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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说完,转脸看见蕊心,就招手叫她过来,蕊心走过去,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才像咱们侯府的姑娘,唉,当年我去家庙里祈福,找了平氏管家,终究有些不放心,才暗地里叫明心和清如盯着她,可明心是出嫁女,清如又是她的媳妇,看着她胡作非为也没办法,幸亏你顶了起来!”
蕊心低头作羞涩状,她可以对老太太说这都是您孙女换了芯的功劳吗?
老太太又对清如说:“我找到老侯爷生前的好友,几番请托,才请到了王御医,子昀的病,兴许有救。”
虽然从太医院出来的都叫太医,可都是当太医的,做人的差距却很大。侯府能请到太医在宫里顶多不过是给答应采女出诊,而王御医却是专为皇上瞧病的,他医术高明,等闲连皇贵妃都不敢请他诊脉。
清如惊喜交加,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打湿了衣襟,但她已经哽咽地说不过话来了,老太太说:“子昀如果好了,你们就隐姓埋名去外地生活吧。我这里有些银票,还有江南的两座田庄,是给你们安家用的。”
清如刚刚说了一个“不”,老太太就说:“你若待他真心,就该顺着他的心愿,子昀是宁可抛弃这荣华富贵,只愿跟你在一起的。”
老太太不许蕊心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杨氏。过了几天,外头人只知道长宁侯府的三爷——海靖伯谢子昀因伤势过重而不治,过了两个月,又传出侯府大奶奶重病亡故的消息。
秦氏倒是从这件事中得到了好处,保住了一条性命,不过从那天开始,她就“病”倒了,老太太只许她呆在院子里养病。
子昀和清如走的那一天,只有蕊心去南浦口送他们,迷蒙的晨雾中,涯岸上细细的碧草茵茵如雾,绿的雾接着白的雾,蕊心孑然立于这绿与白的边缘,遥遥目送他们的客船,直到孤帆远影消逝于碧空。子昀的玄色圆领袍和纱罗幞头,很快地缩成了一点黑斑,如夕阳西下时远山上的一团昏暗的树色,扑朔迷离。
蕊心曾经问过清如,为什么会爱子昀,清如说,侯府里这样凄凉,只有子昀对他最好,谢子昆活着的时候只会用尽心思折磨她,只有想着子昀,她才能强迫自己一分一秒地活下去。
蕊心想起了《灰阑记》的故事,是两个母亲争儿子,包拯就把孩子放在一个圆圈之中,谁拉出来算谁的,亲生的母亲怕孩子皮肉受苦而不忍用力,包拯却最终把孩子断给了她。这个故事的寓意推而广之就是,一切归属于善待她的人。
子昀肯舍得性命对清如好,清如才会最终属于他。
想到这里,蕊心很欣慰,她孤身一人穿到这个世界来,对他最好的那个人,经历种种波折,终于将要成为她的夫君,蕊心看看头顶的太阳,觉得很幸福。
四月芳菲落尽时,严文珂出嫁了,阳翟侯府与锦乡侯府的光景渐渐寥落,婚事上便看出寒酸来,好在严文珂是个霁月光风的女子,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文珂出嫁不到十天,严如珂也嫁进了英亲王府,成了大梁朝最年轻的亲王嫡妃,蕊心与如珂不大来往,只是交际应酬时偶遇过一两次,严如珂春风得意,仍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蕊心也无法知晓她婚后日子过得如何,只是听说英亲王府里有一位废太子赐下的美人,严如珂进门第二天就找人牙子把她卖到青楼去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废太子虽然被圈禁起来了,可还是皇帝的儿子,他做太子时赐下的美人,是代表皇家尊严的,至少也是个贵妾。严如珂如果悄无声息地给她安排个去处也就罢了,竟然把她卖到了青楼!
这不摆明要跟皇家叫板吗?
