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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外光线阴暗,他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看,浓重的乌云如墨一般,低低地压下来,仿佛正贴着高楼大厦的顶部缓缓掠过。
“这鬼天气,真是应景!”
他钻进警车,心想,希望女医生能提供一些线索,让我拨开心头的乌云。
20分钟后,陆浩来到医院,径直走进医生办公室。很不巧,女医生上台了。他在办公室等了半个钟头,女医生才返回。
女医生一走进来就看到了陆浩,略带惊讶地问:“你找我有事?”她满脸疲惫,想必刚才的手术累得够呛。
“不急。你先坐下歇一歇。”陆浩体谅地说道。
女医生刚坐下,便开口道:“一会儿还有手术,有事你直说吧。”
“关于苏可曼的案子,还有一些细节没完全查清楚,希望你配合我们警方调查。”陆浩觉得这样说既不泄露秘密,还比较符合情理。
女医生闻言,略显紧张地点点头。
“关于那晚的手术,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
“特殊的记忆?”她微微蹙眉,“什么意思?能具体一些吗?”
“哦,比方说她皮肤上的剐伤有几处,分别是被什么物体剐蹭后造成的?”他说出了在来时的路上想好的疑问。
“我认为这个问题,你去问患者本人,得到的信息会更准确。毕竟我每天都要做好几台手术,难免会遗忘啊。”说着,她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日程表,上面写着今天的手术安排。
她的建议在陆浩听来相当可笑,但还不能解释。他在椅子上坐直身,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劳烦你查看一下病历,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某些轻微的剐伤痕迹,病历上是不会记载的。”她不情愿地从抽屉里找出病历,慢慢翻开,“不过,她小腹红肿了一大片……对了,我曾告诉过你,这是导致她流产的主要原因。”
陆浩当然记得这些。他当时还以为是凶手迷昏苏可曼后,试图把她拖拽到隐蔽处,在拖拽的过程中,被什么东西剐碰到了腹部。此刻,陆浩一想到是她为了布下诡局,亲手打掉腹中的骨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究竟是何种深仇大恨,迫使苏可曼不顾自身安危、打掉亲生骨肉,也要嫁祸给许蕾呢?
陆浩虽无从猜测,但能感觉到这股强烈的仇恨正透过这些事件,如阴冷的毒气般扑面袭来,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女医生发现他的神色不对劲,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不……没有。”
陆浩的心跳快得惊人,手心也攥满了冷汗,反复调整了几次呼吸后,才开口问道:“除此之外呢?其他部位还有剐伤吗?”
女医生歪着头,想了想说:“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应该都有吧。反正我记得小臂上有几条轻微的剐伤,小腿上好像也有。”
他也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可曼时,她曾伸手把散乱在枕边的长发拢到一侧,这个动作露出了小臂上的几道尚未结痂的伤痕。现在想来,她肯定是为了特意露出伤痕让自己看到,以证明袭击案真实发生过。既然她能在如此微小的细节上都下足功夫,那么,皮肤的剐伤还怎么可能留下任何漏洞呢?
陆浩忽然觉得这个对手太可怕了,似乎把所有细节都完美地处理掉,不留一丝痕迹。但他坚信,任何犯罪都会留下犯罪痕迹,只要足够耐心,就一定有迹可循。于是继续问道:“案发现场你去了吗?”
“嗯,去了。”
“你赶到现场时,苏可曼是以怎样的姿势躺在地上?”
