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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听得都哑了,半天才瞠目结舌地说了一句:“陛下您……就为不让个沐氏受委屈……”
“对,朕就是不想她受委屈。”贺兰世渊抬了一抬眼皮,“江山之争,本来就是男人之间的事、是皇族的事,干什么把她一个女孩子夹在中间?瑞王为了这个打过她,朕若让她心里委屈,只怕还不如他直接动手打她。”
二人是君臣也是血亲,苏砚头一回听皇帝护一个女子到这个境地。小心翼翼得好像是捧了块稀世珍宝在手里,珍惜到莫说磕了碰了,就连一点灰尘都不想让她沾染。
是以苏砚沉思了良久,也知皇帝这个想法算不得错——人么,难得有个自己想一心护着的人,当然要尽力。
但他却是有点别的想法——或者说是因为在这个位子上,故而有点别的考虑。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神色,苏砚道:“陛下是不是该问问沐氏的意思?”
皇帝摇着头轻笑一声:“就她那性子,一问她定会答应,见了之后就把心事都自己藏着。”
……哦!这么回事!合着沐氏还是个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缜密的。这回苏砚懂了,怨不得皇帝这么捧着她,这必是见过她自己掖着心事才更有意为她避着。想着一笑:“那……臣就不该今日提这事了。”
皇帝一愣:“为何?”
苏砚走上前去,指了指侧殿的殿门低语道:“侧殿里有个宫女,从臣提起‘瑞王’二字时就贴门听着,除了沐氏没别人吧?”
“表舅你……”贺兰世渊心中大呼失算,也望了望那侧殿的门,面色一黯站起了身,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猛一开门……
沐容差点栽出来。
在他胸膛上一撞连忙站稳了脚,抬眼一看苏砚,规规矩矩地福身见礼:“陛下大安……”
贺兰世渊沉着脸看她:“偷听是吧?”
“陛下,我只是……”瞧着旁边的苏砚她就心虚,这位之前可一门心思想把她押到禁军都尉府去来着,这回会不会又添条罪名?
贺兰世渊忍笑淡睇了她半天,终于一把把她“拎”了起来,森森地问她:“听见什么了?”
“没……”沐容慌神了,解释得磕磕巴巴,“就是听见陛下和苏大人说起瑞王,所以好奇……但没听清楚……”
这也是实话。这不是辉晟殿的早朝,为了让众人听见所以说话声音都高一些。二人面对面的,说得声音自然小,侧殿门又关着,她听得断断续续的,就听到瑞王好像要见她,其他原因什么的……根本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贺兰世渊挑眉:“真的?”
“真的……”沐容闷闷的,明显一副犯错了且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瑞王为什么要见……”迅速扫了旁边的苏砚一眼,“为什么要见臣女……”
合着还是听到了一部分。皇帝和苏砚相视一望,这回不说不合适了。于是一人一句地说了始末,又各自说了看法,苏砚的观点是:“去见”,皇帝的想法则是:“我建议你别见”。
沐容矛盾了……
抬眼看看皇帝:听他的吧,兴许真爽了自己误了大事……
又瞟瞟苏砚:听他的吧,显得自己不给皇帝面子……
真想蹲墙角画圈去,碎碎念一句:讨厌啊这不还是夹中间嘛……
纠结了半天,还是皇帝给苏砚回了话:“朕和她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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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苏砚告了退,皇帝维持着的三分正经霎时没了,松了口气坐下来,支着额头问她:“说吧,你怎么想的。”
好马不吃回头草,前男友神马的能不见则不见——搁现代,沐容绝对是这观点。
但这不是不在现代么……这不是关乎国家大事么……
沐容思了一瞬道:“陛下是怕我见了之后又和瑞王闹得不愉快、再想起旧事所以心里堵得慌?”
“嗯。”贺兰世渊点了头。
沐容说:“我有这么小心眼么?”
贺兰世渊淡定喝茶:“小不小心眼不知道,反正打从你回了宫后,每次见了瑞王,脸都能阴一晚上。”
这……这这这……
有……有吗?!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黛眉轻轻挑了一挑,直言赞许道:“陛下您观察真细致!”
