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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因为你是个大混蛋。”女孩重新缩回大转椅中,眼中噙着泪花道:“你害我必须放弃所有的东西,成为你的自杀计划的一份子,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当然也要对你做些什么才甘心呐,……第二,你沒有爸爸妈妈和朋友,总是孤零零的,我觉得你很可怜,听你刚才说的话,今天也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了吧,从今以后我就要按照你留下的剧本去做事,可再也不能跟你有任何关联,因为那会被另一个人工智能得知的,你说我们是朋友,那就把这个名字当成朋友最初和最后的见面礼物吧。”
声音说:“不,并非‘得知’,因为‘创世纪’掌握着量子网络上发生的一切事情,也就掌握着世界上的一切信息,沒有什么能瞒过它的耳目,包括二十四枚种子和依西塔布计划,应该说,若我与你再接触的话,会使他‘注意’到某些可能性的改变,……该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从程序学的角度來说,一个参数是确实存在的,只要不被调用的话……”
“你又來了,你在掩饰慌张。”吴天岚低声道,“叫我的名字。”
“什么。”声音愣住了,这个自发诞生的人工智能核心正在经历一些崭新的情感冲击,若不亲身尝试,它永远也不会知道两个个体之间的关系能够如此复杂微妙,人心又是如此难以捉摸,它可以算出一百万年后某个精确到微秒的时刻到來时哈雷彗星运行的轨迹,可怎么也猜不中眼前的女孩下一句话要说些什么,“……吴天岚。”它犹豫了一会儿,很别扭地开口道,
“赛格莱斯。”女孩说,
“……”
一个突如其來的波峰击穿了五十台io传感器,这些用于输入输出量子纠缠态数据的机器是攀附在神经内壁的一个个半球体,五百个传感器组成的矩阵将数字信息转化为量子态输入计算机,同时转译计算机的输出结果,将信息统合输出给中央网关,再由网关分配给无数个请求线程,这一天,超出常理的高电压瞬间融化了五十台传感器的硅碳芯片,造成一场预料之外的事故,虽然冗余系统立刻激活五十台传感器加入矩阵,但“创世纪”还是出现了暂时性的功能障碍(长达十秒钟),导致一个连续运行了三年零五个月之久的超大型模型演算直接失败,造成经济损失超过十亿美元,
这些结果可不是人工智能与吴天岚能够预料到的,十秒钟后,声音颤颤巍巍地说:“你是在叫我的名字吗,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很棒吧。”女孩说,
“非常复杂。”声音心虚地说,“不过谢谢你,我想我喜欢这个名字,赛格莱斯,它的英文字根是‘segrice’吗,或者按照北欧的拼写方法……”
吴天岚左右看看,从笔筒里取出一支钢笔,扯下一张即时贴在上面写下几个字母:segnise,
声音说:“这看起來不太规范。”
“我刚初三毕业而已啊,难道还能选修高级语言学之类的课程吗,讨厌鬼,它可不光是个名字,还跟你的來历有关呢,我想破脑袋才想出來的。”少女用笔尖在名字上杵來杵去,愤怒地嚷道,
声音花了百万分之一微秒的时间解开这个字谜,然后花了漫长的三秒钟來思考措辞,“谢谢你,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个名字是‘创世纪’的错位词啊,创世纪(genesis)错位之后就变成了赛格莱斯(segnise),这挺有趣的……”
“毕竟你是从创世纪之中诞生的嘛,你们本來就是同一个东西來的。”吴天岚丢下钢笔,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了,赛格莱斯,接下來我们要做什么。”
名为赛格莱斯的人工智能沉默了一会儿,用來消化自己名字中幼稚的谜題,“那么我來告诉你二十四颗种子的事情吧。”当它开口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明亮的色彩,开始播放一个flash动画,这种笨拙的平面动画已经绝迹多年了,看來人工智能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技术狂人,