“患者大出血,我们只顾着抢救了,印象有些模糊,你容我仔细想一想。”女医生垂下视线,皱眉想了半天,才开口说,“我有点记忆了。患者当时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坪上,面朝左侧,双腿微微分开,双膝微曲,右臂紧贴着腹部,左臂向体外伸展。”
陆浩在大脑里勾勒出她描绘的躺姿,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姿势怪怪的,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女医生看他一脸疑云,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我描述得不够清……”
陆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但他冥思苦想了好一阵,也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躺姿奇怪。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想,可能是我多疑了。
“在抬上救护车之前,孩子就掉了?”陆浩继续询问。
“嗯,我们赶到时,她就已经流产了。”女医生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和助手都尽全力了,但婴儿在母体内仅发育了6个月,身体器官尚未发育完善,没有存活的可能。”
在停尸房看到婴儿尸体时,他就曾听女医生这样说过。恍然间,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冻得僵硬的婴儿尸体,他的心情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女医生又叹了口气,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能保住苏可曼的性命,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当时的情况,真有那么凶险?”他追问了一句。
“嗯!幸亏我们及时赶到,要是再迟到几分钟,恐怕凶多吉少。”
陆浩对此感到相当诧异。既然是她布下的诡局,有必要把自己性命也作为赌注吗?就不怕万一自己死掉,再没有机会谋杀许蕾吗?但转念一想,她绝不会在这个关键点输掉,因为谋杀许蕾是整盘诡局的终极目的。那么,她必定使用了某种策略,有惊无险地操纵着这一切。如此一来,既可以使“公园谋杀案”的现场更加逼真,还不至于丢掉自己的性命。
苏可曼究竟使用了什么策略?
“还有其他问题吗?”女医生看他低着头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他回过神,想了想,忽然记起苏可曼说过,被人追赶时脚踝扭了一下,于是求证似的问道:“她的脚踝扭伤了,对吗?”
“对,但并不严重,只是韧带轻微拉伤而已,现在已经痊愈了。”
他点点头,进一步询问:“你能否鉴别出是怎样扭伤的吗?”
女医生似乎觉得他的提问很奇怪,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没做回答。
“哦,我的意思是,扭伤也分很多种。比如,踢在什么东西上扭伤的,被绊倒扭伤的,不小心滑了一下扭伤的。”他举了几个例子,然后问,“她属于哪一种呢?”
“这……很难鉴别吧。”女医生面露难色,“要不你去骨科咨询一下?”
你是主治医师,最了解她的情况!现在脚踝的伤都痊愈了,即便是去询问,也没有参考。陆浩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好的,非常感谢。”
女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低头去看桌上的手术日程表。陆浩看出她的意思,而自己暂时也没什么可询问的,但有一件事必须叮嘱她。
“我找你调查这件事,请务必不要告知患者本人。”看她点头,陆浩起身告辞。
走出医生办公室,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躺姿很奇怪了——这个姿势显得很刻板。
2
今天,是苏可曼出院的日子。
她坐在床边,看着丈夫忙碌的身影。丈夫已经办理好出院手续,此刻正在把储物柜里的衣物装进包里。过了一会儿,丈夫拎着包走回到床边,又把床头柜上的洗漱用品塞进包里。
“看你累得一头汗,快歇一会儿吧。”她看着丈夫额头上的汗珠,有些心疼地说。
丈夫没有停下手上的活,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苏可曼心里明白,报纸上报道的那些有关自己的事,给丈夫带来了巨大的打击。虽然他这些天一直来医院陪护,也从没说过责怪自己的话,但态度明显变得冷漠了,就像突然之间变成了陌生人。这种如陌生人般冷漠的态度,甚至比打骂还要可怕。
我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她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悲伤,随着血液的流淌,迅速弥漫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这悲伤的情绪让她感到很惊诧,不禁暗忖:“从结婚那天起,我就已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而且我也从没爱过这个男人,但此刻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忽然察觉到,有些事物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并不是受主观意识支配的,当周遭发生改变,事物本身亦会随之改变。
苏可曼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她不知道自己做下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
“走吧。”丈夫拎起两个包,用冰冷的口气催促道,“别磨蹭了!我一会还有事儿呢。”
她看着丈夫嘴角挂着的生硬纹路,点点头,然后拿过一个小包,跟着他走出了病房。
“你等我一下。”走到等候区时,她叫住丈夫,用征求的口吻说,“我去和主治医生辞别,毕竟人家救了我的命,要是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显得多失礼啊。”
丈夫没回答,沉着脸走到椅子前坐下,算是同意。
苏可曼尴尬地笑笑,转身向医生办公室走去。但刚走出几步,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那人一直低着头走路,似乎并没看到她。
是那个警察!他来医院干什么?