毕竟还有严首辅的面子在,皇帝并未斥责严如珂,只是在美人儿被卖的第二天,皇就亲自下旨,把两位侧妃抬进了英亲王府。
两位侧妃都是大有来头的,沈侧妃是贤妃娘家的同族侄女,刘侧妃是四品京官之女,而且皇家的侧妃都是上玉牒的,想要打发她们出门,除非本人犯了大错,且还要写奏折报知宗人府,皇帝允许后,才能从皇家九族的宗族名册上除名,并同时改动帝王族谱。
在侧妃进门的同时,皇贵妃以六宫之主的名义下了懿旨,说恰逢英亲王生母庄妃娘娘的十年忌辰,庄妃晚上托梦给她,希望有人能到皇家寺院法门寺去为她抄诵十遍《法华经》。念经祈福这种事当然是身份越尊贵越好,英亲王公务在身,不便前往,皇贵妃就指了亲王嫡妃到法门寺去。
严如珂哭着回了娘家,大骂皇贵妃恶毒,觉得皇贵妃是因为她曾是乐安公主的伴读才恨屋及乌。
到底是严首辅这个老油条,一下就看出这件事并非皇贵妃的意思,老首辅拈着花白的胡须,眼珠子骨碌碌转,说道:“皇贵妃一向谨慎,她怎么会明目张胆地跟咱们严家过不去?这都是皇上的意思啊!”严首辅拍一拍满脸泪痕的女儿,道:“父亲虽然权倾朝野,说难听点,还不就是皇帝的一条狗吗?英亲王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儿子,你刚刚新婚就落他的脸面,皇帝怎能不为儿子撑腰啊!”
严如珂气得五脏都快炸了,她甚至后悔把那个狐狸精卖到青楼,早知如此,就该将她五马分尸!
也不知道在她走的这段日子,那两个才进门的妖精要使出什么狐媚法子来迷惑王爷,哼!且让她们得意一阵子,看她回来怎么收拾她们!
第60章离间计
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侯府严丝合缝的青砖地像就要出锅的菠菜蒸鸡蛋,绿森森,软绵绵的,侯府的气氛比这天气还要热烈,个个都在为八月里二爷娶亲而忙碌着。
侯府喜事将近,锦心总是禁足也不像回事,老太太就作主放她出来,只是不许她出内院。
锦心与蕊心、素心一向合不来,就常去找丽心聊天,不到半个月,蕊心就发现了锦心聊天的成果。
只要没什么大事,蕊心和丽心基本是天天都去给杨氏请安的,大房那边现在没有主母,素心也时常到杨氏这里来坐着跟姐妹们聊天。
当初洪姨娘依附于平氏的时候,丽心一直都很瞧不起素心,后来在杨氏和蕊心的影响下也慢慢与素心接近起来,素心生来大度,也不与丽心记仇。
可是自从锦心频繁地到丽心那里去聊天之后,丽心就开始看素心不顺眼了,具体表现如下:杨氏道:“素心,你头上这支掐丝碧玉嵌珠的孔雀步摇不错,正好配这条烟蓝的挑金丝细褶裙。”
丽心伸脖子看了看,掩唇笑道:“只可惜这孔雀屏是烧蓝的,我姨娘说过,做孔雀屏最好的制法是点翠,不过点翠首饰技法繁复,价格也高,所以用不起点翠首饰的人,往往用烧蓝代替。”
蕊心:“……”
素心:温柔一笑,只当没听见。
再比如,杨氏道:“你帮我在金枝绿叶长襦上做的这条素蓝镶滚十分精致,多谢你了,素心!”
素心笑道:“婶娘何必客气!”
过了几天,丽心拿来一件浅碧色绣祥云浮花的襦裙,孝敬杨氏,笑道:“女儿给母亲连夜赶工做了这件衣裳,母亲那件金枝绿叶的长襦都好几年了,也该拿去扔掉了,堂堂的侯夫人怎么能穿旧衣裳呢?”
蕊心:扶额。
素心:垂首不语。
蕊心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素心一向少言寡语,而且因为她在侯府里的处境,自幼就习惯了忍让,可是忍让不等于真正没脾气,从蕊心在对付平氏的时候,素心的推波助澜就可以看出来,她可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圣母,一旦有机会,她也会想方设法让那些侮辱和损害过她的人得到教训。
蕊心寻了个空儿,去堆秀阁找丽心聊天,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她们姐妹身上。
蕊心道:“咱们姐妹在侯府一起生活了这些年,一旦嫁到旁人家里,就难得这样重聚了,想想真是令人伤感。”
丽心点点头,又撇撇嘴道:“你和四姐姐一嫁过去,就是住在公侯府第里,刘阁老家住的也是朱雀大街的房子,听说还跟严首辅家挨着呢,只有我,姜家那些人都在原籍,婆婆只给我们买了一座五进的院子,还是在北城下街——北城下街啊!都快要到京郊了,姜长礼要赶得及去翰林院点卯,每天天不亮就得起!”