“过奖过奖……”贺兰世渊欣然接受了,“所以啊……我觉得你还是别……自找不痛快。”
沐容深以为然地一点头:“是啊,何必自找不痛快?”耸了耸肩,继而却笑逐颜开,双手托腮笑吟吟地凑近了看他,“陛下您想多了,为他不痛快什么的,那也就是从前。”
贺兰世渊轻轻“哦”了一声:“那现在呢?”
“我没那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的习惯!”沐容快人快语。
贺兰世渊面色一沉:“我是碗里的?”
被他这么一问,沐容的脑洞又大了。拿起他的茶盏随手把茶泼在地上,捧起来一本正经道:“快到碗里来!”
还好,贺兰世渊到底是没给她接一句“你才到碗里去”。他默默拿起茶盏盖子给她盖上了,淡声道:“想去就去吧……见完了赶紧给我回碗里来。”
略有醋味儿……
沐容轻扯嘴角:“诺!保证怎么能助苏大人问话怎么来,绝不把自己绕回给锅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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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容欢快地上了马车,走上了通往禁军都尉府的大道。
其实心绪千回百转……
必须欢快必须欢快必须欢快!她去见的不止是一犯了重罪的亲王而且还是她前男友!见前男友什么的必须欢快必须幸福必须让他知道“我离了你照样过得美滋滋的你个混蛋一边凉快去吧”!
又有点儿……止不住的惆怅。
想当初意气风发,可如今……锒铛入狱;想当初风姿卓约,可如今……沦为囚徒……
想着又大骂自己一句:别惆怅了!他自己作的!nozuonodie!
沐容给自己打足了气,进禁军都尉府的时候倍儿横,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看着都不像个姑娘,就差撸袖子了。
但是在看到瑞王的瞬间……还是……没本事地泄气了。
hold不住啊hold不住,隔着牢房的门,沐容看到一袭白衣的瑞王转过身来,向她一笑:“还是来了?”
“嗯……嗯!”沐容应道。
狱卒打开了门,她便走了进去,在离瑞王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就停了脚,有意识地不接近。
瑞王见状倒是也没走近,又笑了一笑,问她:“你父亲托人带话,说你要嫁人了,夫家是谁?”
……见面就问这个?沐容一噎,遂即调整了心态:“殿下,这个您管不着吧?”
瑞王的眉心狠一搐,睇视她须臾,冷一笑:“就你这性子,什么样的夫家能忍得了你?当心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也不劳殿下操心了。”听他说得不客气,沐容比他更不客气,“再忍不了我,他也不会动手打我。哦……就算不说这个,他起码行得端做得正,不通敌不谋反。”
“呵。”瑞王轻笑了一声,忽地欺身逼近了她,直将她逼到了墙角。他手支着墙,字句间带着些许牢房中的寒气,让人觉得森森的,“何必说得那么好听,你还是跟了他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俩m豆(不对划掉……)我是说,这俩蛇精病(好像还是不对)
咳,这俩货,天天这么欢乐着,我自己脑洞都不对了……
最近跟各方基友聊天都会被咆哮:你先把你脑洞关上再说话!
【抱膝蹲地】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想认认真真地虐他们俩……但是我忍住了!
【仰天长啸】我心里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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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逻辑
碰上这种被抵在墙角逼问的状况,多半头一个反应就是否认——沐容也是这反应,但话到了嘴边一琢磨:凭什么否认啊!否认你妹啊!理亏的不是我好吗!
你有本事把我抵在墙角,你有本事跟这儿掐死我啊!
阶下囚掐死探监的,没天理了好吗?
于是沐容眉头一扬:“是,怎么地?”
理直气壮。
瑞王神色一凛,没想到她承认得这样快。打量了她须臾,沁出了冷笑:“所以你当初说你不喜欢皇宫到底是假的,他一呼百应君临天下到底还是让你从了?”
“……”沐容静了一瞬,底气很足地还了他一个字,“呸!”
在他怔然间猛地把他推了开来,退了半步理了理衣衫,眉头轻蹙地瞟了他一眼,很是不耐烦:“神逻辑!别什么都往陛□上推成吗!是,我之前是你的未婚妻、现在也确实答应了嫁他——但这俩事儿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好吗?不是因为那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他才不嫁你好吗!!!”
