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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儿衣袂飘飘,驾着九丈红云,穿雾山,渡云海,飞跃浩渺苍穹。
顷刻,就到了九霄极天,紫玉玄墟。
胡雪儿向九天玄女娘娘,细禀因由。说起黑龙王玄元求子问医,莲岐遣爱徒三宝郎到离恨湖诸事。以及自己与三宝郎爱恨纠葛,未来定数取舍,一一恭请法旨,皆备案可考。
九天玄女娘娘娓娓而笑,看着胡雪儿道心之下,缠绵着无限红尘爱恨,也不禁心生怜爱。
玄女娘娘道声珍重,挥一挥手。
胡雪儿转身来,正欲原路而返。
离恨湖中的三宝郎,一时不见胡雪儿,心中陡觉失落。又念心童孤单,长在这人烟稀少之地,该不该带她回去?还有雪儿,是何去留?师命在身,胡雪儿会如何答复?万缕思绪,搅得他踌躇难决。
他无心喝茶,向着西山墙上那幅《吹箫引凤》图走去。
画上,箫史乘龙,弄玉跨凤,双双飞向九天。二人矫若惊龙,翩若游云,画风纤巧,人物灵动。
吹箫引凤,说的是一个爱情故事。秦穆公有女,名弄玉。少时自通音律,犹善吹笙。秦穆公命玉工凿璞石而得绿玉,为女儿雕制了一只精美的碧玉笙。自此,弄玉吹笙的境界,大有提高。奏时雅声仙韵,闻达数十里。
一夜,弄玉梦一仙人吹箫,其声婉转若游丝,其音朗朗若珠玉。
于是,弄玉起身吹起碧玉笙和之,珠联璧合,仿佛天籁之音。弄玉芳心大悦,正神往间,仙人忽然不见。弄玉醒来,伤心哭泣。
正无排解,东南方向,传来箫声。细听其韵,于梦中仙人之箫无二。遂向东南奏一曲《凤凰求贤》,对方吹一曲《求凤》。二人再吹再和,天明方休。
弄玉暗许芳心,非此人不嫁。
后来,秦穆公招箫史为婿,建凤楼,楼前筑凤台。优雅的环境,美好的爱情,箫史弄玉二人的乐艺大进。
一日,箫史吹箫,弄玉吹碧玉笙相和,声韵悠扬,忽而高山流水,忽而阳春白雪,蔚然仙乐
这时,有赤龙盘于凤楼,紫凤舞于凤台。二人箫史乘赤龙,弄玉跨紫凤,一吹箫,一吹笙,双双飞向九霄。
三宝郎感慨这对神仙眷侣,因情趣相投,遂生爱情。最后既得道升仙,又做了恩爱夫妻。
他对着这幅画,流连不忍走去。
顺着赤龙一爪的左下方看去,画上题字,字体皆篆书,笔迹娟秀,辗转飘逸,不觉赏心悦目。但见点画之间,似有仙风袅袅,令人浮想联翩。仿佛身在仙境,画中之人似从悠远的古境扑面而来,眉眼翕动,与他相对交流。不由浮躁大减,心情舒畅。
题字如下:
弄玉笙歌在凤台,
不闻箫声自徘徊。
紫凤翩翩与飞去,
唯问萧郎何时来。
下有一行小字,题款红霞玉女。
三宝郎恍然大悟,奥,这画上的仙女是在等待她的意中人吧。
他羡慕起这一对神仙眷侣,如此用情至深。
画中跨风的姑娘,红色衣袂,飘逸如锦。弯弯长眉,如钩月之媚,一双大眼,美瞳莹莹,也许是风的缘故吧,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清晰可数。回眸一笑,唇角轻扬,酒窝隐约,正深情款款地回看,眉眼之间,略带一丝清苦。
奇怪的是,赤龙背上的萧郎为什么时隐时现,朦朦胧胧?乍看尚且清晰,细瞅又隐约不见。
萧郎,你人在何方?为何迟迟不赴仙子之约?
