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眼中藏着一片星海

朱砂御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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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念初的道剑不断颤抖,频率之快似要断裂。

    恐怖的剑意不愿失败,纵横在莫忘尘的拳头上,发出金玉相碰的脆声。

    无人知晓的世界里,拳与剑不知相持了多久,撞击了多少次。

    只是一瞬间,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或者说死寂之意弥漫在整个世界里。

    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落在了莫忘尘的拳上,原本娇柔的素手上竟变得血肉模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血肉下的筋骨爬满了无数裂痕。

    莫忘尘终究先往后退了一步,右手低垂着,指尖颤抖着。

    鲜血从袖口止不尽的往下流,浸透血液的霓裳此时格外的鲜艳。

    以她的境界,这剑伤竟一时不能愈合。

    吴念初不退不进,身形有些佝偻,嘴角挂着血丝。

    胸口凹陷,一枚莫忘尘拳头大小的印记深深地留在了他的道袍上,鲜艳而又粘稠的血液透过印记染红了大片,伤势触目惊心。

    他反倒不以为意,甚至还想仰天大笑。

    莫忘尘的后退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场大道之争、世界之争。

    是我赢了!

    男人那被血液染过的嘴唇微微上勾,妖冶十足,兴奋地开口道:

    “师姐,枯坐幽冥数千年,您终究还是退步了啊。

    “若是从前,这一拳必定穿透我金身、灵魂。”

    “而今,”吴念初疯狂地笑道:“不过尔尔!”

    妖冶的道人,轻弹手中的道剑,道剑回应以悦耳的剑鸣。

    他趋步向前,竟主动发起攻击,持剑刺向前方那个冷艳的师姐。

    念头转动之间,神通悍然发动。

    这是缩地成寸!

    身上染血的吴念初向前迈出一步,视空间距离为无物,将二人距离缩为一寸之间,手中冰冷的道剑寒意逼人。

    莫忘尘一袭红衣遗世而独立,看着近在眼前的剑锋不慌不忙,心随意转,施展出她的神通。

    咫尺天涯!

    二人的距离再度拉开。

    此刻,吴念初眼中明明只有一寸的距离,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锋锐的道剑悬停在莫忘尘身前一寸,受着空间之力的压迫,咔嗒作响,想要得寸进尺,却又无能为力。

    他心知,若要伤她,那就必须跨越一个世界。

    吴念初本欲乘胜追击,奈何中道崩殂,脸色仍旧有些发黑。

    于是,他心中默念咒语,准备施展神通,破开眼前的阻隔。

    就在这时,黑气再度从他头上闪过。

    原本倒背如流的咒语,竟在这一刻漏念一字。

    “该死!”

    他急了,他急了!

    莫忘尘冰冷如霜的面庞不免露出了一丝嘲讽。

    然后,

    她,阖上了星眸。

    重新施展神通的吴念初,终于念咒成功。

    神通发动!

    他很是兴奋,以至于妖冶的脸型都有些扭曲。

    “师姐!”

    “跨越一个世界,愚弟终于寻到了您!”

    “弟弟我这就来给您送终!”

    道剑横于胸前,由刺改为斩,剑影飘忽闪过,锋利而又冰冷的剑锋毫不留情地斩向莫忘尘的玉颈。

    莫忘尘不管不顾,面无表情,这是胸有成竹亦或是引颈就戮?

