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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昏黄的密殿中弥漫著薄薄的青色烟雾,血腥混合了檀香充斥在密殿的每个角落。
密殿正面墙壁竖立著一个足有九米高的巨大金色转轮,转轮边缘镶著五个手持花蔓钩和花蔓索的空行母,璎珞环佩一应俱全,容颜端庄妩媚,身姿妖娆丰腴。转轮正中是法身佛毗卢遮那佛,靠正中左侧第一位是南方欢喜世界宝相佛,右侧靠中一位是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左侧最外面是东方香积世界阿阀佛,右侧外面是北方莲花世界微妙声佛。
佛身宝相庄严,唇角含笑,从上到下都用黄铜精制,纯金镶裱,唯一双佛眼银光灿烂,充满了神秘和端穆,慈悲和仁爱。供桌上依次排列著十三盏酥油长明灯。一个个银质器皿中供奉著人头、心脏、眼睛、耳朵等各类祭品,五个用颅骨制成的香炉中插著九根褐色的细细檀香。
供桌正前方摆著一个直径约莫一米,由纯金镶裱的金色莲花。十六瓣展开的莲瓣线条流畅,瓣瓣精美绝伦。金色的莲花宝座中盘坐著备受古格民众爱戴,在整个屋脊高原享有极高声誉的莲华法王白玛丹增。他双眸微阖,薄薄的唇角蕴含慈悲的浅笑,两手结印在前胸。赤黄的背心外罩著绛红色的袈裟,周身释放出一层淡淡的明黄光芒,纯净圣洁,犹如神祗。在他面前,伏跪著一个虔诚的男人,正是烈?释迦闼修。
开眼的瞬间,秀长的丹凤眼内宝光澹澹,仿若容纳万物。再仔细看去,却又无垠广阔,好似茫茫宇宙。慢慢打开结印的修长手指,瞳眸内的宝光悄然隐去,变得温柔慈爱,神圣纯粹,令人膜拜信仰。
“释迦闼修。”温柔含笑的声音空灵磁性,能轻易掳获人的心智。
“在。”
“抬头回话。”
“是。”释迦闼修恭恭敬敬地抬起头,望向莲座中的白玛丹增。
“王身边出现了奇怪的人吗?”他温柔慈爱地凝视释迦闼修,唇畔的笑如流风回雪,清濯静澈。
“头獒银猊选中了两个女奴伺候,不久前,王特赐这两个女奴可自由出入他的寝宫。”释迦闼修顿了顿,又继续道,“不知她们算不算奇怪的人?”
“是两个啊……”白玛丹增轻低呢喃,转眸到释迦闼修粗犷残佞的面庞上,唇边的慈爱笑意更浓了些,“释迦闼修,再过不久,就会有最罕见最珍贵的祭品供奉上来,到那时我便为你进行最后的灌顶。”
“谢法王。”释迦闼修目露惊喜。最高的灌顶仪式需要寻找九个身具六相的莲女,他曾上供过很多个,却都不得法王欢喜,因而迟迟没有举行灌顶仪式。现在却听到法王主动提起祭品灌顶,内心不可谓不兴奋激动。
“到王身边去,尽量保住那两个女奴的性命。”白玛丹增挥挥手,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是。”
释迦闼修伏地恭敬地矮身退出密殿。转身的刹那,眼中露出藏不住的惊疑。难道那两个獒奴就是法王所说的最罕见最珍贵的祭品?可她们一个已经不是处女,一个已经超过了灌顶的最佳年龄。还是说,这其中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想到那个清秀有趣的活玩物,心里微微一动,唇角咧出残佞狂肆的笑。如果那最罕见最珍贵的祭品是她的话,他真的十分期待呢。
目送释迦闼修剽悍强健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门廊中,白玛丹增温柔似水,圣洁如莲的眼眸逐渐漫上黑暗的阴冷,慈爱的笑容凝固在唇角边,变得诡谲森然。