蕊心默默吐血,心想你脑残啊!刚成亲就没公婆约束没妯娌小姑的神仙般的日子你还不满足!还嫌五进院子小?姐上辈子想在北五环买个单元房还要分期付款呢!你倒好,有人给免费提供小型别墅你还要嫌弃,不就是上班远点吗,至少你那未来老公坐上马车就会一马平川赶到政府大楼上班了,绝对不用担心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在五环,我也在五环吧。
这些话蕊心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耐下性子继续劝她道:“多少世家的媳妇盼一辈子都盼着跟公婆分开住,家里清净,又不用伺侯婆婆。”
丽心道:“话虽如此,可是住在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想在家里请个客都显得寒酸,时日一长,就要被甩到京城贵女圈子之外了,二姐姐说,咱们要是不趁年轻多出去应酬交际,过几年孩子多了,事儿也多了,只怕出门都没几个人认得你了!”
蕊心早就猜到是锦心搞的鬼!刚刚许了姜长礼的时候,洪姨娘和丽心都很高兴,锦心一放出来,就把水搅浑了,蕊心既恨锦心挑三唆四,又恨丽心没脑子,就说:“五妹妹,咱们是亲姐妹,姐姐只跟你直话直说,你可听说过‘穷在闹世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姜长礼是圣上钦点的榜眼,姜家又是大富,五妹夫以后有了出息,五妹妹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少不了来巴结的呢!刘阁老家门庭若市是不假,可你看看人家都是冲着谁去的?还不是冲着刘阁老和他中了进士的刘大公子?有几个是冲着不学无术的刘世凌去的!”
丽心听了,低头半日,也似悟了过来,只是还有个心结,她是个肚子里搁不住三两香油的,就直通通地对蕊心道:“二姐姐和三姐姐是嫡女,我不敢比,可是我和素心一样是庶出,凭什么她就嫁入国公府,我就得跟两个商家女做婆媳妯娌?”
姜长礼的母亲是茶商之女,大嫂也是出身富商,丽心一想到这些,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蕊心摇头叹道:“妹妹只是看人家的好处,不看自己的好处。你以为四妹妹这国公府的媳妇是好当的吗?令国公府有太夫人,国公夫人两层婆婆,还有四五个妯娌,个个都出身名门,咱们侯府虽也不差,可到了那里,也就显不出来了,人多规矩大,素心一个幼子媳妇,见谁都得矮三分,五妹妹若是愿意跟四妹妹换,四妹妹保管立刻就能同意!”
丽心不吭声了,蕊心又劝她道,“就是因为婆婆大嫂都是商家女,才会把妹妹这个侯府小姐捧在手心里,不然,只要五妹夫母亲一句话,妹妹成了婚,就得回原籍伺侯婆婆去,哪比得上小夫妻把院门一关,过自己的清净日子呢?我可是听说了,前些日子五妹夫的娘想给他先立一房姨娘,母亲只遣人稍稍暗示了一句,那姜夫人就让步了,还不是因为妹妹的娘家硬!”
丽心不说话了,杨氏帮她打消了婆婆想要在她进门之前立姨娘的事,她是很感激的,这样的事,若是作嫡母的存了一点儿歪心肠,她进了门就是吃不完的亏。丽心动容道:“三姐姐,母亲待我,一向都是极好的,只是原先是我糊涂,受人挑拨,才事事与姐姐作对……”
蕊心拦住她的话,笑道:“咱们是姐妹,说这些客套话作什么,咱们在这侯府里再尊贵,也是要做别人家媳妇的,往后只有姐妹们守望相助,才能在夫家挺起腰来!”
