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巨人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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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的葬礼虽然办得热热闹闹,但朝廷最要紧的事情,最引人注目的事情,仍是科举皇榜揭晓。

    一甲赐进士及第,探花——甄英才

    一甲赐进士及第,榜眼——李知行

    一甲赐进士及第,状元——平安

    状元平安,虽是众人意料之内的事情,但在公布的那一刻,依然轰动天下。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是所有士子的梦想,更何况平安明面上的年纪不过是刚刚八岁。

    他一个人直接刷新了大乾状元年纪的最新记录,揽下了大乾五十一年恩科考试最大的胜利果实。

    朝野轰动,尤其是民间督促孩子刻苦用功的家长纷纷拿起平安作为例子,要孩子勤学苦读,好考取那状元之位,光宗耀祖。

    就连身在武温侯府,为母亲戴孝的洪易也听闻了平安的名声,虽是小小年纪,却也有了几分大人的姿态,只见他拿起小刀,在桌上刻下了状元二字。

    “状元之位,我也想要,有了它,就能为母亲正名。”

    “母亲,你放心,孩儿一定会像那平安一样,夺得状元之位,考取功名,让你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小小年纪的洪易在经历母亲身亡的大变后,意志越发坚定,不再理会门外的喧嚣,一心苦读。

    而精诚学院的甄英才,则看着皇榜上的名单发呆。

    不是状元,连榜眼都没有。

    只是一个探花。

    也许探花一职对于寻常进士来说,足以雀跃欢呼,强如当朝太师武温候也不过是个榜眼。

    但甄英才明白,事情并非如此。

    武温候以理学冲击科举,心学考官怎会点他头名状元,而自己则是在考官泄题,提前准备的情况下,被平安打得溃不成军。

    “英才,是我们害了你。”精诚学院的院长孟知良靠着关系,拿到了青州平安的文章,这才发现他们从头到尾都被算计了。

    他们一心一意想要站在心学方面阻击平安,却被他接机绕了过去,演出一曲心学与理学功过分开论的政治调子,一举击溃了甄英才的文章,让他拳打棉花,落了空。

    “这不怪恩师,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历代大乾状元,能笑到最后的也没有几个。”

    “谁能笑到最后,谁才能笑得最好。”

    甄英才一拳打在了墙上,他不是那种一路顺风顺水过来的人,这样的失利还打不垮他。

    “很好,从今天起,我便开始教你官场的规矩,这日后的升迁,状元也未必比探花快多少!”孟知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学院最杰出的弟子,未来的接班人。

    “多谢恩师!”

    不同于甄英才燃起的斗志,心学的后起之秀李知行,在皇榜揭晓后,来到相府,前几日的大火还残留着一点痕迹,那天有无数的书籍被焚烧。

    事后李严也没有令人彻查,只说是真空道的歹徒放火,但对于李知行而言,这是恩师烧掉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大乾的宰相已经提出了辞呈,乾帝杨盘留中不发,皇榜揭晓之日,便是去位之时。

    连带着理学也会吹响着号角向心学发动反攻,这是自大乾创立以来,未曾有过的危机。

    “恩师,弟子无能,没能阻击青州平安,让他得了状元。”李知行惭愧万分,身为天心学院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状元之位让与他人,这是何等的耻辱。

    更何况这一次理学备受鼓舞,竟足足有三成的进士分属理学,即使心学依旧占了大头,却可以看出未来的发展方向,理学可以抢下更多的位置。

    这怎能不叫李知行,未来的心学领袖羞愧难当。

    “这不是现在的你能对付的敌人,输得不冤。”

    “一篇文章猜透了陛下的心思,把控了整个朝廷的动向,玩出一手的妙棋,便是老夫当年科举也做不出这等文章。”

    李严细细研读着平安的文章,对这心学有史以来最大的敌人,仍是欣赏多于敌意,若是再年轻一些,他非得跟平安一决高下,方不负平生所学。

    但现在的他更以责任为重,要为心学留下更多的火种,为此他不得不焚烧书籍,以免走漏了第五卷的风声,让陛下猜忌便万事皆休。

    李严早已为心学规划好了撤退的战略,保证在最危险的时刻,隐藏实力,以图将来,而李知行则另有重用。

    “过些时日,那青州平安便要去柔然出使。”

    “届时你将跟随使节,一同前往柔然。”

    什么,出使柔然!

