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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登堂,即刻调配粮草,集结大军。陆法和谏道:“襄王欲救王驾乎?”襄王说:“非独为此,早灭贼人,以收民望。”
陆法和说:“敢问襄王,即便入得健康,可登九五乎?楚王、越王,一母同胞,同气连枝,坐拥襄阳、河东膏腴之地,带甲之士四十余万,待襄王平定侯景,师老兵疲,彼若合军来犯,虽居建康而何用?”
襄王说:“如此,计将安出?”
陆法和说:“探事者适才来告:向日昱侯鹤膝风发,不治身死,陈霸先收聚败兵,复拥宗室烈侯萧勃为南海之主,昔日昱侯以仁政治郡,士卒吏民莫不归心;今昱侯既薨,陈霸先累破南蛮,民望最重,拥烈侯之举,虽曰忠君,然其志欲盖弥彰也。今襄王受楚王、越王之掣肘,而陈霸先坐拥南海以窥伺之,此乃腹背受敌之境。敢问陈昌还在?”
襄王道:“欲留作二路大军之向导,未曾令其与王生俱去也。”
陆法和道:“如此甚好。陈昌素以孝谨闻,既受父命看觑王生,必尽心于事,适闻王生次子即将临盆,其家眷皆在荆州安置,可令陈昌侍奉,实以为质,则陈霸先必投鼠忌器,襄王再卑辞以结交,即可先破楚王、越王也。”
襄王道:“如此,岂不令陈霸先坐大乎?”
陆法和道:“非也。当今天下,侯景虽然擅权,但不敢贸然称帝者,以其时犹萧氏之祧也。陈霸先若举事,名不正言不顺,人谓乱臣贼子是也。而越王、楚王者,血裔承于毕氏,此得天独厚之资,先下手者强,后下手者殃,襄王可急取之,则陈霸先不战自屈也。”
襄王然之,唤陈昌上殿,执其手曰:“将军冒百死而入台城,小王佩慕甚矣,不日小王将出师讨逆,本欲以将军为向导,奈何王生之妻,即将临盆,小王唯恐王生带领兵卒征战于外,而宵小者乱之以内也。小王麾下,虽不乏忠勇之士,本欲拨一将守之,然讨逆事急,值效死之际,临阵换将,小王不敢为之。故而请托将军,看觑王生家小。待贼人趁荆州兵出,乘虚而击吾城栅,将军在此,亦无虞也。荆州三十万庶民之命,及士卒之家眷,悉数托付于将军。”言毕敛衣,单膝跪地,姿态甚为诚恳。
陈昌大惊,连忙单膝跪地相扶,道:“下官不过一杂号将军,焉敢受亲王大礼?襄王速起,下官即便损身碎骨,必保王生家小于无虞,不教贼人片甲入城。”
襄王起身,设宴款待陈昌,众将轮流把盏,陈昌大醉。襄王教扶別殿歇了。翌日,陈昌辞出王府,就把行李被褥,搬入王生家中,居于外院,凡入内院诸人事,无不亲自检验。至夜则苦思剑夫之剑,掷剑以鞘接之,初而甚易,掷之高处接起来就困难了,但日夜演习,乐此不疲。
再说王生心忧王事,日夜兼程而进,直至湓城,城守李荃依城拒之,苦战三日,粮草匮乏,兵心离散。霍秋谏曰:“今粮草未及,城坚难克,持之以战,败亡之道也。望将军后撤五十里安营,周济粮草,再作良图。”
王生慨然道:“首战不克,士气消折,虽粮草后至而何益耶?”遂擂鼓聚将,脱冠去袍,衣士卒服色,誓师道:“襄王讨逆,以吾为将,既为先锋,当遇山开路、逢水搭桥,清除险隘,为二路大军先导,如今本帅与子同袍,不辩你我,并力齐攻,死而后已。”
众卒感佩,朗声道:“愿誓死追随将军!”