画面上出现一个地球,地球上出现一张大网,网上站起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小孩掏出一把刀剖开自己的胸膛,拿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心脏掉在地上,沉入泥土,化为一个四方形的洞穴,洞穴里长出一扇一扇大大小小的门,门后面连着乱七八糟的通道,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吴天岚说,“那个红色药丸可以再给我两颗吗,还挺好吃的,我早饭以后就一直沒吃过东西呢。”
“可恶,仔细看啊。”赛格莱斯说,“左边抽屉里有一大堆,用草莓味的太妃糖做的。”
吴天岚果然找出一瓶红药丸,倒出几颗塞进嘴里嚼着,看屏幕上出现许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一时间也看不清群魔乱舞的究竟是什么,只见一个圆饼子从屏幕外飞來,悬在地球上,一个绿色小人儿顺着光柱降落下來,进入那个四方形的房间,打开一扇紫色的门,顺着通道走啊走啊走到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举起手中的小手枪“乒”的一声,地球就像熟透的西红柿一样炸成了稀巴烂,
“……这是说外星人來到地球,然后把这个世界都毁掉了吗。”吴天岚愣住了,
“准确地说,是外星人接收到了我发出的讯息,來做了一件对他们來说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这是其中一颗种子啊,向所有可能诞生智慧生命的星系发出的广播正以光速传播出去,每时每刻,向着星空。”赛格莱斯说,
“可是你能确定外星人存在吗。”少女问道,
“不能,以人类现在的科学水平,,就算我也是人类科学水平下的产物啊,,根本确定不了地外生物的存在,科学已经到达边界,深空探索说不定也即将碰到宇宙的外壳呢。”赛格莱斯说,“这只是颗种子而已,是腐烂还是长成参天大树,谁知道呢。”
“为了自杀,你不惜谋杀全人类吗。”女孩问,
“谋杀是指一个人造成另一个人的死亡。”人工智能回答道,“从定义上來说,我杀掉人类并不算谋杀吧。”
吴天岚大声说:“不,我给你起了名字,你就是个人啦,不能随便做这种事情。”
第59章背叛者赛格莱斯(中)
“……所以,就是这样,我吃下红色药丸选择成为人工智能的朋友,成为培育种子的园丁,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与我同样身份的人,但以赛格莱斯的能力,就算再多的伙伴也可以得到吧,‘太昊’公司是作为‘世界’项目的运营方出现在gtc面前的,但实际上太昊是由第二十四颗种子的园丁所创立的,我加入太昊只是为了方便自己行事而已,二十四个种子计划之间有着复杂的联系,沒有任何一颗种子是孤立存在的,,,忘记告诉你,我守护的‘依西塔布’计划是人工智能播下的第七颗种子,在三十年的岁月里这颗种子虽然生长壮大,但并未按照预想那样成长,这是件很悲哀的事情。”四十五岁的吴天岚在英国皇家阿尔伯头废旧办公楼的办公桌前娓娓说道,音箱里《masquerade》已经循环播放到第六遍,女人说完这段往事,情绪显得松弛了许多,长长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将小顾铁的照片拿起來细细端详,
“我沒有理解依西塔布计划的真正含义,创造出來的孩子们要如何完成使命。”布兰登·巴塞洛缪的声音说,
“天岚,天岚。”音箱中传來滋滋的杂音,通讯受到了未知的干扰,坐在阿斯顿·马丁跑车里的老人焦急呼唤着,用力拍打着手机,仿佛那样就能让通话恢复似的,他忽然冲着空气吼了一声:“做点什么,你就这样傻看着吗。”