    剑锋寒意逼人。

    恰在这时,她,星眸微扬。

    吴念初面部的表情,由兴奋转为诧异,最后尽是骇然。

    因为,他透过那双眼睛,瞧见了一片星海。

    吴念初表情凝滞,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一片星海朝着他砸来。

    星海中群星璀璨,星光异常的灿烂耀眼,整个世界明亮如白昼。

    原本令人赏心悦目的星空,此时暗藏着无尽杀机。

    因为,一颗星便是一个世界。

    恒沙世界、小千世界......无数的世界很是愤怒,却又井然有序,将怒火化作力量,同仇敌忾地撞向吴念初。

    世界之威,凌厉无双。

    吴念初斩出的剑锋连僵持刹那都做不到,像一只孤帆在暗潮涌动的星海中漂泊无依地航行,未走多远,便被汹涌澎湃的浪头直接掀翻了个底朝天。

    吴念初只得脚踩七星,不断后退,后退中不忘挥舞着道剑,调动出身体中所有的力量,无数精妙绝伦的剑法在他手中如臂使指,剑意纵横。

    道门的剑法、儒门的剑法、佛门的剑法,平生所会的所有剑法,皆在这一刻尽数使出。

    幽冥世界之中,骤然出现了无数持剑的月牙色身影。

    细细一看,那些身影原来都是一人。

    这是吴念初的身影。

    这是吴念初留在时间长河中,数千年挥汗如雨的练剑身影。

    传说中,大能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天地有感,自会将其身影铭刻在时间长河中。

    无数的身影杂乱无序,却在吴念初的意识下,纷纷统合重叠在一起,渐渐合为一体。

    那些虚幻般的身影,随着融合,愈加凝实,就像是要从时间长河里跳出来一样。

    凝实的身影落在了吴念初的身上,身影挥洒出的无数剑法自发融合。

    吴念初学会的佛道儒三门的所有剑法渐渐凝于一剑。

    剑即将成型,却还未完全成型。

    星海冲向他的速度竟逐渐变缓。

    不,不对。

    是时间!

    吴念初的力量竟在这一刻影响到了至高无上的时间!

    他面上几乎没有一丝表情,恐惧等情绪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决绝和坚定。

    这一剑的力量很强,强到刚刚成型,还未挥出,吴念初的肉身就已在崩裂,灵魂也有崩溃的迹象。

    但,已无选择。

    他必须劈开这无尽世界化作的星海。

    莫忘尘看着这一切,笑了,似在笑吴念初的无知。

    她饶有兴致,摇头说道:“你对本座的力量一无所知。”

    素手向下一压,那微不足道的时间影响彻底消散。

    璀璨的星海划破时间空间的束缚,冲向那个身形即将溃散的无发男人。

    吴念初的剑也落了下来。

    一剑之后,吴念初蹲在地上,肉身灵魂几乎不能动弹,只能抬头仰望那片星空,和那把敢于向星空发起挑战的剑。

    世界在悲鸣,数不尽的世界在这一剑下,变得支离破碎。

    若将吴念初拼尽一切挥出的剑比拟作剪刀,此时的星海倒也像一匹绣满繁星的彩布。

    可是,剑不是剪刀;星海更不是彩布。

    无穷无尽的世界奋不顾身,扑向那柄似乎势如破竹的剑。

    被剑斩断的世界纷纷自爆,拼着灰飞烟灭的代价阻挡这剑前进的步伐。

    人力有尽时,剑光也有黯淡的时候。

    唯有那片星海亘古不变。

    剑,终究还是断了。

    星海扑灭道剑,回到了莫忘尘的身边。

    无数繁星点缀在莫忘尘的周身,红衣负手而立。

    此时她就是那弯圣洁且至高无上的红月亮,星海众星捧月般守护这弯明月。

    吴念初半蹲在地,不停地咳血。

    “给你点时间,说说有什么遗言和遗愿。”莫忘尘怜悯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看在这无数年来的师门情分,本座可以视情况满足你。”

    “师父真是偏心啊!”吴念初有些嫉妒,又摇了摇头,自嘲般笑道:“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传授给您这些。”

    “明明你只不过是个欺师灭祖之徒!”吴念初看着那袭繁星点缀的红衣,即使他现在嘴角挂着鲜艳的血,还是忍不住讥讽她。

    莫忘尘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吴念初嘴里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完全不在意师弟的说辞。

    “这就是你的遗言么?”她怜悯地问道。

    “可惜,我儒道佛的修为皆已至八境巅峰,始终未能跨入那道门槛。”吴念初没有回应莫忘尘的问话,他心里不后悔对莫忘尘出手,只是暗恨自己修为不够。

    “明明所有因素都算计到了,没想到还是功败垂成啊!”吴念初很是惋惜,又笑道:“不过我的好师姐啊!

    “下次!下次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莫忘尘闻言抛却了对吴念初最后一丝怜悯,冷漠且无情地说道:“孽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抬起已经止血的右手,周身的星海应招而往,无数个世界化作颗颗碎片,拼凑成一把长刀。

    手握长刀,一刀劈下。

    此招名为一刀两断。

    既是所有情分一刀两断,也是所有因果一刀两断。

    刀锋直逼吴念初光秃秃的脑袋。

    虽然刀不是真刀,但吴念初仍旧能够透过刀锋,感受到那把长刀彻骨的寒意。

    幽冥世界早已被封锁。

    若是状态完好无损,吴念初定能轻松破开世界封锁。

    可是,他现在肉身灵魂皆已残缺不堪,又如何破开世界的封锁呢?

    后路已无。

    吴念初没有绝望,只是用纯粹欣赏的目光,看着师姐绝世的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