按说,吹箫引凤说的是弄玉吹笙吧?但画中女子,分明吹奏的是一支洞箫。三宝郎愈发不解。
看这女子神韵,怎么越看越似曾相识呢?
对了,还有羲皇圣瑶琴。雪儿这次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
莲房。
黑龙王玄元眼见天色不早了,急得坐立不安。
一边的驼背龟相,小眼儿滴溜溜地盯着莲岐。
莲岐手捻长髯,神态自若。
终于,玄元站起身来,开始在屋里转来转去。
“莲医仙,天色已晚,你看此事到底如何?”
“仙王,不急,不急。”
龟相袁福不耐,脸色愈加红紫。
“莲医仙,三宝郎至今未归。此事恐怕,事不谐矣。”
玄元不由追问。
“莲医仙,令爱徒到底能有几成把握呢?”
莲岐内心何尝不担心?他知道,哪怕此时怒江涌起千层浪,我自稳坐钓鱼矶。若是阵脚一乱,事反不妙。莲岐暗暗祈祷,三宝郎呀,我的好徒儿,你可一定要给为师争气,千万不可因儿女私情,废了莲房大事。一念思毕,强颜回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怎么急?”
玄元一听,奥,你这是没底儿了吧,我的事岂不要泡汤?不行,得让他吞吞钩儿,往深里钓你一钓。
“莲医仙,你说能行,袁福说不行。不如这样。”
“怎样?”
“我俩打上一赌,如何?”
“仙王,这样事情如何赌得?”
“哎--既是成事在天,又有何不能赌得?三宝郎若不负众望,本王就把我最小的女儿,龙月儿许配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若是事有不谐。那,本王就不好说啦!”
袁福一听,一双绿豆小眼儿滴流一瞪,一改此前毕恭毕敬的造作,遂歪着脑袋看向莲岐,接口道。
“好!圣王金口,本相作证。”
莲岐一听这茬,心道,奥,你这是要跟我翻眼啦。我且以守为攻,成败由他。
“莲岐谢仙王美意。可是,我家宝儿已有胡雪儿姑娘,仙王不是不知道。儿女之事,你让莲岐如何答允?话又说回来,万一劣徒不辱使命取回那一枝并九莲呢?”
玄元倒乐了。暗想,如此岂不正好全我美意。于是龙颜大悦。
“好。姻缘的事由他去。他若能成此大事,本王另赐他一件旷世奇宝,‘禹盘’何如?”
禹盘?袁福一听龙王欲以禹盘赐予他,不禁眼红嫉妒起来。
“王上,这‘禹盘’可是当年三皇之一大禹治水的宝器,乃是娃皇娘娘御赐之圣物。而今,乃我怒江千里家业镇江之宝啊!岂可说赐便赐?王上三思,吾王圣明!”
“袁福,休说废话。本王生意已决,今天就用这上古圣物作个彩头,极尽人事,验一回天命。莲医仙?你看如何。”
莲岐乍听禹盘二字,心中既兴奋又吃惊。这赏赐可是太贵重喽!吾徒三宝郎,若有福缘,得这千古圣物,将来纵横三界,来去如风,岂不潇洒快哉?今天我莲岐何不与他赌一把?输也,赢也还能怎样!当下应道。
“好!就依仙王圣意。”
各位朋友,“禹盘”究竟是何来历?我若不说出“禹盘”之来历明细,又怎知他为上古圣物?