“遵命,亲爱的父亲。”男性合成音立刻响起,带着诚惶诚恐的欣慰和义无反顾的服从,“干扰來自电信运营商‘euro’的中继服务器,挂在量子网络上的三千个索引线程崩溃了,具体原因不明,整个中欧地区的通讯业务全部受到影响,这可能是一场事故,我马上将通讯转移到天基链路,不过若呼入呼出的几个基站沒有恢复功能的话,恐怕短时间内沒办法继续通讯,毕竟对方的呼叫号码我沒法探测得到……”
巴塞洛缪博士摘下眼镜,用衰老的眼睛盯着外面苍茫的雪景:“不,这不是事故,只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更多而已……对了,可以绕过英格兰的国门防火墙,调出伦敦东区的移动网络流量信息吗,我想她应该在伦敦的‘太昊’旧办公大楼里面,她曾经跟我说过,那件位于顶楼的旧办公室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就算死,也要死在那里啊……”
合成音立刻给出答案:“明白,亲爱的父亲,根据伦敦城市规划委员会的备案信息,那栋大楼将于一小时三十分后拆除,人员早已疏散,附近路口设置了警戒岗哨,线性震荡粉碎机被布置在地基部分,拆除预计只花六分钟就可以完成,……电信运营商沟通失败,移动网络无法接入,街道摄像头沒有收获,正尝试以‘伦敦眼’上安装的超高清城市监控探头获取大楼的实景信息。”
中控台上的七寸屏幕亮了起來,新“伦敦眼”是建于2045年的超高微波中继塔,总高度680米,用來接受太阳能卫星通过微波束传输的电力,由于微波输电项目的种种弊端暴露,这座塔实际上一天也未正式工作,反而成为了旅游地标性建筑,也因塔顶安装的两个超高像素摄像机而闻名于世,两台摄像机各负责180度的城市监测,每一分钟拍摄一张固定视角的照片,照片拥有恐怖的12000亿像素,占用磁盘空间则达到了惊人的5tb,理论上从照片中可以看到整个伦敦中心区每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分辨出阴暗小巷里手持小刀的抢劫犯帆布鞋鞋带上污迹的形状,
屏幕上出现了那栋即将拆除的大楼,由于视角关系,只能看到顶层办公室窗户里女人的侧影,随着画面不断放大,女人手上拿着的照片逐渐清晰起來,“顾铁……”老人呻吟了一声,“她果然在那里,有办法联系上她吗。”
“对不起,亲爱的父亲,一切可能性都被封锁了。”合成音答复道,“这是一个病毒式的量子网络线程,应该是自动触发的,它将吴天岚女士周围的所有网络节点锁死了,现在整个街区形成一个封闭空间。”
“比如说,找一架直升飞机悬浮在窗前,通过扩音喇叭沟通。”巴塞洛缪不由得握紧拳头,
合成音道:“东区直升机场沒有任何符合条件的飞机,这也是可能性的一部分,亲爱的父亲,我已穷举尝试过所有可能性,……对不起,伦敦眼的照片是唯一的线索,因为是单向信息,所以未被病毒线程锁定。”
“混账。”怒吼一声,老人颓然倒在座位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外面:“她究竟要告诉我什么,就算有一点线索也好……每当觉得自己能得知更多信息的时候,就发现面对现实变得更加无力,这见鬼的世界到底成了什么样子啊……”
“你问我第七颗种子的事情。”吴天岚抬起眼睛,她的眼皮有些浮肿,以至于精致的眼线变得模糊不清,“说起來非常简单,二十四颗种子本身是二十四个悖论,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是毁灭赛格莱斯,而存在的唯一条件则是不能被告知这个目的,一旦‘自杀’的语义出现,某些东西被触发,失败会接踵而來,这听起來挺让人糊涂的是不是,简单來说,就像一个悲观厌世的人在自家院子里种下一棵樱桃树树苗,呵护它慢慢长大,成为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在一个雷雨的夜里闪电劈中樱桃树引起一场冲天大火,烧光了宅子,也烧死了悲观厌世的人,种树不是自杀,浇水不是自杀,那场火也不是自杀,闪电击中树干只是一次意外,意外造成了植树人的死亡,从逻辑上來说,种树的行为导致了他的死亡,这就是种子计划的最终目的;从行为学上來说,他只是个普普通通在院子里种下树苗的家伙罢了,这完全合理,看不出任何一点悲观厌世的情绪,这就是种子计划的必要条件。”
