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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夫人随夫外任几年,对几个庶女样貌都记得不大清楚了,不要提杨芙这个隔房侄女了。只是听她话,很就知道她身份,二房只有一个庶女十一娘杨荨,和自己十娘同龄。眼前这个侄女虽然娇娇弱弱样子,瞧着却有十二三岁了,应该是三房侄女杨芙了。当即笑得格外温柔,亲自牵着杨芙手打量着,“这是七娘子吧,想不到已经长得这样好相貌了,同三弟妹倒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这性情也好,你五姐姐性子,我虽不常家中却也是听过,自然不会误会了她去。”
魏夫人又褪下手腕上一串紫檀木佛珠给了杨芙,又让沈嬷嬷去将送给杨芙礼物给拿来了,也不容杨芙推辞,便将携着她手一道出了门,不但不理会撒泼五娘子,竟是将她所出三娘子杨茵也给忘了。
“五姐姐真是好威风呀!当着嫡母面儿还这般有气势,若是传了出去哪个还说杨家五娘子知书达理?”杨艾笑得格外地灿烂,扯了吴姨娘牵着杨冰也走了。
杨葭看杨茵尴尬无措样子,上前道:“三姐,大夫人已经走了,我们些跟上吧。”
杨茵起身,不高兴地瞪了杨芊一眼,这才讪讪地和杨葭一道跟了上去,边走还边说道:“八妹,你说阿娘怎么就恼了我呢?明明是五娘没有了尊卑犯了错。”
杨葭诧异地抬头看了眼杨茵,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这么明显事儿,大夫人被一个庶女给踩了面子,作为嫡母虽可以罚五娘子,但是才回家太夫人是个什么态度还不知道,所以能够出面替大夫人找回面子就是三娘子这个嫡女了!作为姐姐,她可以言辞训斥五娘子,还可以将方才事情给递到太夫人那儿去,太夫人就算再抬举刘姨娘,也要罚一罚太夫人,同时也不会恼杨茵,杨茵毕竟是养太夫人跟前,情分总归不同。
杨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杨葭:“八妹怎么这样看我?”随即又有些急切地道:“若是八妹知道缘故,还请告知我呀。”
“三姐,大夫人是五姐嫡母,可却是你生母,方才五姐姐那样子对大夫人无礼,三姐姐你该出头维护大夫人才是。”杨葭想了想还是说了。她记得杨茵这个嫡姐同前头杨兰不同,确实是个心善人,只是怎么有种拎不清感觉?不过想想魏夫人所出四个女儿,大女儿杨芷嫁给了川侯赵霖,二女儿杨兰则是嫁进了洛阳大族萧家,成为老二房嫡长孙媳妇,都嫁得不错,而杨茵所嫁人家,却是同是魏县大族康家,和前头两个女儿完全不能比,就可以看出魏夫人心中这个三女儿分量了。
“呀?阿娘是因为这个恼了?可是,可是……五妹这个人素来都是这个样子,祖母还赞说她是性子直率,天真爽朗。我若是骂了她,祖母肯定会不高兴……”
杨葭都抚额了,难怪魏夫人这个亲娘不喜欢杨茵了,这样性子,任谁都喜欢不起来。当然了,为人和善是很好,但是混得比庶女还不如,杨葭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太夫人将一个嫡女教导成这样,真好吗?也难怪魏夫人不放心将小十娘留家中要带身边自己教导了。
桂园既然以桂为名,自然亭前院后种了不少金桂树,若是秋天自然满院金桂飘香了,不过如今乃是阳春三月,桂树虽葱郁,却没有了前面园子明媚春光。
桂苑里,刘氏太夫人正靠坐右边起居间里正中那张宽大雕花填漆胡床之上,她如今六十人了,却因为保养得好,头发丝没有一个白,皮肤上也不见老人们常有斑纹,不过眼角额头皱纹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站太夫人身边伺候,正是杨大官人二房良妾刘姨娘,她三十来岁年纪,穿着一件水红色高腰束胸百褶裙,身子有些丰腴。
太夫人接过刘姨娘奉上羊乳,待缓缓用了,才看了一眼刘姨娘道:“你心思我知道,可是如今魏氏家,按着规矩你该先去她那儿请安才是,怎么来了我这儿?”
