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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西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众卿免礼!西楚强盛全仗众爱卿辅佐朕!”
保和殿隆重的宫宴正在上演着,虽说一切从简,但毕竟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春节,也不能很失了体统。皇上已在开宴前把亲手写的福字赏给了几位亲信大臣,其他众臣也多有赏赐。宴席上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年初新皇登基时,大家心里还很是没谱。如今一年过去了,对西楚迎来盛世,大部分人心里都很是笃定。年轻的新皇似乎有种奇怪的本领,让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遐想。只要用心干,努力干,想要的都会有!
皇上早已不再是那个刚登基时目光警惕,举止青涩的年轻帝王。他已深谙为君之道,公开场合讲些振奋人心的话信手拈来,不需要任何准备。可是虽是除夕之夜,他的心思却并不放松。一边应付着群臣敬酒,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向乌兰城进发了吧?
如辰他们的攻城计划,他已经准了。仰仗着鲁放家传的楼燕,他与前线的信息来往没有任何阻碍。算算时辰,他们行动的时间就是今夜。除夕之夜,她却在苦寒遥远的北周,为了他的江山而努力着。
今夜没有政务要做,他喝了几杯酒,头一次允许自己这样,肆无忌惮地挂念着如辰。那么遥远寒冷的地方,也不知她可受得了这辛苦?她虽是杀手出身,银钱上却不缺,以前大概没有过过这样要什么没什么苦哈哈的日子吧?她临行前好不容易养好的腿在那冰天雪地里可有复发?虽说是为了西楚的安危,但他仍然执着地认为,是因为他当时的放过,这个女子回报了他很多,很多。
他在酒精的刺激下,心潮一阵涌动,眼角涌起了泪花,暗中擦了擦。天色擦黑,保和殿却亮如白昼。群臣们都很放松,谈笑不止。攻下蒙托城的计划是绝密,只有薛少强和石有山知道。他们二人虽也端着酒杯,私底下却有些忧心地时不时看皇上两眼。
宴席撤去,皇上几乎是毫不停留地回了后宫。王全安服侍着他脱去了朝服,他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深深吐出了一口气。今夜还有后宫家宴,一直要闹腾到子时,他除了忧心,什么都不能做。
王全安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担忧什么,却无暇安慰他。这个老太监这么多年的除夕之夜都是在宫中过的,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今年不同,周公公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领路人,可是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太监,没能捱过皇上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总是不知不觉想到自己,将来又会葬到哪个坟头?有没有人来凭吊?
皇上看到他的满面悲戚之色,一下子猜到了他的念头,叹道;“王全安,明日朕放你的假,去郊外周公公坟头上烧柱香,悼念一番吧。反正朕这边,现在除了等,也没有别的法子。替朕告诉周公公,朕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是!老奴多谢皇上!”王全安感动地眼泪横流,这个小皇上,依旧是那么心细如尘!
“时辰快到了吧,走吧,贵太妃为了今日的宴席准备了很久,别让她多心。”
“是!”
今年的后宫宴席选在了章华殿,确实如皇上所说,贵太妃为此准备了很久。宫中无皇后,她又是唯一的太妃,推拖不得。赵婕妤如今大腹便便,像国宝一样被众人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在这样的场合,孟琪难免有些不自在,因此只缩在宴席下手。
皇上步入,众嫔妃连忙起身,齐齐施礼,口中高呼皇上万福千秋。皇上也含笑着让众人免礼,并走至贵太妃前面,半屈膝低头行礼,以示孝敬长辈。贵太妃两手虚扶着受了皇上半礼,忙请他上座,她自己坐在皇上身侧略下方。皇上眼角余光一扫,看到孟琪坐在下手,神色一冷,扬声道:“孟婕妤,你与赵婕妤同是婕妤,为何躲得那么远?还不赶紧过来,今后再做这样于礼不合的事情,小心朕罚你。”
贵太妃和赵婕妤脸色有些难看,其他嫔妃们也面面相觑。孟琪脸憋得通红,又不敢不听皇上的话,只好挪过来,与赵昭仪坐在一起。皇上又道:“今日是家宴,只有朕和贵太妃坐一起显得很是生分。你和赵婕妤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你们两个过来,与朕和贵太妃坐一起。”
两个人只好谢了座,挪到皇上身边来。皇上笑着摸了摸赵婕妤的肚子,问道:“夜里睡得可安稳?它是否会踢你?”