上古时代,距今已不知几千年。华夏大地洪灾泛滥,部落危难,黎明倒悬。尧舜二帝命繇治水,他不懂水龙秉性,以堵为则,枉负九年之功,水患不能除,一腔丹心,惜乎被处死羽山。
舜帝起用繇之子大禹,俞素有才干,更胜于乃父。且磊落胸襟,不因父之死而怨恨二帝。遂一手持尺规,一手携耜,奔波于山川洪流。
因天命所系,时玄女娘娘见洪灾不退,一来慈心救世,二来使命系焉。于是,趁大禹梦中赐赠一‘宝壶’。大禹梦中醒来,记起玄女娘娘所托之事,潜心研究禹盘的奥妙。始悟大道,方知堵不如疏。一十三年之后,水患彻除。为表其功,中原大地又称禹域。
世人切莫认为这“宝壶”,不过一容器,盛水纳谷之用,那你阁下是看小喽!此宝能容天地之大,其形状,非钵非瓮,或方圆有底一端开口之类。却是一条金龙盘旋,就盘旋窝里生出一个算盘,共有九档,盘尾只露一块龙尾,整个宝壶,古而不拙,精光闪烁。巧而不媚,雅典尊贵。
首尾两档空之,中分七档,共有五十六个珠。按天一地七,天二地六,依次排列,最后一档则是天七地一。五十六珠,去一不用,正和天地阴阳之数五十有五。其卦正和八八六十四,内涵阴阳消长,术数推算。说他容天地之器,当之无愧。
大禹正是悟透阴阳消长,方知堵不如疏,后来果然功乃大成。
朋友,这一截,一般人看来,可能奥涩难懂,但我不得不啰嗦下去。禹盘的奥秘,今天必须公之于众。
宝壶之盘,首档为空者,象征无极,无中生有:天数自一至七,象征天道循环,至七而绝处逢生。
至九档,仍为空。象征万物复归幽冥,有中生无;阴阳消长之意自在其中。天地者,阴阳,就是指乾坤两卦。
莲岐的《七星谱》有云:老阴老阳生六子,乾坤两地空不空?虚之数是六,实之数是八。此盘代入天干地支,可推命术,代入五官九州八卦,可推面相;消长者,天地尚且如此,何况六亲,何况才官,况乎草木动植之数,乃至红尘情爱,悲欢离合,无不如此。
至于详细推演之法,于此不赘。后来有缘读此书之人,且有意于天地之心者,或可悟此寥寥数语,思过半矣。《作者七星映寒江》谨记。
闲言少叙,再说莲岐听到玄元这一番赌资,不由心动。至于三宝郎成功与否,那都是天命所系,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心下一狠,便将此事答应下来啦。
玄元也是大喜,毕竟君子一言,加上仙王九鼎,料想此事已无大碍,就放下心来,静静地等候三宝郎不提。
万年红狐胡雪儿,从九霄极天,紫玉玄墟,请下玄女娘娘法旨。旋即凌云驾还离恨湖。
雪儿息了九丈红云,轻移莲步,飘摇起杨柳身姿,就进了闺楼。
但见三宝郎立在西山墙下,正对着《吹箫引凤》画卷,深深沉思。
“宝儿,想什么呢?”
三宝郎丝毫没有察觉到,雪儿倩影翩然,已立在他的身后,蓦然回首,胡雪儿一双美瞳关切地注视着他。不知为什么,刚才的烦恼,霎时融化在她的温柔里。
“雪儿,我正纳闷儿,画中的弄玉为何不吹她的碧玉笙,反而改吹洞箫呢?”
雪儿欲言又止。
三宝郎满腹疑问。
“还有,她的意中人箫史,为何时隐时现,总也看不真切?”
雪儿莺叹一声,微微露出一丝苦涩。
三宝郎好不容易,三年等她一回见面,哪容得雪儿斟酌?又一连串的发问。
“画中女子,怎么看也似曾相识,眉眼之间,隐隐有雪儿神韵,此女子到底是谁?”
雪儿何尝不愿意对他的三宝郎一吐为快呢?可是《仙灵簿》的天机,怎可轻易泄露?宝儿此时毕竟还是凡夫俗子。看着他迷惑焦急的神态,胡雪儿内心犹如逆波翻滚,直憋得霞飞娇容,两腮通红,只好言不由衷的搪塞他。
“此天机事,画中的寓意你只好慢慢参悟去吧。”
“雪儿那咱家东山墙上《高山流水知音》图的瑶琴,你既能拿下来,为何说带不走呢?”
