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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着聒噪的舒樱行走至长廊拐角处,看到晚棠,唐祁的眼里闪现出一丝丝温柔的光芒,情不自禁的出神,晚棠穿粉色的衣衫真是好看,裙摆被风轻轻摆弄,飘然若仙。
满园春色,好像都沦为了晚棠的陪衬。
但是唐祁隐藏的很深,简单的问候以后,只是如话家常一般,“舒樱性子顽劣,又让晚棠妹妹烦忧了。”
晚棠抬眸看了一眼唐祁,他依旧如往日那般不苟言笑,神情严肃,晚棠说话便也拘谨了几分:“无妨,我一直当舒樱是亲妹妹,她若受罚,我兴许还能帮她说上几句好话。”
此时的舒樱躲在唐祁身后,都不敢直视晚棠,眼神躲躲闪闪的,又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这个急脾气就是改不掉呢。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选择只看热闹不多事,自己的大哥是何等人物,教训郭不为简直是小菜一碟,又何须自己多管闲事。
舒樱耷拉着脑袋跟在他俩的身后,表面是在听他两的谈话,心里却在思忖,这次跪祠堂,不知是要跪两天三天还是四天呢?
唐祁和晚棠聊天的时候,都惊讶自己似乎变了个人似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绞尽脑汁地找话题聊,“最近忙着神武营指挥使上任的事,未得空去探望干爹干娘,不知他们近来可好?”
这种客套话问多了,晚棠除了道一句都好,似乎都不知道如何如何回答了。
晚棠的父亲名叫孟敬章,在太医院任职三十载有余。祖上世代行医,是大宣赫赫有名的医家大族,现在是太医院院首。
看他们说话如此客客气气,慢慢悠悠地,舒樱横插在他两人中间:“你们怎么都不关心一下我呢,我马上又要去祠堂罚跪了。”
谁知唐祁和晚棠异口同声:“这是你应得的。”
惹得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忍俊不禁。
谁让舒樱跪祠堂,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呢。
唐祁总还是心疼自己妹妹的,虽然她偶尔胡闹,偶尔头脑发热,但是她心思却单纯的如一张白纸,尽管没有几个人能欺负得了她,但总是忍不住让人想保护她。
唐祁敲了敲舒樱的小脑袋,“膝盖酸了,或是肚子饿了,祠堂香案底下有你最爱吃的点心,还有鹅绒软垫,但是不许被爹发现。”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舒樱低声回了句:“知道啦。”
舒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头耸耳,虽然自己对唐家的列祖列宗充满了敬意,可三天两头去祠堂陪他们说话解闷也不是事啊。
眼看着离祠堂就还有几步路,舒樱走路的步伐也是越来越慢,恨不得一步路都走上好几个时辰,便又开始抱怨:“上辈子我一定欠我爹好多好多钱,这辈子才被我爹这般折磨。”
唐祁硬是把舒樱拽进了祠堂,门上落了锁,临走前又嘱咐道:“每次闯祸,爹当着众人的面说罚你跪个十天半月的,可每次都没超过两天,你最好消停一点,肯定用不了多久就出来了。”
舒樱隔着门缝看着大哥和晚棠姐姐远去的身影,又是后悔自己头脑冲动的一天呐。
*
而此时,听雨阁内,唐傲天游刃有余地替舒樱收拾烂摊子。
赔礼赔笑脸,对高高在上的国公来说,都已经是家常便饭。
虽然他很不愿意这样做,但是没办法啊,谁让自己生了舒樱这么一个祸害。
唐傲天让下人把郭公子搀扶了起来,一改威严,亲自斟酒,语气十分和善,“郭公子,小女顽劣,不知轻重,莫要见怪,老夫替小女赔不是了。”
对郭不为而言,被女子暴打,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看到威严无比的唐国公都能向他说软话,郭不为很快便好了伤疤忘了疼。
而郭不为总觉得是唐家理亏,又傲娇起来,丝毫不懂得退让。
“唐舒樱今日对我百般羞辱,即使我爹不如国公您位高权重,但您也不能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吧?”
唐傲天不以为意,被人打了有点小脾气也是应该的,便继续说道:“老夫已经让下人备了上好的金疮药,保证郭公子身上的伤口不出十天便可痊愈,若有任何后遗之症,郭公子尽管来唐府问责,老夫绝不回避。”
身为国公,已经是极大的退让,可郭不为还蹬鼻子上脸,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说:“唐国公说的轻巧,若我将您的掌上明珠打成我这般重伤,再派人送来上好的金疮药,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儿,唐国公就能不跟我计较?”