涌动身周的明黄宝光被一缕缕血腥阴森的黑气取代,密殿内忽然吹刮起阴惨惨的风,一个个朦朦胧胧的暗黑影子在殿堂内呼啸飞蹿。酥油灯摇曳晃荡,忽明忽暗,两侧供奉的三千三寸金身银眼金刚佛好似全活了,怒眼龇牙,将所有的慈悲仁爱与光明圣洁一扫而空,整个殿堂翻滚著吞噬所有的恐怖黑暗。
蜜褐色的修长手指慢慢拨动著一粒粒凤眼菩提子珠,左手结印,黑暗阴冷的凤眸微微垂落。
世间五眼,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他在数年前便已修持到法眼,离无边无垠,无界无限的佛眼只差一步。可此后不管怎样潜修,他始终突破不了法眼,启开佛眼,倒是修持出了另一种眼──魂眼。
魂眼纵观六道生死轮回,上穷碧落黄泉,触及无垠浩渺的宇宙,能于无形化为有形,能吞噬禁锢所有生灵的魂魄。它仿若来自黑暗最深处的魔鬼之眼,与光明的佛眼迥然不同。
能窥视到他设下的有形魂眼而又不被吞噬的奇妙东西,身上必定流淌著来自最远古最纯净的血液,灵魂也必定超脱于这个世界之外。如此有趣的祭品如何不罕见,又如何不珍贵?只要拥有了这个祭品,他的修为将会更加精进,启开佛眼指日可待。
冥想的宇宙中,他察觉到窥视魂眼的东西为阴性。她第一次窥视赞布卓顿长刀上的魂眼时,心中充满了茫然;第二次窥视赞布卓顿寝宫中的魂眼时,心中充满了恐惧。在魂眼的凝注下,最后耗尽心神地睡去了。释迦闼修说有两个女奴,那么她究竟是哪一个呢?
赞布卓顿,你欺骗了我。不过,我原谅你。迟早,你会主动将这个罕见而珍贵的有趣东西祭献出来。
白玛丹增微微笑开,霎时身周犹如万莲绽放,莲香四溢,慈悲的淡淡神光驱散了凤眸中的黑暗阴冷,仁爱的圣洁在他面颊上浅浅流动。口里低低念诵密咒,手中长长的念珠在空中猛然一挥,菩提珠上一百零八只凤眼倏地放射出淡淡毫芒。在大殿中呼啸的暗黑影子像是扑火的飞蛾,不断缩小体积拼命往凤眼中钻入。不一会儿,密殿内又是一派庄严肃然,神秘威穆。
第二天一早,不等赞布卓顿惩罚,罗朱已经受到了病魔的惩罚。
虽然在后半夜得到了银猊的照料,但在前半夜的独睡中,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寒了。最先察觉到她不对劲的自然是银猊,滚烫的体温甚至超过了野兽的温度。
银猊在她耳边咆哮,用牙齿咬她的手,用舌舔她的颊,用头撞她的身体,用尽了办法也不能将她唤醒。慌得连忙奔到矮榻前,用爪子使劲扒拉赞布卓顿,焦躁地闷嗥。
两头雪豹被乍然惊醒,赶忙跑到罗朱身边,如法炮制地将她折腾一番,最后铩羽而归,与银猊一道围在矮榻边团团打转。
赞布卓顿无聊地看了三头焦躁无比的野兽一眼,养了片刻神,才慢悠悠地起身下榻,随手拾起榻上的织锦盖皮袍搭在身上。迈步走到窗前,拉开白蒙蒙的水晶板,薄而坚固的水晶上簌簌抖下块块碎冰,寒冷清新的空气伴著几点细小的雪沫涌进居室,融淡了丝丝陈腐的血腥味儿。
他双臂环胸,斜倚窗前,居高临下地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山脉、静谧流淌的象泉河全都铺上了一层纯净的银白,白日里繁华热闹的王城似乎还在冬季的初晨中安静沈眠。这是他的王国,是穆赤王家的领地。总有一天,他会征战下更加广袤的领土,开创出一个比松赞干布的吐蕃还要强大繁荣的古格盛世。
他要让所有的博巴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以他为天,敬他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