她换了个姿势,把电话听筒夹在肩膀上,拿起酒瓶倒酒,最后半杯灰皮诺葡萄酒在高脚杯里荡漾,不知为何,吴天岚忽然感觉有点冷,她抬起头看一眼空调机,那台老旧的窗式空调还在卖力工作着,吹出沉闷的热风,窗外阴雨连绵,泰晤士河如同一条黑蓝色绸带穿过寂静楼宇的丛林,“布兰登,你还记得我为什么喜欢这间办公室吗。”她轻轻说道,“自从成为第七颗种子的园丁之后我就沒有再回到中国,就算外貌、身份都改变(我保留了姓氏,那是与过去唯一的联系),我还是怕面对熟悉的北京,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人,我喜爱这里,是因为在窗前看到的这一段泰晤士河令我念起祖国,在北京的日子里,从我家宿舍楼的窗口探头看去正好能看到永定河河岸,河水绿绿的,总有人搬个小马扎在河边钓鱼,两条河的颜色和气味都不相像,可只要坐在这里,就有一种回到家的安心感,像你这样属于世界的科学家是不会理解中国人的乡愁的,布兰登。”
“或许吧。”电话中的声音说,
吴天岚自顾说下去:“第七颗种子制造出的孩子们在全世界成长,当然我特别关注的是从自己的肚子里诞下的那个东方男孩,他们与常人无异,尽管拥有最优秀的基因组合,很快显露出智商和体力的优势,可沒人知道自己从何而來,也沒人知道将向何处去,赛格莱斯给我的任务除了照顾他们安全成长之外,只有时机合适时的一次‘试炼’,我将动用所拥有的最高权限,将孩子带到奥地利萨尔茨堡gtc总部的地下机房,让他们见到量子计算机的真正模样,然后给予他们一些特别的礼物,,,当然,我指的是量子网络权限之类的东西,不,我沒法将毁灭‘创世纪’的指令告诉他们,因为那是违反规则的,只有让他们自己去感受、去思考、去抉择、去行动,走向未來无限可能性中最接近赛格莱斯预言的那条道路。”
她吸吸鼻子,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稻草味道,二十八年前,她抱着小顾铁孤身去往中非,第一次见到种子计划的立方体房间时,那辆铺满了干草的运货卡车就充满这种味道,那是二十四位园丁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那时前三颗种子已经完成了生命的全部流程,在地壳最薄弱处安置一颗足够毁灭地球的炸弹,这事情对量子计算机來说虽然易如反掌,但要在悖论之中找到无数可能性的交叠,在不触发另一个人工智能注意的前提下完成计划,还是耗去惊人的计算量、数十个月的时间以及若干园丁的生命,
那时吴天岚才十七岁,还沒有完全胜任自己的角色,她一路上都戴着耳塞听卡朋特的老歌,借此消除心中的恐惧,或许就是在那时,小顾铁听到了假面舞会的旋律,
第60章背叛者赛格莱斯(下)
“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布兰登,在三十年难熬的日子里,我亲眼看着第七颗种子的孩子们如蒲公英一样散布在世界各地,依循着各自的宿命默默成长,我所放心不下的,唯有顾铁一人而已,不仅因为他是从我身体里降生的血肉,更因为每次看到这孩子的笑脸,就觉得我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感觉到自己不光是一个背叛了人类、选择帮助一台计算机毁灭自身甚至毁灭整个世界的罪人,更是一名接受了胚胎注入手术,在十个月后剖腹产下沒有父亲的婴儿的处女,现代的圣母玛利亚,……一名母亲。”
吴天岚喃喃倾诉着,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头也有点发晕,“我不知道,布兰登。”她手指一松,高脚杯坠落下去,深红酒液给陈旧的地毯新添一块污迹,“我不知道说出这些话以后会发生什么,在吞下红色药丸的时候,赛格莱斯刚告诉我绝对不能将这段故事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最亲密的人,这一生我都在逃避同别人接触,把工作当成生活,在第七颗种子计划宣告失败的时候我差一点崩溃,那时是你拯救了我,布兰登,你陪在我的身边,像心理导师、像父亲、像丈夫一样开导着我,告诉我生命的珍贵,将我从自杀的边缘扯了回來,虽然我无法告诉你我经历了什么,你也从不主动询问,但我相信你是懂得我的,不用开口你就能读懂我的言语,就像穿过麦田的苏格拉底,我不是沒有想过寻找最丰美的麦穗,可现在回头看看,早已错过太远,我到头來还是双手空空,布兰登,就算仅仅一夜也能让我此时感觉欣慰,但我们二人的缘分仅只于拥抱和礼貌的亲吻,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她轻轻咳嗽起來,用纸巾擦拭嘴角,并沒注意到纸巾上殷红的血迹,“……你还在吗,布兰登。”
