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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荣紧紧靠着槅扇门,厢房里的窗户亦被关得严严实实,若不是翠色软烟罗里还透进些许光亮,厢房里就是死寂一片。
局是事先布好的,否则堂堂二皇子身边怎可能连个伺候的宫婢都没有,温荣怔怔地望着躺在箱床上的人,二皇子一时半会是不会醒来了,他怕是也未想到,先才还意气风发与席间勋贵饮酒做乐,转眼却落入亲姊妹的算计当中。
今日这事必定与后宫争储和争宠有关,而自己被卷入其中又是何其冤枉?
温荣将厢房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不想竟连烛台等锐器重物都已尽数收起。
温荣嘴角浮出一丝自嘲的笑,不想重新活一世,还是被宫里的尔虞我诈牵连陷害。自己于她们而言,不过是没血没肉,可以肆意利用的棋子,如今与二皇子不清不楚共处一室,被人发现后,自是没了清誉。
可自己名节尽毁,亦非她们的目的,她们真正目的怕是二皇子和琳娘的亲事。纵然自己不能成为二皇子妃,却可为他二人的亲事添堵,说不得应国公府因此心怀芥蒂,那琳娘与二皇子的亲事还未开始正式谈,就已告罄。
除此之外,太后还会迁怒自己,迁怒黎国公府。
书案上的玉刻箭指沙漏指向未时中刻,在二皇子身边伺候,被人引开了去的宫婢,过一会便会回来了,而丹阳公主她们见自己迟迟未归,也会派人来寻的。
温荣已是无计可施灰心丧气,就在几是绝望时,忽听见槅扇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可是有人在厢房里。”
是五皇子李晟,温荣也顾不上其他,双腿虚软使不上劲,只攀着槅扇门的木棂,焦急地说道“五皇子殿下,救我。”
就听槅扇门外‘哐啷’一声,不知李晟使了多少气力,竟是将门锁一掌劈开。
槅扇门猛地打开,温荣少了借力一时瘫软,眼看要摔在了地上,李晟毫不迟疑地扶住了温荣。
所揽之处,却是温荣盈盈一握的纤腰,李晟手一僵,心绪如寒风里夹雪翻飞的梅huā般凌乱迷离。
只是那梅huā过时自会飘零去,终归雪泥,李晟心不由的收紧。
定神望着温荣因大受惊吓而如染了层雪的灵秀面容,李晟咬牙暗恨,十分不落忍。
李晟抬眼隐约认出帷幔里醉酒的二皇子,也不待再想其它,先将温荣小心扶出厢房。
李晟将槅扇门重新关好,才蹙眉问道“你如何被关进了二哥房里。”
温荣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眼神涣散,心有余悸地回道“是德阳公主身边的宫女史引了我过来的,不想厢房里却没有公主,我本想离开,可门却叫人锁上了……”
李晟听言眼神一黯,个中权争又牵累那无辜人,心下也大约知晓了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后宫之人如今已如此胆大妄为,连皇子亦敢算计。
李晟望向温荣的目光多了几分悯惜,低声说道“温四娘与我先离开了这里,免得叫人瞧见,终对你无益。”
温荣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身子却是摇摇欲坠。
李晟看不过眼,扶过温荣就往穿廊外走去,二人才走至九曲轩耳门处,就瞧见三皇子李奕冷着脸快步而来,便是前世,温荣亦极少见到李奕冷若冰霜的神情。
李奕看着正搭了李晟手臂、步子虚浮的温荣,脱口问道“荣娘可有事?”
温荣对李奕有几分顾忌,但也知晓先才发生的事情,五皇子是必会告诉李奕的。只不知他二人将做何打算,是否会替自己遮瞒。
温荣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来“谢三皇子关心,多亏了五皇子殿下及时赶到,奴无事。”
李奕深深地望了温荣一眼,原本清澈明朗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颜色,转头与李晟说道“你先带荣娘回杏园,我过去看看。”
“三哥……”
李晟似要交代什么,可被李奕打断“我知晓该如何做。”
李奕目光落在温荣身上有几分踌躇,片刻恢复了清明后才往二皇子休息的厢房走去……
走出了九曲轩,温荣将手自李晟手臂离开,止步敛衽深蹲,一拜不起“奴谢过五皇子殿下。”
李晟眼眸里闪着轻轻浅浅的光芒,声音比往日里温和了许多“起来吧。”
原来五皇子的声音褪去冰凉和冷淡后,会是如此温润清雅,好似高亢琵琶曲的最后一声音调,意犹未尽却令人心安。
温荣直起了身,不论如何,此时她对五皇子是感激不尽。
李晟顿了顿说道“是丹阳遣人与三哥说德阳召见你的,那时三哥恰好有事,故我才先去了九曲轩。”
温荣一愣,自己虽知晓丹阳公主不过是表面看着同瑶娘一般嬉笑玩闹,实则心思缜密小心谨慎,却不曾想过丹阳公主会这般关心自己,可为何丹阳公主是去寻李奕解围?