    李知行万万没有想到恩师竟对自己有这样的安排。

    “青州平安,有如谋圣复生,深沉多智,必为心学大患。”

    “此次出使柔然,如放虎归山,若不加束缚督察,等他归国之日,便是心学灭亡之时。”李严绝不放心让平安和他的天机商行前往柔然发展。

    自古英雄要有用武之地,如鱼得水,若是让他执掌一方,很快就是飞龙在天,无人再能与之抗衡。

    所以必须派出最能够灵活应对的人物,去观察他,乃至限制他。

    “若事不可为,你也可曲意逢迎,改换门庭。”

    李知行闻之色变,连忙大喊

    “恩师,何至于此,天心学院对我恩重如山,知行不是畜生,怎会背心学而投敌?”

    “这担子很重,老夫会多派些人手帮你。”李严摇了摇头,李知行的品性和文章俱是一流,但办事太过一板一眼了,对付些小人尚可,对付平安这等真龙,他是半点信心皆无。

    可也正是他做事一板一眼,加上自己对他恩重如山,方有把握不至于被那平安收入麾下。

    想到这里,李严略微无奈地嘱托道:

    “多看多记多学,等将来心学出高徒,再作计较。”

    “恩师放心,知行明白。”李知行也明白了宰相大人的那一抹无奈,但他也只能恨自己本领不够,不能战胜平安。

    “这些日子多学一些柔然语,不能堕了中州的威名。”

    李严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李知行退下,等到他退下后,树上的一只乌鸦忽然扑闪扑闪地落在了李严的肩膀上。

    “李兄,我见你时日无多,不如服下我太上道的人元大丹弥补身体亏损,也能延寿数载。”

    那乌鸦竟然直接开口,透着令人惊悚的诡异。

    但李严并不惊讶,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说道

    “神机兄别来无恙啊,陛下和武温候可是思念得紧。”

    原来这乌鸦的操纵者不是别人,正是太上道的掌教,天下第一高手梦神机。

    自从多年前,梦神机被杨盘、洪玄机、公羊愚三人联手毁去人仙之体,不得不尸解转世,多年未出江湖,却没有想到他操控着一只乌鸦,静静地关注着玉京发生的一举一动。

    “他们故意卖出破绽,让真空、无生这两个不入流的教派在玉京闹事,不过是打了请君入瓮的主意,真是可笑至极。”

    “我梦神机修道数百载,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又岂会被这等雕虫小技欺骗?”

    那乌鸦嘎嘎地叫着,态度十分狂妄,丝毫不把这天下第一的重镇玉京城放在眼里。

    “但你还是来了。”李严微微一笑,没有理会梦神机的自我吹嘘,直指要害。

    如果你真的不介意杨盘与洪玄机两人布下的杀阵,又怎会来到这玉京城中,来到这相府之中。

    那乌鸦不做回答,反倒将话题转移到了李严身上。

    “我为李兄算了一卦,此乃命中劫数,十死无生。”

    “不如入我太上道,做太上道长老,代天刑罚,岂不美哉?”

    乌鸦侃侃而谈,对着天下儒学宗师,邀请入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二十年前老夫这般回答,今日也是如此。”李严抚摸着乌鸦的羽毛,从未把自己的生死放在眼里。

    “你想追求文章不朽,功德不朽,却不知岁月无情,终将逝去的道理。”乌鸦并不放弃,继续游说着李严。

    “千古文章犹在,百代鬼仙难寻。”

    “那云蒙帝国最为年长的鬼仙天蛇王,亦不过八百载。”

    “更何况一群不死的神仙统治,如何让江山换代,人才辈出?”