“回皇上,孩子踢得好生劲儿大,臣妾整日都睡不好呢!”赵婕妤撒着娇,同时暗暗得意地看了孟婕妤一眼。你和我位份相同又怎样?我肚子里可是怀着龙种,哪里是你这失了孩子的女人能比得的?
谁知皇上微微点了点头,又转头拉起了孟琪的手:“天儿凉,你身子弱,睡觉要注意保暖,没事不要出来受风。朕平日里政务繁忙,也没空关心你,你照顾好自己,谁给你委屈受,只管和朕说。朕是一国之君,掌管天下,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
孟琪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道了声:“臣妾谢皇上关爱。”贵太妃神色很是尴尬,皇上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赵婕妤也是满脸掩饰不住的尴尬和不满,低着头嘟着嘴。皇上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她的神色,在心中冷笑:这样的城府,能做得了皇后?
赵婕妤是礼部侍郎之女,皇上越是跟大臣们接触久了,心中就越是感慨:什么样的父母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女。比如这礼部侍郎,人老实也能干,可是为人做事总是有那么一些小家子气,这种特质在赵婕妤身上也体现的一览无余。她的眼光,好像就只能看那么三步远,哪里做得了帝王内助?
龚府。
除了门口挂着两盏灯笼,没有如辰的龚府显得冷冷清清。庄婶和夜晴在后厨忙活着,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可是夜晴做着做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庄婶知道她的心思,自幼父母双亡,这么多年的除夕都是和如辰一起过的。可是今年,如辰不在。庄婶自己心头也有些发堵,她又何尝不是青年丧夫丧女,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她的春节都是和如致一起过的。可是今年,如致也不在。
化影、震影、侠影、狐影、蛇影、幻影和柳承都聚在了龚府的小院里。如今天机堂以化影为首,可是在他们心里,主心骨仍然是如辰。有为难的事情,或是逢年过节,似乎到龚府里走一趟就会心安。连化影自己也是这样,所以也说不得别人。
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端了上来。庄婶是南边的人,做的菜香甜可口,炖鱼也是一绝。可是饺子却都是夜晴一人忙活出来的,庄婶半点都不会。大家围着圆桌坐定,没了如辰,连开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化影看众人都看着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漂亮话儿我也不会说,弟兄们都辛苦一年了。年初被招安到这个鸟皇城,碰见一堆鸟事。这一年心里都没舒坦过,好不容易过年了,大家喝杯酒,冲冲晦气,大吃大喝一顿,来年咱们都好好的!”
“你还说自己不会说,这不是说的挺好嘛!”震影笑道:“你这话说的不错,我爱听。开席之前,先敬五长老和遁影吧。”
这话一出,幻影眼圈一红,掏出帕子擦了擦泪。柳承心疼地在底下握了握她的手,化影的眼圈儿也红了,轻轻打了震影一拳:“讨厌!大过年的,又怄地老子吃不下饭。”
话虽如此说,一桌人还是端起了酒杯,第一杯洒在地上,第二杯,继续洒在地上。直到第三杯,才仰起头,一饮而尽。
夜晴一直苦着脸不说话,这一桌子人没了如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庄婶年纪大些,见得世面也多,何况在她生病之前,她的功夫可不在天机堂这帮人之下。一见众人如此情状,只好把活跃气氛的任务接了过来。先是谢了一番狐影和蛇影对她的医治之恩,又问幻影和柳承何时办婚事,接下来又琢磨震影和侠影为何还孤身一人。胡搅蛮缠,倒是也把宴席弄得还算热闹。只有化影心中有些微微的诧异,庄婶为何绝口不提他的终身大事,看他时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之色?
他也不好多问,毕竟跟庄婶不熟。好在有了庄婶,这顿饭吃的也不算是毫无趣味。庄婶又问幻影道:“听说你们还有个姐妹跟着男人去了南边,怎么过年都不见回来?”
“还不是因为你家暗影。”幻影嘟着嘴:“本来她想年前赶回来的,谁知碰上了如致姑娘和她夫婿。她夫婿和那方公子是好友,一顿说劝,把两人打发到前线去了,只给我来了封信,说是过年回不来了。这个没良心的妮子,这么久了,就算是去前线,怎么就不能顺路来看看我?能耽误几天功夫?”
“阿嚏!”
魅影此刻坐在马车里,忽然打了个喷嚏。如辰在外面关切道:“怎么?着凉了?”
“没有。”魅影闷声道:“估计是因为今儿是除夕,幻影那个死妮子这会儿肯定正骂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