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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请恕在下冒昧。云龙湖北面的九层塔···”
“怎么?昨夜失踪,难道宝先生去了那里?”尚书夫人显然有些吃惊。
“不瞒夫人,昨夜我也是听到了箫声,诚如夫人所言,那箫声让人听了揪心摧肝。被它引导,迷迷糊糊转了一夜。在经过一条小河时,被一阵阴邪之气冲撞,差点晕过去。”
“宝先生现在好些了?”
“我倒无妨。但不知夫人贵恙可有好转?”
尚书夫人顾不得回答他的问话,迫不及待地反问三宝郎:“宝先生不要客套了,昨夜你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三宝郎将昨夜所见所闻一一告知。尚书夫人母子两个听得又惊又奇,想不到他一肉体凡胎,何以得见地下幽冥之事。看来鸿升老员外所言非虚。世人只晓慕神仙,谁知神仙在凡间。尚书夫人一扫刚才的惊诧,玉雕粉抟的面容显出一丝凝重,她轻轻叹了口气,道。
“宝先生,这下对上号了。老身我不得不敬佩。”
“什么对上号了?"
慕白公子瞟一眼母亲,插话道:”母亲,您累了吧,要不要喝杯冰糖银耳羹,休息一下?“
三宝郎略带沉吟,心下暗忖,这分明是公子暗在示母亲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不料,尚书夫人云眉轻舒,对着儿子展颜一笑。
”别怕。今日我们母子两个得遇真人,也是天意安排。或许咱府上多年的隐忧,即将一扫而去,也未可知呢。“
三宝郎开始不安起来:“夫人,草民鲁莽,交浅言深了。若是不方便,就算了。三宝郎先告退。”
尚书夫人柔慈一笑,轻抬皓腕,示意他再坐一会儿。
“宝先生勿怪。慕白的担忧也是我阖府上下之担忧。只因当年道静法师临别一句告诫,至今对九层塔讳莫如深,对外一直守口如瓶。”
“什么告诫?”
于是,尚书夫人把当年因云龙湖致二女双亡的殇痛略说一遍。道静法师夜里打坐,便知是千年鳖精作怪。奈何这一运,此妖兽命不致绝,以道静法师的功力,只能化解风水大忌,不能彻底根除。所以为了镇住云龙湖的煞气,就在正坎卦位上,建了这座九层玄武塔。九者,金数也,以金养水,制千年妖兽的阴邪之火。又嫌能量欠缺,故于塔顶第九层,供奉了儒释道三家开山祖师神佛之位,用儒释道三家大圣千百年来加持的念力,压制湖中的妖气。临别,再三告诫,务必守住这一秘密。守住了有效,守破了不妙,守不住破不好,别怨法师道艺不高。
三宝郎听到这里,忍不住了。
”夫人,难道道静法师没有对贵府的风水,留下示意草图吗?上面龙穴砂水向五字,都是有注明的。不妨命人拿来一看,岂不省事许多?“
夫人惨然一笑:“本来有的。可是中间藏书楼迁过一回,那草图怕不易寻见了。”
“那您是否还记得,道静法师如何评判,贵府风水格局的吗?”
“老身愚钝,哪能记得许多。隐约当年他好像是说,云龙湖水脉上接西北苍天,下通怒江,怒江风波一起,必会逆向波及云龙湖。那么,连带尚书府就有凶事发生。这不,怒江最近这次改道,那夜风雨大作,老身我便得了这奇怪毛病。”
尚书夫人的脸上,明显露出一线担忧。慕白公子心疼地叫了一声娘,蹲下来搀住母亲的左臂。母子两个凝视着三宝郎,似乎从他的铮铮铁骨里,看出了道义,看出了担当。
“宝先生非常人,今日尚书府就仰仗于宝先生啦。”尚书夫人柔慈的眼神透出深深的依赖,她真诚地,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朝前挪挪身子,再轻轻靠在椅背上。
三宝郎感到责任之重,心下想道,二十年前,坤卦值运,水里龙神上了山,山上龙神下了水。犯此大忌,焉有不伤人丁之患?按照易理,命该刑伤的应是那慕白公子才对。为何偏偏是他的两个姐姐命丧云龙湖?不对!这府上应该有一重器镇压,若无此重器佑护,十八年前走的就是慕白公子,而非他的两个姐姐。今天的尚书府,若不把这些从风水的根本上,弄个彻底明白,也就谈不上,对得起尚书夫人的信任与依赖。于是,他进一步试探道。
“夫人。按照阴阳,十八年前被那妖兽掠走的应该是慕白公子。当年不伤男丁,偏伤女口的理由,道静法师还没有彻底看透。以我看来,贵府还有一件宝器。夫人您可知道?若无此宝器镇压,恐怕?”
尚书夫人一听,吓得不亚于五雷轰顶。
“宝先生,那里有什么宝器?道静法师也是预言,二十年后府上还有一劫,老身日夜不安的,就是小公子慕白啦。老爷在朝为官,少有回家。我一女流之辈,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
三宝郎续道:“二十年后的今天,地运一转,旺山旺向换位。九层玄武塔上的儒释道三家念力,也怕大打折扣,镇不住云龙湖中的阴邪之气。届时,府上恐怕就应了道静法师的啦预言啦。”
“是的,宝先生。您的话和道静法师的预言不谋而合。”
慕白公子再也坐不住了:“母亲,若果真如此,放眼当今,谁还会有当年道静法师的功力?想我祖上这点基业,怕不付诸东流矣!”
