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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还没说话呢,三娘一指里头那套酒壶酒杯道:“这个好,先把这个摆架子上……”
☆、第65章
孙婆子忙把三娘指的那套酒器拿出来,摆在架子当间,退一步端详了端详,勉强能过得去眼儿,至少比起那些金灿灿的大家伙,强一些,虽是金器,雕琢的却细致,不说那个酒壶,边儿上六个酒杯儿真真精巧,不过一指大小,上头的纹饰哪怕一朵花都雕的活灵活现,怪不得姑娘喜欢。
孙婆子这是不了解三娘,三娘就是不折不扣的大俗人,在她眼里,多精细巧妙都没用,能当钱使最重要。
三娘在邹府住的这半个月就没干别的,净琢磨怎么凑盘缠了,自己身边儿的银子是有,可搬过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死变态把她那些银子都交给了孙嬷嬷管着,守财好吃好喝好药的养了这些日子,伤倒是好了,可财政大权却丢了。
三娘琢磨,文帝这厮真阴,莫不是防着自己呢,怕自己拿着银子带着守财,再跑上一回,其实三娘真冤枉人文帝了,孙嬷嬷是打小伺候他的,文帝自是知道她的底细,以往没把三娘瞧成主子,自然不会上心服侍,如今却不同了,三娘进了宫就是正经主子,孙嬷嬷如何还敢怠慢,为着她自己,也得好好替三娘打算。
尤其,孙嬷嬷在宫里头这么多年,相交的老姐妹哪宫里没有,赶明儿三娘进了宫,就她那性子,文帝还真怕她吃亏,她是悍,可都悍在明面儿上,她是不知道宫里那些女人的厉害,别瞧面儿上温顺和婉,踩死个蚂蚁都得尖叫,真要下黑手拾掇人,一个比一个毒,就算三娘再悍,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孙嬷嬷在一边儿便稳妥多了。
文帝自己都觉着,自己这心太偏了,把三娘宠的都没边儿,这一步一步处处都替她打点好了,在她身上费的心思,比处理国家大事还累呢,不过累归累,心里头舒坦,文帝还挺享受这种把一个女人宠上天去的感觉,尤其这个女人是三娘,他宠的心甘情愿。
可文帝做梦也想不到,他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再费心思三娘也不领情,应该说,连点儿领情的意思都没有,这儿成天琢磨着跑路呢,对文帝夺了自己的财政大权,还恨得咬牙切齿的呢。
她现在是吃得好,住得好,可有屁用啊,口袋儿比脸蛋儿还干净,要真是穷徒四壁,她也能平衡点儿,可现在这样儿,一睁眼看见的都是银子,这屋里随便一样儿东西当了,估计都够她吃上几年的,可一样儿也不归她,她就是个住在皇宫里的要饭花子,啥都没有,也不对,有一样儿她能拿走,就是上回文帝给她的几锭小金元宝。
三娘现在是天天揣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可就这几个金元宝,也不大够,盘缠是够了,等以后她还得买房子置地过日子呢,这点儿够干啥的啊,再说,都要跑路了,还不能顺点儿顺点儿。
存了这个心,这两天三娘把屋里博古架上摆的玩意看了无数遍,不是大的拿不了就是死沉死沉的,没一样可心的,今儿才跟孙嬷嬷说了这么一句,倒真换了一箱金器过来。
三娘瞧着眼睛都放光,金子是金子,可一个比一个大,也就这套酒器还过得去,那酒壶就别想了,那六个小酒杯,三娘拿过一个来摆弄了半天。
孙嬷嬷只当她是瞧上头刻的花纹呢,其实三娘捏在手里正估摸重量呢,心里稍有点儿不满,杯壁薄,瞧着是好看,可没多重,估摸这一个也就半两,不过事到如今,有半两是半两,饿极了,苍蝇腿儿也是肉,至少这个小巧,塞在荷包里裹挟出去也容易。
虽这么想,三娘还是不死心的挨个掂了一遍儿,自然是一边重,没有说一套里头,这个酒杯半两,那个酒杯一斤的。
三娘却不管这些,心说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工匠做的,金子也不是他家的,多放点儿会死啊。