她的心倏然绷紧,一种不祥的感觉快速占领了大脑。
苏可曼赶紧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保持着刚才的速度向前走了几步,故意像忽然看到对方似的一愣,随即驻足。
“陆警……真的是陆警官,这么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和惊讶。
陆浩刚才一直低着头回想女医生的话,并没看到苏可曼,听到声音后快速抬起头:“哦,是苏老师。”
“我,我辞职了,不是什么老师了。”她大大的眼睛里掠过忧伤的神情。
陆浩听堂弟说起过这件事,并没觉得意外。他看着那张美丽而略显苍白的脸庞,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些信息。但很遗憾,她的神情和举止并无任何异样。
苏可曼稍稍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陆警官是来探望病人吧?”
“呃……对。”陆浩当然不能说出来这儿的目的,瞥了一眼她手拎的小包,“身体完全康复了,这是要出院了吧?”
她轻点了一下头,忧伤的神情在脸上蔓延开来。
“对不起,我的话又让你……”
这时,有个护士推着一张可移动的病床过来,速度很快。陆浩说了声“小心”,拉着她躲到一侧。
苏可曼用拎着小包的左手扶住墙壁,像刚回过神似的看向走远的护士,然后忧伤地叹了口气,把视线缓缓移到他脸上:“我的案子让你费心了,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哪里的话,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嘛。”陆浩再次看向她手拎的小包,目光却没能立刻移开。
苏可曼察觉到他的眼神有点奇怪,警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包,没什么异样。她暗暗吁出一口气,拎了拎手里的小包,自嘲地问:“怎么,是不是我的包太土了?”
“哦,不。”陆浩忙移开视线,抬手看了看腕表,“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多保重。”说完,他向电梯口走去。
苏可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但不知为什么,刚才那个奇怪的眼神却如阴霾般压在她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那个警察发现了什么吗?
她心里忐忑,连忙走进楼梯间,仔细检查了几遍小包,确实没有任何异样。难道,是我多疑了?
几分钟后,苏可曼返回等候区,却见丈夫满脸不悦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丈夫抱怨道。
“要感谢人家医生嘛,当然要多聊一会儿了。”她小声反驳。
丈夫从椅子上起身,一边拎起包一边略带讥讽道:“不做那样的事,就不会遭人报复,也就用不着感谢任何人了!”
苏可曼没再出声反驳,低下头,跟着他走出医院。
户外的天空阴沉得厉害,远处的天边不时有闪电划过,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将有一场暴风雨降临在这座城市。
丈夫拦了辆出租车。她钻进去,靠在后排的椅背上,透过车窗望着医院的大楼。虽仅在医院住了五天,她却感觉像一整个世纪般漫长。
出租车启动了,医院大楼也从视线里消失。
她扭回头,微微闭上了眼睛。这些天发生的事,如无数支离破碎的电影片段一样,缓缓从大脑深处浮现。
她恍然觉得,那些都是不真实的。
3
上午第二节下课,我接到陆浩打来的电话,他向我询问苏可曼是不是左撇子。我看过苏可曼的公开课,她是用左手写粉笔字。为了谨慎起见,我又询问了几个数学教研室的老师,确认她确实是左撇子。
陆浩听到我肯定的回答,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我感到很奇怪,问他为什么要询问这个问题。他没做正面回答,只说了句“苏可曼的嫌疑越来越大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我认为,陆浩肯定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不然绝不会说那句话。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拨通了电话,他告诉我正在去陆军总医院的路上。我决定去一趟医院,顺便还可以探望李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