唐傲天本想息事宁人,毕竟舒樱动手打人实为理亏,可郭不为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唐傲天脸色骤变,刚刚的那丝和善早已经消失殆尽,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案几之上:“老夫与令尊同朝为官,不想因小失大,散了和气,如今是郭公子无坦荡之德在先,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傲天长袖一挥,“送客!”二字声如洪钟,紧接着郭不为被唐府的家丁毫不客气架了出去。
惹得气急败坏的郭不为骂爹又骂娘。
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个小插曲,大家继续纵情恣意,推杯换盏。
唐傲天之所以及时赶来,替舒樱收拾烂摊子只不过是顺手的事,主要目的是在座众人中,有一位贵客是他所不得不防的。
而这位贵人便是嘉临世子独孤奕,当今皇上的堂弟,广定王独孤稷的嫡次子。
广定王独孤稷乃独孤南的嫡子。之所以取名为稷,是因为稷,乃百谷之神,江山之基,寓继承江山之意。
但也正是因为独孤稷,大宣的江山才风雨飘摇,为了江山稳固,独孤南驾崩之前废了独孤稷的太子之位,将皇位传给了庶出之子独孤厚,事实证明独孤南的选择是对的,独孤厚确实有帝王之才,能力挽狂澜,让大宣重回太平盛世。
但是独孤南对嫡子独孤稷的宠爱却是独孤厚所无法取代的,独孤稷差点毁了大宣的江山,但是独孤南驾崩之前还在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嫡子能够一生永享荣华富贵,且不被新帝所斩草除根。
除了皇位继承人,其他皇子在新帝登基之前必须回到自己的封地,且无诏不得入京。
但是独孤南驾崩之前却留下了遗诏,独孤稷虽然被废除了太子封号,但是顷刻之间从太子成为了广定王,其后代永居京城,除非自愿,否则便可不入封地。
大宣历来重视嫡庶尊卑,虽然广定王与皇位失之交臂,但却依旧权势滔天,呼风唤雨,是除了皇帝一脉最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唐傲天将独孤奕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估计在外磨练了多年的缘故,身上并未沾染他父王的奢靡和骄纵之气。
“嘉临世子多年京外学艺,可还顺遂?”
“只是勉强学了些立世傍身的本身,反倒是唐国公,意气风发更胜从前了。”
看着眼前谦谦有礼的少年,唐傲天虽然心有爱惜,可是为了明哲保身不得不对他敬而远之。
以前未多加防范,让两个孩子成了儿时好友,闹出了那么多的幺蛾子,如今各自长大成人了,是得小心谨慎些了。
对别人,唐傲天都是和颜悦色,推杯换盏,交谈甚欢,好不乐乎。
唯独对独孤奕,从始至终都是不咸不淡的问候,不冷不热的态度,反倒是让独孤奕摸不着头脑了。
酒席结束,众人散去,唐傲天却心事重重。
天色渐黑,唐洵搀扶着已经微微醉醺的父亲向卧房走去,小心翼翼问道:“爹,那嘉临世子看着也是仪表堂堂,那会比试的时候他虽然点到为止,但是武功也绝对不在南恺南宗之下,您不是最爱惜武才吗?怎的对他爱搭不理的?”
“你都能看出他是个人才,你爹我还看不出来嘛,怪只怪他爹是广定王。”
“我看着他和小妹还挺热络的,他一回京,只怕小妹又要跟着他胡闹了。”
唐洵一语,唐傲天神情更加凝重了,语重心长地说:“这正是我心中所虑呀,我唐家之所以有今日,靠的不仅仅是当年与先帝打天下的功劳,而是时刻以忠臣自醒,广定王一脉本就身份特殊,朝野诸多非议,我唐家与他有任何牵扯,都会被世人无限放大,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灭门之灾。”
话声落下,唐傲天却变得异常清醒,抬头看着夜空中,那原本明亮的月光,被一片又一片怎么也散不去的乌云重重围绕,心里越发沉重了。
“洵儿,以后你和祁儿对妹妹要多上上心,能不出去胡闹就让她安稳在府里待着,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是时候收收心了。”
唐洵心领神会,今日酒宴,众公子挑唆郭不为闹事,足可见对唐家位高权重的不满。
如果小妹再跟广定王府有任何瓜葛,只怕唐家真的离风雨飘摇为时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