折腾明白也到晚半晌儿了,陈二喜颠颠儿的来了,陈二喜如今是真给三娘抽怕了,一到邹府门口,就想起那天给三娘抽的那个狼狈样儿,一张老脸都成猪头了,跟着文帝回了宫,刚进乾清宫的门儿,文帝瞥了他一眼,让他下去休息了。
陈二喜早就挺不住了,从进宫开始一路上不管是太监还是内廷侍卫,宫女,嬷嬷,谁见了他都一副不认识的样儿,这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这会儿文帝一发话,陈二喜忙退了下去,用袖子遮着脸,寻思能当着点儿。
可太监是伺候人的,衣裳就是工作服,自然不可能做成宽衫大袖,都是以利落得干活为目的,纵陈二喜两只袖子都举起来,也遮不住什么。
好在这会儿宫里头也传遍了,都知道陈二喜心眼小,得罪了他,以后没好儿,所以这会儿能避则避,老远望见他过来,嗖一下就没影儿了,生怕给陈二喜盯上以后倒霉。
陈二喜也丢不起这个脸,脚下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自己住的小院,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伺候他的小太监,还不知陈二喜挨抽的事儿,没人告诉他。
加上陈二喜让三娘抽的,就算他娘这会儿站跟前,估计也认不出,更何况这个小太监了,抬头看见陈二喜,没深想,直接就往外轰:“你是哪儿来的瞎走乱撞的,这是乾清宫总管喜公公的院子,去去去,赶紧滚。”
小太监平常在陈二喜身边儿伺候,别的没学会,把陈二喜的霸道倒是学了十成十,那语气跟打发要饭花子似的,陈二喜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更来气了,心说武三娘仗着万岁爷宠她,把自己抽一顿,是没辙,这个小奴才也敢这么跟他说话儿,活腻了不成。
气性上来,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正揣在小太监胸口上,要说也是寸劲儿,就算陈二喜这会儿气性大,脚下没个准儿,可也不至于一脚就能把人踹死,真有这本是也用不着当太监了。
偏今儿就巧了,那小太监挨了一脚,啊的叫了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陈二喜还以为他跟自己装死呢,过去又踢了几脚,恨声道:“连杂家都不认识,活该一脚踹死你,别跟杂家这儿装死,快着起来打热水进来给杂家捂捂脸,哎呦喂!可疼死我了。”说着陈二喜也不管小太监,迈脚进了里头。
往炕上一坐,想摸摸自己的脸,可稍微一碰就钻心的疼,这会儿木劲儿早过去了,就剩下疼了,疼的陈二喜直哎呦,想着一会儿用热水洗洗,擦点儿药,先睡一觉再说。
这么想着,就等着小太监给他打热水,可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进来,陈二喜这个气啊,心说,现在连跟前伺候的人都敢跟自己顶着干了,看自己怎么收拾他。
怒火顶上脑门子,蹭蹭几步出去,这一出去就见小太监还搁哪儿躺着呢,躺的直挺挺,瞧着倒像死了似的,陈二喜这心里咯噔一下,忙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低头一看,只见小太监,面色惨白,双眼紧闭,他踢了一脚也没动静,微微弯腰伸出手指往他鼻子下头一探,陈二喜这心都凉了,早没了鼻息,人死的透透的了。
陈二喜不免慌了起来,平常发落个小太监是不当什么事儿,可那都是按着规矩来了,主子吩咐下来打死的,或病死的都活该,现在自己一脚踹死了一个,这可怎么掩过去,宫里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给人知道自己这条命就别要了。
陈二喜也知道自己对头多,让那些对头摸着影儿,在皇上跟前抖搂出来,自己可就完了,尤其现在,皇上看自己不顺眼呢,也不知是不是瞧出自己陷害武三娘的事儿了,总之瞧着自己那目光要多冷有多冷。这当口再让皇上捏着自己的短儿,就真完了。