一连串的反问,让胡雪儿左右为难,有心一吐到底,奈何使命难违。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满腹的柔情泛上玉容,媚眼缠绕千般爱意,一步一步靠上三宝郎。
“宝儿,我的夫君。不是说好了嘛,天机事,到不得,以后你会明白的。我们夫妻二人,一别三年,难得今日相见,不如···”
“胡雪儿!这样说来,难不成你打算就以天机二字,搪塞我一辈子?”
三宝郎显然被雪儿左一个天机右一个天机,惹得心中生了些许愠怒。
雪儿心里一急,那不争气的瘪珠儿,又蓄满美目,酥首低垂,只摆弄衣带,无言以对。
三宝郎硬着心肠,略带牢骚和委屈,又道。
“雪儿,我俩相遇相知,到相恋相爱。当年,你不辞而别,掏空了我的心肠肝胆,也带走了我全部的情与爱,朝也魂牵,暮也梦莹,只盼能有与你相聚的那一天。我问你,今日,是否能和我重回梅园,再续恩情?不论以后富贵贫贱,哪怕我耕你织,粗布麻衣,片瓦挡寒,不求食甘咽肥,但求三餐有继。你我两个吃口干粮就凉水,跟我受穷发财过到底?”
胡雪儿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扑啦啦地流下来,几度哽咽。
“三宝郎,夫君,你听好了,这又何尝不是我胡雪儿的梦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君一道,看梅园花开花落,听窗外鸟语虫鸣。人在仙道,身不由己。恐怕这一生,怕不要辜负你的一片痴情丹心?”
胡雪儿悲从中来,心头酸楚。晶莹的泪珠簌簌滚落下来,划过娇俏的脸颊,直哭的梨花带雨,风打露荷。
看着她哭的香肩抖动,凝胸噎肺,一身淡黄素裙,芙红桃夭得模样。三宝郎懂了柔情,软了心肠。
他轻抚雪儿一肩秀发,低下头来,轻轻吻去眼角儿,唇边的泪痕。
“雪儿,不哭。我知道你的苦楚,既如此,依你就是。”
雪儿赖在三宝郎的怀里,问着男人身上久违的那个味道。真是一个鸟儿一样,猫儿一般的小媳妇。
“宝儿还有一件,说了又怕你动怒。”
“雪儿,不会了。你说吧,都依你。”
雪儿伏在他怀中,嘤嘤地哭了。
“心童,咱们的女儿,你带不走了。”
三宝郎一惊。
“为什么?”
“她已拜老莲根为义父。你把‘一枝并九莲’,拿去了,老莲根委屈,却不好推辞我,提出来要留心童在身边。我已背着你答应下来啦。”
胡雪儿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三宝郎的脸。内心之中,他早已是她的夫君,她的依赖,凡人眼中的顶梁柱。哪怕他有一丝的不快,雪儿的心也会跟着一起难过。
三宝郎轩又恢复平静。
“也好,留在你身边吧。做个伴儿。”
“宝儿,那我告不告诉心童,关于我们一家子的事?不让她知道,我于心不忍,父女见一回面,总该告个别吧。”
“算了,还不是时候。告诉她了,只会徒增烦恼。”
胡雪儿听了这番贴心贴肉的话,感动的又一番落泪。
“三宝郎,你知道吗?我胡雪儿万年等一回,知足了。凭生也想不到嫁个宝儿这样,才情胸襟的夫君。三日如何?九年又如何?今生足了。宝儿,我要亲口告诉你,胡雪儿永远是你的,胡雪儿永远是幸福的。”
“雪儿不羞。”
三宝郎揽着她盈握纤腰,轻吻着她的眉心。
“宝儿,我,有点儿累了。你扶我去屏风里床上休息,可好?”
他静静地拥吻着她,窗外纤尘不动,风静虫鸣。
他爱惜着她每一寸雪肌,流连在陌生又熟悉的那道风景里。
她的云眉如黛,大眼朦胧,睫毛半垂,蓝莹莹的美瞳含情。
她热烈地回应,娇喘息息,气若幽兰。
三宝郎剑眉含柔,星目春动,似个孩子,温顺依赖。
帘纱羞拢,玉体如酥。
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