尚书夫人愁眉不展,深深叹了一口长气。想到自己嫁进李府,帮着夫君从一个小小的禁卫营士兵,一路巴巴结结,呕心沥血操持到当朝刑部尚书。一头青丝白茫茫,里里外外把家当。为了夫君操碎了心和肠。眼见初具规模,转眼又怕天降灾祸。难道说,人生一场真的不过是瞎忙活?
她只感到万念俱灰。一双俏目簌簌滚下两行泪珠儿。
三宝郎忽然灵机一闪,尚书府西南云水河,府后坎卦云龙湖。这不是先天见后天的风水格局嘛!
“夫人,先不要绝望。三宝郎冒昧一问,您府上是否有一过继之子?”
尚书夫人一个激灵,悠忽止住悲声:“三宝郎,放肆!什么过继之子?府上从来只有一个慕白公子。”
“夫人恕罪,先听我解释,《七星谱》有云,先天见后天,嗣子担半边。可惜贵府并无此事,看来还是因缘未到。想我三宝郎难承众望,有愧夫人如此任重啊!哪一天,待见了此人,说不上贵府的劫难也便迎刃而解啦!”
尚书夫人听到这里,乐得一拍大腿,转怒为喜:“哈哈哈,道静法师也真不愧为得道高僧。如今听你一言,我府上喜事不远矣!”
慕白公子一脸茫然,作嗔道:“母亲大人,什么时候啦,还开这种玩笑。难道您心中已有章程?”
尚书夫人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儿子的疑问。慕白公子狐疑地望着母亲,也没有再去追问。这是他们母子两个的默契,也许更是一种智慧吧。
而今,尚书夫人的病根,九层塔下妖兽的来历,道静法师的预言,三味真水,顶着罩头红的逼嫁姑娘一一有了眉目。剩下的,就是擒住千年老鳖精,解救出被逼婚的姑娘。既解尚书府的劫难,又不失为阴功一件。
尚书夫人决意已定:“三宝郎,事不宜迟。此事关乎我阖府兴衰,您就放手去吧!”
三宝郎领命而去,带着慕白公子匆匆来到了,九层玄武塔下。他一番祷告,念起咒语,踏罡步斗,白起“七星阵法”,沟通阴阳二气,要与这八百年道行的老鳖精一决高下。
慕白公子调兵遣将,命家丁三个一对,五人一群,抬来长木绳索,挂钩吊桶,诸般备齐,单等一声令下,便好舀干这洞穴里三味真水,令那鳖精水落石出,方睹庐山面目。
可是,这洞穴的口从何掘起呢?慕白公子焦急地看着三宝郎,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既担心又害怕。担心的是三宝郎难胜此任,弄个颜面无存,徒扫一世英名。怕的是,万一局面不好收拾,妖孽报复,尚书府岂不罹遭大祸?
三宝郎手执罗盘,不慌不忙,竟到玄武塔下,以塔为坐标,格定云龙湖死囚之位,只见罗盘中针一阵左右摇晃,上下颤动。
三宝郎眉头一开,叫声“好了!就是这里。”
众家丁各执镐头,一阵银光泛动,尘土飞扬之后,只听“呛啷”一声。一块青石板赫然展现在大家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正愁无法搬动。
慕白公子命家丁扎起三脚架,搭上杠杆,绳索系定青石板的四角。“啊哦嗨--”一声起!青石板缓缓离了地面,一个九尺见方的黑洞,就暴露在阳光之下了。公子又命人在洞口搭上十根长木,固定。再把青石板放在长木排上,众人一齐拖拽长索,青石板就乖乖地,移出了洞口的位置。
霎时,一股阴寒之气窜出洞穴,夹带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
良久,众人才敢为上来,探首洞穴,黑压压一汪静水,纹丝不动。这里面究竟是何妖物?不觉脊背上直冒凉气。
“好了,众兄弟准备,只管用吊桶将下面的水打干,不要乱讲话,你们轮轮流值班,日夜不停。进出人等要三五成群,不可单独行动。”
众家丁唯唯。
吩咐已毕,三宝郎二人自回公子书房喝茶去了。
上面说到尚书夫人,听完三宝郎的话,为什么反而转怒为喜?原来道静法师临别之际,嘱咐过这样一段话。天下没有完美无瑕之风水格局,人生亦如是。幸固我所喜,而不幸何以当之?唯存善念,或能回天。贵府今当虔诚供奉儒释道三家祖师,以其千百年来加持的念力,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贵府风水格局;乾卦来龙,坤卦去水。坎卦开湖,离卦定向,乃是“先天见后天”格局。当有“嗣子归本家”,其人或可收拾此残局。切记切记,不可当作戏文。为外人所知,只怕破了天机。切切,切切。
是啊,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不,三宝郎来了。谁又能说他不是儒释道,三圣之缘人?
其实,从他为尚书夫人诊病的那一方锦帕开始,她便已喜欢上了这个,易医双绝的年轻人了。一个念头一直在她心里,若能收他为过继之儿,也好和我家慕白做个伴儿。而今,当年的道静法师预言是否验证?若是果真如此,我尚书府有何所惧?但不知,三宝郎这小娃崽儿是否愿意?他的父母又会是什么态度?
想起这些,尚书夫人又喜又忧,直觉心中千头万绪。
三宝郎正同慕白公子在书房喝茶聊天,门外忽传尚书夫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