陈二喜现在悔的肠子都快青了,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跟武三娘作对呢,落个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她得宠,也不至于把自己怎么着了,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就想出了今儿这个主意,人没害着,自己倒挨了一顿嘴巴,这会儿还出了人命,这可怎么好。
陈二喜急的直搓手,听见院外头仿佛有脚步声,怕人瞧见,急忙拖着小太监进了屋,把人往炕上一放,扯过自己的被子过来蒙了个严实。
刚蒙好了,就见王保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碗疙瘩汤,进了门先叫了声师傅,见陈二喜这样儿衣裳都没换,就知刚进门,左右瞧瞧没见伺候他的小安子,便要亲自去打水伺候,陈二喜却道:“前头离不得人,你快去盯着吧,杂家这里用不着你伺候。”
王保儿目光闪了闪,心里总觉着陈二喜今儿不对劲儿,略往炕上一瞥,正好瞥见,炕上隆起的被子,瞧着倒像里头裹着个人。
王保儿心里打了个突,眼珠子转了转,有个念头浮上来,装作没发觉的道:“小安子哪儿躲懒去了,师傅这都下了差,怎也不见他来伺候,待我去唤他出来。”说着对着窗户外就要喊。
陈二喜恨不得把这事儿掩下呢,他要是一喊,再把别的人招来,岂不坏了事儿,这么想着,陈二喜站起来一伸手把王保儿的嘴堵了,按在炕边儿上。
陈二喜一堵自己的嘴,王保儿就明白,自己猜着了,心下暗喜,这个短儿攥在自己手里,以后陈二喜还想好啊,寻机会就要这老货的命。
到底是陈二喜,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想着今儿这事儿瞒不过王保儿,索性让他知道也好,正好有个帮手,把小安子给处理了,至于王保儿,以后多提携他点儿,想也不敢卖了自己。
想到此,陈二喜把炕上的被子掀了,果然是小安子,眼睛都还睁着呢,这是死不瞑目啊,就知道给陈二喜弄死了。
王保儿假装害怕的道:“师,师傅,小,小安子,怎么在您炕上。”
陈二喜道:“你别声张,是这么回事儿……”把自己一脚踹死小安子的事儿说了,又连吓唬再哄的跟王保儿说了几句,商量着把小安子尸体背到他屋里头,拾掇好了,明儿一早就说得急病死了,人往外头一拉,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儿了了。
王保儿缩了缩脖子道:“师傅,我怕小安子变成鬼来找我。”陈二喜瞪了他一眼:“又不是你踹死的,找你做什么。”
王保儿应着,把小安子背了出去,第二天报了个急病,人往外一拖,就算一了百了了,王保儿因此得了陈二喜的意,乾清宫的差事多派给他,小德子倒靠后了。
经此一事,陈二喜倒老实了不少,许也是给三娘抽怕了,心里头明白过来,三娘这会儿正得势,自己跟她作对准没好儿,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他就不信皇上能宠她一辈子,长了一两年,短了用不了几个月,新鲜劲儿一过,还能不扔到脖子后头去,到那时,自己再出手,变本加厉的报仇。
打了这个主意,陈二喜倒老实了,至少面儿上是老实了,虽想以后报仇,可这会儿要见武三娘,还是怵,就怕武三娘一个不爽又抽自己一顿,上回的伤才好呢,可不想进去也得进去。
陈二喜把手里的小匣子捧妥当,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了进去,进了寻梅阁的院门,还没见着武三娘呢,陈二喜腿肚子都有些软。
孙嬷嬷见他那样儿,在心里笑了好几声,暗道,是该有个人教训教训陈二喜了,这厮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陈二喜进来的时候,三娘刚吃晚上饭,陈二喜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大声道:“二喜给姑娘请安。”