五皇子面上无太多表情,故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错觉,温荣领教过李奕高雅漂亮笑容后的阴狠,李晟至少心口合一。
“谢五皇子提点,奴定会亲自感谢了丹阳公主。”温荣眼眸微闪,欲言又止。
“温四娘可放心,某与三哥皆非多事之人。此事,某更不会告诉琛郎。”说罢,李晟转身先行往杏园深处走去。
温荣也回到了杏园,候在原处的宫婢引着温荣去了丹阳公主等人休息的亭子。
琳娘与瑶娘见温荣神情恍惚,关切地问道“可是德阳公主为难你了。”
温荣笑着摇了摇头,牵着琳娘的手说道“无甚事了。”
若不是五皇子及时赶到,温荣如今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琳娘的。
丹阳公主知晓此事不简单,好歹三哥和五哥去解围,荣娘亦是毫发无损,丹阳可谓是长松一口气。
她对皇姐秉性很是了解,德阳往日几无同后宫嫔妃来往,可昨日的月灯打球宴,德阳却与韩德妃单独在侧殿里坐了许久。
丹阳与三皇子、五皇子虽非同母所出,但关系极好,她偶然间见到三哥书房里,一幅绘着烟水迷蒙江南春景的水墨丹青,浅浅石桥上,一素衣女子婉约而立。
丹阳本以为是三哥偶然所做,可在太后寿辰宴上,她瞧见温荣第一眼时,便认出了温荣是三哥画中的女子,而温荣又是自江南而来。如今丹阳不但猜到,更是想帮三哥了全心意,遂才悄悄命人与三哥传话,不能让皇姐与韩德妃谋算得逞。
只不想李奕先才被韩大娘引了开去,那宫婢见事态紧急,转而将话告知了素来与三皇子形影不离的五皇子李晟……
温荣回幔帐换了一身月青胡服,同三位娘子一道在杏园骑马。
纵是*光明媚,温荣依旧蹙眉不展,今日她虽躲开了,可二皇子还在他人的算计之下。
不经意的一个转头,温荣忽瞧见不远处长身玉立,站在杏huā树下的身影。
那人眉眼清俊,目光明亮,一袭玉白锦袍,系于腰间玉带的靛青丝绦随风散开,沾染了杏huā瓣的丝绦,又缠绕在了那人修长的指尖上。
温荣轻轻摆了摆头,想将飞落在发髻的杏huā撇去,可不想一阵风吹过,杏huā如雨一般洒落而下,温荣眼里有几分迷茫,缤纷的杏huā宛若人纷乱的思绪。
直到huā树间骑着胭脂骏的月青身影渐远,李晟才拂去衣袍上沾染的杏huā,面色愈发的清冷。
……
九曲轩里,德阳公主瞧了瞧时辰,二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婢该是已回厢房了,遂如沐春风地笑了,吩咐先才引温荣进九曲轩的崔女史,往二皇子休息的厢房里听动静。
不几时,崔女史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跪下说道“殿下,二皇子的贴身宫婢说了,房里只有酣睡的二皇子,却无旁人。”
“什么?”德阳冷眼盯着崔女史,冷声问道“先才可是你告诉我一切都办妥了的。”
崔女史忙磕头求饶道“公主殿下息怒,女婢分明将隔扇门自外锁上了,可不知为何,那锁却不见了,可是公主殿下,温四娘人虽然跑了,但宫婢在二皇子床榻旁有拾到一方女子用的锦帕,想必是温四娘落下了。”
德阳公主眼眸流转,半晌才冷冷一笑“如此也够了,必不能叫他顺愿娶了应国公府嫡女。”
坏了她的好事,令她心神不宁做了噩梦,难不成他还想顺坦的做春秋美梦?
事关二皇子,是皇亲,纵是有确凿证据也无人敢随便传流言。
德阳公主吩咐宫婢为她换了身端庄大方的翠霞束胸长裙,乘着马车,款款往紫云楼而去。
此时圣主正同妃嫔在一处欣赏轻歌曼舞,听闻内侍传报德阳公主求见时,蹙眉不悦,睿宗对德阳不拘礼法,做出那等极损皇家颜面之事依旧心存不满。
韩德妃见德阳求见圣主,知晓那事必是成了,作为圣主宠妃,韩德妃自是知德阳公主与僧人纠染一事,她虽不耻,可事关三皇子和禹国公府前程,遂善解人意地说道“德阳如今必是已认识到错了,这几日除了宫里安排的进士宴,德阳在公主府里几是闭门不出,德阳毕竟年轻,难免有使性子、做错事的时候,陛下既已责罚了德阳,便莫要与她置气了,总不能因此真伤了父女情分,往后再好生教导了便是。”
睿宗帝轻叹一声“罢了,让德阳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