觉得这套理由从前也跟他说过,如今还得接着解释,真是气结:“不嫁你是因为你三观不正……而且你还打过我!打人不打脸懂么!陛下依着宫规罚我的时候也没下过这个手好么!”
虽然打手心也很疼……
哦不想这个,一想就有阴影啊有阴影。
沐容强自不让自己开脑洞瞎走神,正了正色,续道:“好聚好散不行么?你还没完没了了啊!哪来的联想能力把这些全推陛□上?卧槽他是皇帝怎么地了啊!有的姑娘嫁给有钱人是为了荣华富贵就特么等于所有嫁给有钱人的姑娘都是为了荣华富贵了?你逻辑混乱成这样你母妃知道吗?”
对她这发了脾气就快语如珠一通咆哮的作法……瑞王到底也是习惯了,沉默着听完,只又问了一句:“真不是因为他是皇帝?”
“不是!”沐容断然吼道,“再说直接点!他对我这么好,他要不是皇帝我早就嫁了!哪来这么多顾虑啊次奥!”
这话真是发自肺腑啊……从很久以前开始,沐容就觉得皇帝人帅心善性格好,她嫁给瑞王之前他的一系列安排更让她一边感动着一边大赞这是个真君子——但就为他是皇帝,她始终悬着一颗心,死活不肯让自己陷进去,以防日后无力自拔。
毕竟后宫跟那儿放着,备受冷落的嫔妃多得是,这事风险不小。
如此一吼,牢房中很是静了一阵子,瑞王沉吟了须臾,轻有一笑:“好,那我不过问这个。倒是还要问问,这些事,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这回沐容一噎。
她一度好奇,在自己回了宫后,瑞王为何冷静如斯,没有其他动向更没有逃走——就连要毒死她灭口,也只是珍太妃的意思罢了。一直只觉得是瑞王有别的安排或者不愿打草惊蛇,今日突然被他如此直白地一问——难道只是一直信她不会说?
这倒是……教人心情有些复杂。
沐容沉默未答,瑞王观察着她的神色便已知晓了答案,扬声一笑,声音有点凄凄的:“还是我看错了人。我以为你真的不会说,我以为你就算不赞同这样的事也不会想逼死我……就连母妃想杀你灭口,我都在替你说话。”淡声轻笑,瑞王睇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所以……最后还是栽在你手里?”
上扬的语调中似乎仍有些不敢相信之意,沐容心中被他说得有些乱,一时甚至忍不住地思量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过分了。又很快坚信此举并无错,便生硬地反问他:“我不该告诉他么?”
瑞王神色淡泊,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沐容禁不住地冷笑:“你到现在都觉得这是跟我不相干的事情,觉得只要我想,我便能置身事外?那就麻烦你想清楚一点……家国安稳,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我不想看烽烟四起兵戈相向,不想看异族铁蹄践踏华夏大地,我怎么可能不告诉陛下?”
沐容说着,瞧了瞧他始终无甚变化的神色,长沉了口气,又道:“别觉得什么都是旁人的错,就算是不提叛国之事,你给陛下下毒的手段也太不磊落……你根本就不是想毒死他而已,那药根本验不出,你若想毒死他,来一剂猛药便是。你却给他慢慢下毒,让他知道自己在中毒又解不了、避不开……你这是虐杀!到底兄弟一场,你怎么狠得下心……”
这番想法,沐容从得知那砒霜是从二十一世纪而来时就有了,后来越来越剧烈。本就是因为谋反而给皇帝下毒,那么让皇帝死就该是最终目的。既如此,自然是快比慢好,“夜长梦多”的道理瑞王不可能不懂。若那是量大就会验出的毒也还罢了,干干净净的三氧化二砷拿银针半点都试不出来,如此慢慢下毒的意义何在?除了折磨一个人心神,毫无其他用处。
“兄弟一场。”瑞王思量着这四个字笑声清冷,“他若拿我当兄弟,就不该再对你动心思。”
“你……”沐容气得都有些发抖了,只觉交流障碍来得太严重,完全没法跟他说明白。三观不合无法在一起,逻辑不一样不要跟他多废话。沐容狠一咬牙,“说完了么?说完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