刘姨娘接过小丫头奉上茶盏扶着太夫人漱口了,这才笑道:“太夫人还不知道我吗?我是伺候太夫人您习惯了,一时没有改过来。等一会儿见了大夫人,我定给她赔礼,明日一定先去给她请安。大夫人一向宽和,想来是不会怪罪我。”
太夫人瞪了刘姨娘一眼道:“人家宽和,那是她气量!你做姨娘,也该守着规矩,没得让人以为我这个婆婆眼里没有正经儿媳反给你这个姨娘撑腰呢。”
“这是怎么了?可是谁一大早惹得祖母生气了?”却是一穿着粉色掐花褙子,撒花长裙小娘子从后头暗门进来了,头上戴着小小花冠,两边又各插着垂着珍珠步摇,既显得青春娇媚,又不失贵气。正是养太夫人身边二房嫡出四娘子杨茹。
太夫人一见杨茹,笑容立刻就堆满了脸上,让她坐了身边笑道:“这家里头这么多女孩儿,就数四娘你孝顺了。没人惹你祖母我生气,我是提点刘姨娘呢,你大伯娘回来了,她规矩也要改改了。”
杨茹偏头扫了一眼刘姨娘,妩媚凤眼中飞地闪过一丝轻蔑,待再回头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她笑挽着太夫人胳膊撒娇道:“祖母也别太担心了,刘姨娘一向伶俐,大伯娘又是个宽和人,再者,怎么样刘姨娘也是姓刘呢,不会有事儿。”
杨茹笑嘻嘻地说着,片刻就逗得太夫人笑声不断,将刘姨娘冷落一边了。而刘姨娘虽脸上还挂着笑,眼中却是冷意难掩,双手握成了拳,尖尖十指都将掌心给刺破了。这一刻她恨人,不是大夫人魏氏,而是同族姐妹,二夫人刘氏和四娘子杨茹。
大房一大家子到来时候,正是太夫人被杨茹哄得高兴时候,因此看大房众人脸色也不差,受了大夫人和十娘子杨蕙大礼,又赞了几句杨蕙言行举止不错,这才笑对大夫人道:“三娘子嫁妆,公中所出都已经置办妥当了,我这个做祖母再贴她五千贯钱作为压箱钱,一会儿你看看嫁妆单子,有什么不妥地方描补一下就是了。”
魏夫人恭敬地谢过了太夫人,看四娘子得太夫人喜欢样子,心里暗恼杨茵不争气,同为养老夫人身边嫡女,怎么差这么多?
“呀,还是太夫人这儿热闹,我竟来迟了!”女子银铃般嗓音响起,门帘子已经被小丫头挑起,却是一身绛紫色对襟襦裙外罩薄纱披帛头戴明珠,腰束玉带妩媚妇人一摇一晃地进来了,正是二夫人刘氏,也是太夫人嫡亲娘家侄女。她身后还跟着一穿着青衣长裙俏丽小妇人,明媚大眼不掩光华,乃是大郎杨冯妻子尹氏,出自书香之家,才进门不到一年。
“给大嫂见礼了。”二夫人笑吟吟地对着魏夫人福了一福,便亲热地道:“大嫂跟着大哥任上几年,风采比往昔甚了,可见江南水土是真养人。”
魏夫人看着这个娇媚如二十好几弟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面上却是笑道:“弟妹还是这么会说话,江南水土再好,哪里及得上咱们大名府呢?不但人杰地灵,就是女人家也是有名好。看二弟妹容颜,和大郎媳妇走一起,不知道人哪里会想得到是婆媳?只当你们是姐妹呢。”说完便让尹氏上前,又是一顿好夸。
杨葭站女孩儿堆中,听见魏夫人和二夫人打机锋,眉头挑了挑,倒是惊奇一向沉着有着官夫人气派大夫人,竟二夫人面前失了冷静了。不过想想也不稀奇,只看大夫人进门连生三女,不得不看着夫君纳了老夫人娘家远房侄女儿为良妾,而二夫人进门却连生两子,又是太夫人亲侄女;如此一比,可不就处处矮了二夫人一头?难怪这般了。
杨葭看几个姐妹们都围着太夫人说笑,她看了一眼笑得慈眉善目太夫人,并没有上前,而是看向被吴姨娘牵着六郎杨冰,才四岁小人儿,父母基因都不差,自然长得白胖可爱,加上头发绑成了两个小包包,黑黑大眼,红唇白齿,这是太可爱了!杨葭偷偷地对小六郎做了个鬼脸,心里头已经叹息,这样可爱小人儿,竟有人下得了手去。前世时候,就杨葭被魏夫人选定为川侯继室人选之后,年仅七岁杨冰不慎花园里落水而亡。现想想,不过是碍了某些人利益罢了。
杨冰看见杨葭对自己做鬼脸,不由得也笑了。他虽然小,却也知道杨艾和杨葭是他亲姐姐,对他和善了。不过八姐胆小了,一个虫子就吓得哭了。他想起了不久前将杨葭吓哭事情,对着她也做了一个鬼脸,还走到了杨葭身边背着双手仰头道:“八姐,一会儿陪六郎去花园里玩吧,六郎给你抓虫子哦。”
这小子!难道以为自己看不到他眼中得意吗?杨葭敲了敲六郎额头笑嘻嘻地道:“抓蛤蟆算什么本事?八姐可是会抓鸡呀、蛤蟆呀……你想得到东西八姐都能变得出来哦。”哎呀,忽悠小朋友什么,有趣了。前世刚刚穿越时候,她怕自己穿帮谨言慎行和杨冰接触比较少,后来虽然熟了,小孩子已经搬去了外院启蒙了,她却得留内院里,虽然是亲姐弟,接触却极少。如今,杨葭却不担心什么,和杨冰说说笑笑起来。
这边姐弟说得开心,却有人看不顺眼了,杨茹笑盈盈地道:“八娘今日这个倒是奇怪了,陪着小六郎说笑,她以往可没有这样呢,小六郎倒也和她说得来。六娘啊,小六郎平日里不是同你亲近吗?”
杨艾被杨茹这一挑拨,脸色立刻就不好了,瞪着说说笑笑杨葭和杨冰,就差没上前将两人给强行隔开了。
杨芙看着杨艾气呼呼样子,再看杨葭今日里不同往日做派,垂眸掩饰住眼中轻蔑来。
而若是有心人来看,肯定得感叹,一屋笑声,看着亲亲热热好不热闹,却是各有成算各有心机,暗潮不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