三娘瞥都没瞥他,继续吃自己的,就不能把这厮当人看,越当人看,他越不往人上走,不过,这成天山珍海味的吃着,也没意思,一天两天成,成天七碟八碗的,一看就饱了,所以三娘现在返璞归真了,不让做太多,每顿就要吃一样主食,配两个菜就完了,吃着有胃口,更避免了浪费。
她最近爱吃面,今儿吃的是鳝丝面,周大福也跟来了邹府,专管伺候三娘一个人,这鳝丝儿面不是三娘点的,三娘就说了句,晚上吃面,周大福就琢磨了,昨儿吃了牛肉面,前儿吃的鸡丝面,今儿要是再做这两样儿可不成。
想来想去,瞧见屋角缸里养的鳝鱼,便给三娘做了碗鳝丝面,面儿劲儿道,浇头更好,三娘这都是第二碗了。
等把碗里的汤喝完了,放下碗,一侧头仿佛才看见陈二喜似的:“哎呦,陈大总管来了,怎么还跪着,快着搀起来。”这客气话虚的,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
陈二喜的腿儿都跪直了,手里还捧着一个老重的匣子,那个难受就别提了,也不知武三娘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这半个月文帝没过来,却天天让人两边儿跑,把三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传回宫里,文帝听着,一时笑,一时摇头,一时叹息,活脱脱一个文艺男青年。
这不今儿刚说三娘把屋子里的摆设换了,皇上立马就赏下来东西,匣子挺沉,陈二喜捧了一道儿,胳膊都酸了,这会儿又捧了大半天,都快残了。
三娘哪有看不出来的,就成心使坏,这老太监可不是什么好人,都坏透膛了,一眨眼就能冒出个坏主意来,就得把他的势气彻底打掉,让他不敢冒坏水。
见他脑门子都冒冷汗了,三娘才问了一句:“手里捧的什么啊?”
陈二喜如逢大赦,忙道:“是万岁爷给姑娘的玩意儿。”三娘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这半个月,死变态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天天不送样儿东西来就难受,有珠宝玉器,也有簪子首饰,前儿还送了一匣子素绫子手绢,总之什么东西都有。
三娘刚还纳闷呢,怎么今儿不见送东西,这就来了,还是陈二喜亲自送过来的,三娘根本没有拆礼物的兴致,懒懒的道:“打开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陈二喜忙放到炕桌上,把匣子打开,这一打开,三娘眼睛都亮了,前后两溜金狮子一共六个一个比一个小,最大的半个拳头大,最小的也就小指肚那么小,个个姿势表情都不一样,真算得上巧夺天工,这么一比,她架子上那套酒器真入不得眼了。
三娘是真喜欢了,挨个拿出来摆弄了一遍,心说,这要是带出去,找金匠融了,弄成一块一块的金锭子,谁能知道是皇宫出来的东西,又没记号。
这么想着三,娘忍不住眉开眼笑,一边儿的孙嬷嬷奇怪的瞧了她一眼,暗道,可见是喜欢金器,前头万岁爷赏了那么多好东西,别的不说,就说前儿那个玉石葡萄的盆景,可都是宝贝,那一颗颗的葡萄都是水头极好的翡翠雕成的,也没见姑娘这般高兴啊。
三娘这一高兴,陈二喜回去这差事交的也轻松,文帝听了,脸上那笑掩都掩不住,文帝一高兴就想去邹府瞧武三娘,可自己都下旨把三娘认在了邹瑞膝下,自己再往邹府跑,于情于理都不大好。
虽说他不在意这些,可想到以后,文帝还是忍了忍,却忽想起,明儿是邹瑞的寿辰,邹瑞是自己的蒙师,给自己的师傅过过寿,也是当弟子的本分,更何况,朝廷以孝治天下,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邹瑞就相当于自己的父亲,自己过去拜拜寿也算孝道。
总之,文帝是变着法儿的给自己找了借口,打算明儿去邹府,拜寿是幌子,瞧三娘才是真。
邹瑞这个生日过的就没这么热闹过,昨儿不是正日子,还来了好些人呢,更何况今儿了,一大早天刚亮,邹瑞就站在大门口拱手迎客,满朝的文武大臣,能来的都来了,哪怕是以往的对头都来了。
寿宴从前厅一直摆到了花园子里头,还没开席呢,外头大管家跑进来在邹瑞耳边上道:“老爷,奴才瞧见安亲王府的轿子奔着咱们府上来了?”