之后的几天,丽心明显与素心缓和了关系,蕊心又是叹气又是欣慰,叹的是丽心是表面厉害大脑简单,太容易被人利用,欣慰的是幸亏她找了个家世不高的婆家,如果嫁到人口复杂的公侯世家,还真有可能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锦心不高兴了,但是更令她不高兴的事还在后面。
刘府与令国公府送聘礼碰巧凑到了一天。
大概是两家找了同一位算命先生看日子,选的黄道吉日竟是一模一样,谢坚也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
等聘礼送了过来才觉得气氛不大和谐。
刘阁老家是给庶子娶媳妇的,且刘夫人根本不想表现什么嫡母的慈蔼,令国公家是给嫡子娶妻,林氏又向来疼爱幼子,又有心在聘礼上显显大方,给儿子多挣些面子。
所以,虽然两家都是按京城普通权贵之家的规矩下了聘礼,却厚薄高下立见。
同样是五十斤一担的聘饼,刘家的是家常的黄米面糕饼,宋家是从京城最有名的五芳斋弄来的新出炉的如意八宝饼,梅花香饼,花开富贵糕。
同样是海味,刘家是海味四式:分别是发菜、虾米、冬菇、鱿鱼。宋家是海味八式,有发菜、海参、鱼翅、鱼肚、瑶柱、鲍鱼、元贝、花蟹。
同样是聘金,刘家是六千六百两,宋家是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
不用再看了,锦心恶狠狠瞪了素心一眼,扭头就扎进了馆娃阁。
第二天,落月轩的门前扔了两只死猫,血淋淋的,把开门泼水的芭蕉吓了个半死。芭蕉觉得不吉利,转眼就把这事报给了内宅管事吕嬷嬷,吕嬷嬷四十开外的年纪,是府里的家生女儿,在这侯府里都快活成人精了,立时就明白了j□j分,她不敢自作主张,只好请老太太去拿主意。
老太太听了吕嬷嬷的回禀,沉吟了一下,道:“去把锦心叫来。”
没过一会儿,锦心来了,她早就准备好几十种辩护方案,反正又没摄像头记录下她的违法乱纪行为。
老太太闭着眼,手里拿着一串枷楠木念珠,静静道:“你去抄十遍《女诫》,我想分给族中女眷。”
锦心僵在了那里,没想到老太太根本不跟她讲理,直接实施惩罚,怔了半晌,锦心才声如蚊蚋道:“为……为什么只……只让我抄,家里好几位妹妹,不都闲着没事做……”
老太太纹丝不动,道:“你比她们更闲,去吧!”
不容反驳。
锦心是风识过这位老祖母的厉害的,她再不见好就收,只怕结果更糟。
锦心憋着满腔的愤慨,一声都不敢吭,回去老老实实地抄女诫了。
她再也没空找素心的麻烦了,那十遍《女诫》她抄了三天,手又酸又痛,连笔都握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出嫁前的一些问题
现在每天看张版的《西游记》觉得拍得还是不错滴,除了个别地方墨唧点,华丽丽的特技真的很好看
第61章许氏
谢子晟娶亲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侯府里也渐渐地宾客盈门起来,送礼地,道喜的,主动上门提出到那天过来帮忙的,现在长宁侯府是京城社交界的香饽饽,达官贵人们都卯足了劲儿地来攀交情。
来攀交情的除了公侯爵爷,朝廷大员,还有这些人家的贵妇小姐,这回可忙坏了侯府的姑娘们,首先,几位姨娘是上不得台面去接待官家女眷的,老太太才从栖霞庵回来,只在几位公府侯府的太夫人来访时,才露面接待一下,杨氏也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且她能接待的一般就是些跑步进入更年期的妇女。
最后狄嬷嬷想出办法,把京城数得着的贵人划成几片儿,让几位姑娘一人负责一片,比如锦心负责接待内阁各位阁员的家眷,蕊心就负责接待京城公侯府第的家眷,如果有同属一片的家眷同时上门时,就集体接见,省时省力,还可以让宾客之间联络感情。
蕊心笑得两颊的肌肉都酸了,有一种做了五星级酒店吧台小姐的感觉,现在他有点理解大伯父谢坚的人生选择了,宁可做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只求逍遥快活。蕊心觉得如果以后沈云飞因为应酬陪她的时间少了,她一定会谅解,只有换位思考,才能理解别人的苦处。
这种情况下,几位姑娘绣嫁妆的活计就都先扔到了一边,蕊心给未来婆婆程氏做的披风绣了一半,就无可奈何地被束之高阁。
这个时候蕊心就很盼着许氏能快点进门了,终于到了八月初八那日,侯府上下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把和嘉县主许氏迎进了门。
这位和嘉县主的容貌算得上娇美,长宁侯府的几位姑娘长相都算上等的了,许氏的容貌比起众位小姑子来还要出挑一些。仔细想想,县主容貌好也是理所应当的,大梁开国近百年了,皇帝选来的后宫嫔妃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一代代地基因改良下来之后,公主皇子们就没有一个歪瓜裂枣的,公主招的驸马就算不要求貌比潘安,至少也是玉树临风之类的,所以许氏只要稍稍继承一点她的公主娘和驸马爹的基因,也差不到哪里去。
新媳妇一过门,往往被人评头论足之后,就该被人评点脾气品行了。想到这一点,蕊心还真有点为杨氏担心,碰上一个县主儿媳,不知道会不会受媳妇的气。她很快就要出嫁了,以后没人给杨氏撑腰,何况就算她给杨氏撑腰,许氏这个县主吃不吃这一套还难说哩!