于是纵火烧营,凿尽辎重,鼓噪而攻城,李荃登城楼以应,正焦灼间,王生之子王凯,年方十二岁,以身小之利,率矬兵数十,于狗洞潜入,于城内四处放火,李荃见城中火起,以为别门已破,士卒无不惊慌,王生乘势大破之,李荃上马疾驰而走,正遇王凯。李荃见此少年,以为城中居民,不防间几条绳索扯起,马匹倒地,登时跌个七晕八素,王凯袖里掣出短刀,向着胸口一扎,登时血流满地,已是气绝。
王生入城,不提王凯头功,却言说诸将拼杀之勇,撰成表章,差人赴荆州告捷,众将士皆悦。使人于城内寻觅粮草,暂缓燃眉之急,诸事齐备,升帐与诸将商讨进军之策。
赵益谏道:“此乃侯贼地面,孤军深入,兵家大忌;莫若以湓城为据,作他日进军之前哨,待粮草齐备,再与二路大军合击;若襄王筹粮不济,胡贼来犯,亦可死守湓城,为其挣得数日机会。”
众将称善,王生然之。遂抢修城桓,整备城防,以待侯景复夺湓城。
且说襄王粮草齐备,举勤王之师,计二十余万,择吉日出兵。有桂王者,就藩桂阳,闻得襄王出兵,举境内之兵十三万,投于军前,离襄王二十里扎营。使者拜谒,襄王不知就里,唯有款待使者,约明日相聚而谈。
使者饱食而去。襄王升帐,问诸将曰:“桂王来此,欲援之乎?欲不轨乎?”
裨将军张威出列奏道:“桂王,世袭桂阳,若真心击破胡羯,直奔建康而去则可,何必舍近求远、半路等候,其心叵测。”
襄王道:“以卿之见,何以应对?”
张威道:“桂王将十余万之众,若变生肘腋,吾等危矣。莫不若先突袭之,斩其魁首,降其部众,载其粮草,壮吾等军势。”
陆法和颔首称善,出列奏道:“张将军所言甚是,兵贵神速,今夜击之可也。”
襄王颔首,遣陆法和谋划,陆法和唤骠骑将军柳宗训,并左车将军燕虢,带裨将军张威、洛挞、徐彭、端木策,面授机宜,令其率两万精兵,潜至三更,前去偷营。
二将领令而去,至夜突袭而起,桂王自使者归毕,也不明白襄王的心思,暗将大军蛰伏于外,留空营在驻地。如今望见二将突入空营,一声号炮,四面伏兵齐出,十余万人马将二万人困在垓心,似水桶一般,呐喊冲天,柳宗训见事不谐,战力悬殊,叹息一声,令麾下二万余人掷兵器于地,不战而降。
众人大喜,缴了器械马匹,就营中囚了降卒,将柳宗训、燕虢二将单独关押。但闻后山喊杀冲天,诸将急忙披挂上马,集合兵卒直冲而去,行至半途,见襄王麾下北府将军毕方,手持长枪,上挑桂王人头,叱道:“桂王谋逆,已受诛戮,今兴师讨逆,只问魁首,但放下兵器,有欲从军者,襄王必纳之;有欲还乡为民者,必发放川资遣散。”诸将群龙无首,又见军后火光大起,柳宗训、燕虢率大军迫近,遂掷兵器请降。
原来,陆法和率五万精兵潜伏于柳宗训之侧后,待柳宗训入营之时,循号炮之声,直取帅帐,桂王留三千甲士充任宿卫,其余尽遣去击破偷营之师。至五万兵杀来,甲士营啸而溃,陆法和也不追赶,与毕方直取桂王之首;另遣扬武将军李孝悌,趁大军主力往救帅帐,率骑兵一万,破老营留守敌之敌,救得柳、燕二将并二万诈降兵卒,合兵一处赶杀而来,呈前后夹击之势,即便桂王麾下诸将不降,破之亦在股掌之间也。
襄王大喜:“首战告捷,军师全功。”下令排宴,以庆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