管家一句话,邹瑞脑袋都大了两圈,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还以为三娘跟皇上那段儿算过去了,哪想转了一遭又回来了不说,三娘还成了自己的闺女,这以后要是因为女色误国,自己更难辞其咎了。
基本上,邹瑞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里,已经把自己跟苏妲己的爹画上等号了,这还罢了,反正他也拦不住,大不了就留个骂名,如今邹瑞也想开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过匆匆几十年光景,留什么名声不是留,等他撒手闭眼,就算遗臭万年也看不着了,眼不见为净。
邹瑞这个人虽说古板,可弹性大,善于自我安慰,这一点儿,也是他平安混到现在的根本原因邹瑞惜名更惜命,说白了,就是胆儿小,八百年不遇的胆大了一回,就是救回武三娘,那还是因为当年武三娘的爹对他的恩太大,不报自己良心上过不去。
这胆儿本来就不大,还偏遇上个武三娘这个祸头子,三娘自以为聪明,使手段把文帝糊弄了过去,可邹瑞越想越不对,三娘跟安亲王那点儿来往,现如今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大家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可就是不敢说,皇上哪儿都装糊涂,让三娘混了过去,他们这些底下的大臣就别讨嫌了,回头弄的跟武家似的,冤不冤啊。
要说就私下来往两回,虽有违礼法,睁只眼闭只眼也能过去,邹瑞想的是这俩人恐怕不那么简单。
三娘前些日子失踪了一天一宿,皇上满京城翻了个,都没把人找出来,末了,她自己回来了,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奇怪,她能躲哪儿,三娘那套说辞,邹瑞一个字都不信。
邹瑞琢磨来琢磨去,想了足足三天,终于让他想明白了,三娘去了安亲王府,至于她想做什么,邹瑞也没想明白,但他笃定那天晚上,三娘就住在王府里,想这孤男寡女,**,说不准就有了事儿。
就算那天有了事儿,过后两人撇清,把这桩事儿隐下也就罢了,哪想这会儿安亲王还找上门来了。
邹瑞又不傻,自己这生日也不是过一回两回了,哪回也没见朱晏上过门儿,自己就一个御史,也扛不住他一个亲王来拜寿,所以,他今儿来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冲着寻梅阁的三娘来的。
邹瑞愁的啊,肠子都打结了,心说,自己怎么偏赶在这时候过生日呢,他娘也是,生他的时候也不挑挑日子。
邹瑞都愁的都开始胡思乱想了,最后终于得了个主意,这事儿不说不明,许是朱晏有什么话儿要跟三娘说,两人这要是说清楚了,以后各走各的道儿,没准也是好事儿。
邹瑞也不知道抽什么邪风,刚还恨不得两人老死不见面儿,这会儿又惦记上牵线搭桥了,却这个桥可不好搭,三娘就是自己名义上的闺女,倒还有招儿,可还有别人呢,便守财是三娘的心腹,寻梅阁里还有个孙嬷嬷,她手下四个大宫女,两个小太监,这六个人都眼巴巴的瞅着,两人照面都难,这可怎么办。
大管家瞧老爷哪儿不知琢磨什么呢,眼睛都直了,半天没说话,遂小声儿提醒了一句:“老爷,安亲王的轿子可快到了,您不出去?”