    “流水不腐,老而不死是为贼。”

    “老夫已经活够了岁月,该退位让贤了。”李严苍白的脸上含着笑意,对着乌鸦坦然相告。

    乌鸦沉默了片刻,道士向外挑战天地,儒士向内心灵光明。

    “李兄宏图大志,吾敬之。”

    “二十年前我欠下的人情,这次便替你除去那青州平安,如何?”

    “万万不可。”李严立刻出言制止,倒让乌鸦很不理解。

    “孔圣亦诛少正卯,这也是你们读书人的道理。”

    “孔圣为治国而杀人,至于读书人的事情,还是要用读书人的方法来解决。”

    “否则便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李严曾是朝廷重臣,下令诛杀的次数也不在少数,甚至把姬常月赶出朝堂。

    但学术之争仍是学术之争,他也不会用到那杀伐手段。

    “若神机兄要偿还这人情,便在老夫走后,照看心学一二。”

    “若是圣上、武温候用了杀伐手段,还请神机兄救助一二,若是没有,便当人情还了。”

    乌鸦重新扑动着翅膀,嘎嘎地叫着

    “一言为定,李兄一路走好,我定不让杨盘永生永世统治天下黎民。”

    说完,乌鸦重新飞到了树枝上,眼睛失去了色彩,变回了一只普普通通的乌鸦。

    李严独自一人在庭院之中,空中又下起了鹅毛般的细雪。

    细雪渐渐堆积在他的身上,但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从怀中掏出了《心学》的第五卷,干枯的手指打开了封面,上面还批注了平安遗留的那句话。

    地上不能建天国,尘世不存理想乡。

    便是这句话让李严在最后的时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干瘪的身躯像是被这句话榨干了最后的火花。

    “我心光明,自当照亮万千。”

    “岂能为一断言,停步不前。”

    说完,李严走到了亭子里,拿起了石桌上的笔墨,挥笔写下了批注。

    看来,这里就是自己的终点,真不知未来的后起之秀,又该如何扛起重担,与那平安对垒呢?

    “李老头,你不要命了吗?”

    宰相府中的常客,日月学院的院长杨寻真本想来找李老头聊天,却看到他一个人独自在大雪之中,眼看就要油尽灯枯了。

    “命自然还是要的,还能撑一会儿。”李严笑了笑,坐在亭子里面,作为人生的最后一程,倒也不赖。

    本来还想辞官返乡的,这下把事情都给省了。

    “天心学院的士子们,我已安排一些人转到日月学院里面。”

    “未来他们会以理学的面貌出现,心学的主考官们会偏向他们一些。”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考虑这些?”杨寻真哑口无言,不知如何面对。

    “哪些官位要争取,哪些官位可以放弃,老夫都一一批注了,让心学精简一些,未尝不是好事。”

    “物极必反,福祸相依啊。”

    “这书给你了,以后的事情,就不归老夫管了。”

    “李老头,李老头?”

    “李老头?!”

    大乾五十一年,宰相李严病逝,这曾在大周考过状元,又重新在大乾考上状元的一代明相安然离世。

    在他病逝的一个月后,朝廷才公布了这一噩耗,噩耗传出以后,有十万玉京民众自发到皇河边上为他灵柩归乡送行。

    在他执政的二十多年,大乾恢复了攻灭大周遗留的创伤,有效执行了罚荒令等政策,在推动农桑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他免除了大量的徭役,减轻了农民的负担,致使大乾逐步走向盛世。

    他也减少了武夫治国弊端,极大提升了民间文化的传播。

    他的离世象征了旧时代最后的余晖落下,而新时代的曙光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被李严认定为新时代人物之一的平安,还没来得及与依云庆祝夺得状元之位,便收到了来自大内的圣旨。

    圣上有请。

    王韬公公笑眯眯地说道。

    “陛下要见我?不是在那琼林宴上?”平安收到圣旨,也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便宜老爹,会在这时候接见自己。

    莫非是近来操作太多了,把他心思猜得太明白,惹他生气了?

    这倒也好。

    只要不动用造化之舟,拿出对付梦神机的手笔,这大内的龙潭虎穴,平安倒也不介意去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