻子,大嘴叉。
我在等他说话。
我希望他说人话。
只要不是异类,我就可以谈判。
他说话了:“衣舞已经来了,躺在第一个位置上。号外也来了,躺在第二个位置上。徐尔戈……”
说到这里,他回头问:“徐尔戈运到了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运到了。”
我感觉这个声音很熟悉!他是谁?“郑太原”?不是不是……
那么,他是谁?
我们埋葬那三个同伴的时候,分别在坟上插了工兵铲,放了香梨和馕,等于给他们挖坟留下了标记!
这个人接着说:“噢,徐尔戈就躺在你身边。他们会跟你做伴的。”
我想说话,可是我说不了。
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
他又一次回过头去,说:“他该怎么死?”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我来。”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
我要完蛋了。这不是电影,关键时刻总会出现转机,现在,我躺在罗布泊某片区域的地下,我要死在这里了。
我的队友们很遥远,他们肯定还在酣睡。兰城离我很遥远,这时候大街上也没什么人了。正常的世界离我很遥远,甚至不在同一个时间里……
一个老者走过来,此人说不定有100岁了,那张脸老得吓人。他弯下腰来,在我的心口摸了摸,似乎在找穴位,那双手又粗糙又冰冷。摸着摸着,他俯下身来,听我的心音,突然,他直起身来说:“我的天!他是自己人!”
又一个人立即凑过来,惊讶地说:“啊?”
他就是那个声音很熟悉的人。
他在我眼前出现之后,我愣了一下,接着就天旋地转了——这个人年龄跟我一般大。这个人是我的父亲!
第78章其实我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再次昏厥。
这次并不是药物的作用,父亲的突然出现,对我的刺激太大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我躺在一片沙子上,有风吹过来,有点凉。
我的头脑清醒多了,身体依然不听使唤。
我一动不想动,我要想很多东西。
我牢牢地记得,那个老头在我的心口听了一会儿,然后他说,我是他们的人。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心律之所以每分钟600次,绝不是机器出了故障!
我是他们的人?
难道我是他们派到我们团队的卧底?
或者,我把大家招集来,其实是为他们做事?
我感觉我的大脑彻底乱套了,赶紧用理性梳理——
我叫周德东,我是个作家,我出生在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绝伦帝小镇。
我1987年入伍,先后在新兵连当报务员,在机关当油量保管员,在内蒙古当驾驶员,在戈壁草原放羊,在山区当炊事员,在团里当报道员,在中蒙边界当电工……
退役之后,我在老家一个村子当售货员,又在一个县城企业当秘书,后来去《女友》杂志社当了编辑……
再后来,我去了北京,写小说,担任《格言》和《青年文摘》(彩版)主编……
再后来,我在河北电视台农民频道给观众讲故事……
再后来,我到了兰城,处于半隐居状态……
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人!
我父亲出现了。
他离开家的时候,我9岁,实际上虚岁已经是10岁,读小学三年级,我当然牢牢记着他的长相!
可是,他为什么看起来跟我一样大呢?
我忽然想起来了,我们在罗布泊被困10天,外面已经过了1个月,时间相差3倍。我父亲来西北是1977年的事儿,整整过去了36年,那一年我9岁,现在我45岁。而我父亲在这片迷魂地仅仅过了12年,那一年他33岁,今年正好也是4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