这一句话,邹瑞忙往外跑,刚走到门边儿,朱晏已下了轿,邹瑞紧走几步上前就要行礼,给朱晏拦住道:“今儿个寿星最大,本王岂受得起寿星的礼。”寒暄两句迎了进去。
福庆把礼单给了大管家,一张嘴嘟的都能拴个酒坛子了,四下里瞅了瞅,心说,爷这不是遭罪吗,便来了能怎么样,这前厅后堂的,根本见不着面儿啊,纵见着面儿,爷还能说什么不成,真给什么人瞧了去,可又是祸事,自己还是看好了爷,今儿落了空,回去想些日子,等琢磨明白就丢开了。
这么想着,福庆一开始倒是眼巴巴盯着主子,后来却给大管家硬扯了去,到前头倒座房里,跟邹府的几个管事,坐在一处吃酒,他想起来回到席上,那几个管事如何肯依,一个劲儿的灌他酒,没多一会儿,福庆便醉的拾不起个儿来了,两个小厮搀着他,寻了个闲屋子让他躺下睡觉,这一觉直睡到了天黑。
论说三娘是碰不上朱晏的,可搁不住有心人安排啊,寿宴到了一半,邹夫人使柳婆子到寻梅阁请三娘说,夫人们都想见见姑娘。
三娘也想了,邹瑞过寿,自己这个便宜闺女,怎么也得露一面儿,不然可不像话,这么想着三娘就跟着柳婆子来了。
在席上见了各位夫人,三娘要行礼,那些夫人如何敢受,均侧身避过,态度很是热络,简直是自来熟,这个拉着她话家常,那个扯着她说笑话儿。
在席上应酬了一会儿子,眼瞅外头天儿都黑了,邹夫人忙道:“小女身子弱,恐禁不住夜里的风,这就让她回去吧,回头等还席的时候,好好让她陪咱们吃几杯儿酒。”
那些夫人自是不敢拦,三娘这才得了自由,来的时候孙嬷嬷本是要跟着的,柳婆子却道:“外头的几位夫人见着嬷嬷恐不大好,老奴虽说手脚粗苯,也服侍过姑娘几日,嬷嬷只管放心,交给老奴就是了。”
孙嬷嬷不好驳,这才没跟来,这会儿回去,也只柳婆子带着一个丫头,丫头三娘见过,是邹夫人跟前伺候的丁香。
丁香在前头打着灯,柳婆子扶着三娘走到了绘春亭,再过了前头的山石头洞子,走不远就瞧见寻梅阁了。
论说不远,可到了绘春亭边儿上,柳婆子忽道:“怎不见姑娘的手炉,想是落在席上了,丁香你回去找找,今儿人多眼杂,丢了可就寻不回来了。”
三娘倒不理会自己的手炉,那手炉是临出来前,孙嬷嬷硬塞在她手里的,也是文帝让人送来的,珐琅彩的手炉,好看是好看,就是累赘,还得时不时换炭,不如现代的暖宝宝方便。
因为嫌麻烦,三娘宁可冷着也不喜欢拿手炉,有心想说不要了,丁香已经提着灯笼走了,一没了灯笼,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连道儿看不真,三娘跟柳婆子只得在这儿等着丁香。
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这会儿可入了夜,西北风一吊,冷的刺骨,便三娘外头披在狐狸毛的斗篷,可脚下冷啊,她跺了跺脚跟柳婆子道:“不如妈妈再去取一盏灯来,我自己提着回去。”
柳婆子等的就是她这句,应一声走了,三娘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觉着这是个风口,扭头瞧瞧边儿上的绘春亭。
说是亭子,四周却有通到顶儿的长窗,想来是可以摆桌吃酒耍乐的所在,便走了上去,窗子敞开了一扇,正对着天上一轮皎月,月光斜斜洒进来,能清楚看到亭子里的摆设,中间一张八仙桌,周围四个梅花凳,虽没炭火也比外头暖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