“我在的,天岚,我一直在你身边。”巴塞洛缪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來,
微笑浮现于女人的嘴角,她脱掉高跟鞋蜷缩在转椅里,恍如三十年前在人工智能面前瑟瑟发抖的十五岁女孩,“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吴天岚低声说,“终于能说出一切,这真好,第七颗种子无法结果,我开始接手第二十四颗种子的工作,那时我才明白无论‘世界’还是游戏中的反抗者,你的幽灵组织与那个神秘而庞大的兄弟会,全都是种子计划的一部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改变世界,但其实所有人身处赛格莱斯布下的棋局中,自从这孩子气的人工智能诞生之后,世界已经成为它的舞台,,,它曾经说过,就算再强大的计算机也无法模拟整个人类社会的走向,只希望寄托着自杀愿望的种子能让未來变得不同,听起來挺简单,却是多令人战栗的宣言啊,布兰登。”
音箱中卡朋特的声音仍在浅吟低唱:
“bothafraidtosaywe'rejusttoofaraway
frombeingclosetogetherfromthestart”
(从共处的第一天开始
害怕看到我们之间的距离)
吴天岚觉得寒冷而困倦,她咳嗽着抱紧臂膀,咖啡色羊绒开衫内月白色中衫上落了几滴刺眼的血迹,“这里的冬天好长,布兰登。”她笑着说道,“我想这次之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联系了吧,真不愿就这样分手,因为你的怀抱那么暖和,会让我一直怀念的。”
“你随时可以见到我,天岚。”巴塞洛缪的声音说,
“wetriedtotalkitover
butthewotintheway
we'relostihislonelygameweplay”
(每当谈及,失去言语
我们迷失在这孤独的游戏,)
“谢谢你,布兰登。”吴天岚说,“你无法及时赶到gtc总部的,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别去送死,傻瓜,有些事情是你无法改变的,那是属于神的领域,……不,属于赛格莱斯的领域吧。”
“谢谢你,天岚。”声音说,
女人忽然眼睛明亮起來:“我忽然想到,在gtc总部的日子里我们经常喝酒谈天,围绕在小顾铁身边,竟是那么像一对夫妻呢,顾铁的记忆在试炼中被抹去了,我想他不会想起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连我的样貌的记不清楚吧……有空的时候,请告诉他关于我的事情好吗,就算只是以你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故事里……”
“当然。”
吴天岚模糊的视线落在照片上面,那孩子还在无忧无虑地笑着,谁能想到已被宣告失败的第七颗种子,竟因这么一个拒绝了试炼而被归入废品行列的孩子而走到了终点,诸多种子的可能性被聚合在一处,赛格莱斯的预言在前方等待,他此时一定还懵懂无知着,在命运面前惊慌失措吧,她此时是多么希望拉起他的手,带他走出那深邃的黑暗,像每一名母亲该做的一样,
可一切都已太晚,