许氏的母亲是山阴长公主,公主下降,公婆必须行君臣之礼,公主与驸马成婚后住在公主府里,驸马的爹娘养儿子养了十几年,终于盼到可以享享儿媳妇福的时候,儿子却成了别人的倒插门的姑爷,且公主如果与驸马不谐,只有公主休驸马,没有驸马休妻的,许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大家都担心她也会学一身公主作派。
不过半个多月之后,蕊心就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从许氏的表现来看,她的这位嫂子不止是恭敬守礼那样简单,规矩立得竟比几位侯府小姐还要严谨。
许氏嫁过来时,带了一位公主府的七品女官,听说是自幼教导许氏礼仪的,光行礼的方式就不下十余种,见长辈时怎么行礼,见平辈怎么行,见晚辈怎么行,平礼怎么行,双礼怎么行……饭桌上饭碗怎么端,汤碗怎么端,给长辈和平辈布菜时的方式是不一样的……蕊心看得头都大了,亏许氏都能记得住,想必是从小就被她的公主娘用宫里那套规矩给教养的,长宁侯府的也算有规矩的人家了,只是比起宫廷,就小巫见大巫了。
老太太把这些看在眼里,不出一个月,就把侯府的管家大权交到了许氏手里。许氏接管侯府之后,也不急着把先前平氏和清如立的规矩一概废止,挑着切实可用的,就继续发扬,哪里有漏洞的进行些改动,且权责明确,赏罚分明,府里的伺候了三四辈子的老家人,也不敢在这位年轻主子面前造次。
蕊心这时才有空拿起没做完的披风,继续开工,这天早上起来,才绣了领口上的两片叶子,积微阁的丫头依兰来到涵芬榭,说许氏请蕊心过去喝茶。
蕊心问道:“是各位姑娘都去呢,还是单请我一个人呢?”
依兰笑道:“是单请姑娘一个。”
蕊心眸子沉了沉,心想,这是许氏找她有什么事吧。就带上荔枝去了积微阁。
算起来,蕊心算是许氏嫡亲的小姑子,许氏过门之后,暗地里也格外看顾蕊心,许氏也是第一次遣人请她,蕊心当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昨夜才落了几点疏雨,清新的空气里弥散的泥土的芬芳,一入积微阁,只见满院的、吊蓝菊、大理菊、金绣球,愣是把一片秋意萧索开成了春意盎然,蕊心鼻端萦绕着菊花清苦的芳香。
许氏没进门之前,府中的仆人也会给积微阁增添应季的花卉,只是粗使的下人哪有许氏的巧思,把小院儿打扮得如此情致妩媚呢?
隐隐一痕桃红,从一片绿影中走出,许氏身穿桃红洒花褂子,素绒绣花掐金线背心,二色金流云蝙蝠暗纹石榴红百褶裙,头上挽着黑漆油光的髻儿,别着一根翠玉簪子,又围着髻儿埋了几颗珍珠。她立于一树石榴之侧,榴叶密密匝匝如绿云,更衬得素如净雪的脸儿,团团如月。
蕊心向许氏行了礼,许氏扶了一把,笑道:“妹妹请里头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