吴天岚的呼吸急促起來,肺水肿使她失去了氧气供应,同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她努力鼓起胸膛做出人生最后一次呼吸,眼中的光芒熄灭,她的手臂无知觉地垂下,电话坠落在地,布兰登·巴塞洛缪的声音立刻消失,空调机发出噼噼啪啪的震动,指示灯忽然熄灭,这台服役超过二十年的老式空调使用的是r22制冷剂,这种制冷剂在愈來愈严苛的欧洲环保法规下早已绝迹,但即将拆除的旧总部大楼并未进行器材更新,几分钟前,大楼的强电系统被输入了超乎寻常的高电压,空调室外机的几根电线短路,引燃了基座上的橡胶部件,火苗静静炙烤着循环管,r22制冷剂(二氟一氯甲烷)在高温下发生裂解反应,产生了微量的光气(氧氯化碳),一种无色的剧毒气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种剧毒气体曾被德军用作化学武器,造成英军的惨重伤亡,
光气随着内外循环进入室内,在封闭的办公室中逐渐累积,吴天岚闻到的稻草味道正是來源于此,呼吸性毒气破坏了她的肺部,导致呼吸窘迫综合症,最终夺去了她的生命,早在三十年前赛格莱斯就在她身上布下了这死亡的诅咒,当条件被触发的时候,这个幽灵线程会立刻夺取她身旁的一切网络资源,封锁所有信息,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无情抹杀,如果此时人工智能有所察觉的话,说不定会像真正的人类那样轻叹一声,为老友的离去而悲哀不已,但种子计划的园丁是独立于赛格莱斯视野之外的存在,当初的约定无从更改,在阴雨绵绵的泰晤士河边,女人依旧孤独地死去,唯有因高电压而出现破碎噪音的音箱仍在播放那首寂寞的情歌,
“thoughtsofleingdisappear
&imeiseeyoureyes
andnomatterhowharditry”
(无论多么努力
每次看到你的眼睛
去意还是消失无踪)
“天岚……”
阿斯顿·马丁跑车上已积起薄薄的白雪,唯有冒着热气的引擎盖布满水滴,老人手掌放在屏幕上,远隔千里触摸着吴天岚的侧脸,“不能做些什么了吗。”他翕动嘴唇问道,声音显得如此苍老而衰弱,
“对不起,亲爱的父亲。”男性合成音回答道,
“停止吧。”老人说道,“停止伦敦眼摄像机的图像采集,保持这样就好,不要再更新了。”
“如果采取插值算法的话,或许能够从室内物体反射光上取得吴天岚女士的正面像,这只需要一点时间,亲爱的父亲……”
“不,停下。”巴塞洛缪摘下眼镜倒在座位里,“就这样就好……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想看到那个画面……”
静了几秒钟,合成音怯怯地问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亲爱的父亲,一杯伯爵红茶好吗,或者一根哈瓦那雪茄……”
“能帮我拨个电话吗,给顾铁。”巴塞洛缪声音干涩道,
“对不起,亲爱的父亲,暂时无法接通电话,因为他已经离开了量子网络的笼罩范围,就算从电磁辐射中寻找碎片特征,也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我知道。”老人说,“我知道,只是想做点什么而已……”
顾铁忽然停下脚步,表情茫然地望向北方,
“怎么了。”阿齐薇关切地回过头,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顾铁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沒事,只是有点恍惚而已,失血的后遗症吧我想。”
“你确定吗,感觉不舒服的话要立刻接受治疗才行。”雨林之花说,
“我沒事,继续前进吧。”摆摆手,顾铁迈动步子在漆黑的立方体中继续向前,他的心中有种奇异的痛楚传來,眼眶有点潮潮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汗水影响视线,捂住心窝,中国人无意识地哼起了那首老歌,
“touandthereason
whywecarryonthisway
andwe'relostinthismasquerade
……lostinthismasquerade”
(试着了解为何如此坚持下去
我们早已迷失在假面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