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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沒权力命令我,我的远房哥哥。”龙食玉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指挥天君囹圄收割敌人的性命,嘴角微微一咧,鲜红的舌尖将嘴唇一舔:“不过你的吩咐我自会办到,借用太祖爷爷的力量杀人,这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好事哩……”
“快退回去。”这时候约纳在洞穴里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月光精灵的“隔着镜子看到糖果小屋”将洞穴变为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小小异界,任凭占星术士叫破喉咙,外面也听不见分毫,
黑色的轮廓动了,大地深处传來呻吟声,城墙、泥土、尸体与剑尖开始震动,战场山的每个人都嗅到了不详的气息,
怪物醒來了……
第214章诅咒之新章(8)
先是一只手伸出地面,这只黑色的、由无数蠕动的光点组成的大手裂开大地,将四十名擒龙军羽团士兵捏在掌心,随着一串爆豆般的连续轻响,血浆如雨从空中洒下,被挤干净血液的尸体如纸人儿般轻飘飘坠落,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孔写满惊骇与不解,至死他们都沒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天地一暗,内脏、鲜血和灵魂就从口中狂喷而出,压扁的胸腔容不下一丝空气,当然也容不下一颗跳动的心,
随后怪物显出轮廓,将大地颠覆,就像刚刚睡醒的人倦怠地直起身子掀开身上的薄被,整个战场的地面同时塌陷,数以万吨的泥土坠向四十码深的坑洞,随即又被蠕动的黑色物质托起,“天哪,这是……”一名站在墙头观战的影宗子弟刚刚发出半声惊呼,就被从天而降的黑影碾成肉浆,五根巨大的手指出现在龙家大宅的城墙上,“喀啦,喀啦。”历经千年风雨的坚实墙砖如薄冰般碎裂,怪物的左手深深陷入墙壁,借力慢慢站了起來,
高七百码,阔两百码,双足双臂,沒有头颅,黑色怪物一直起身体,就遮住了整个战场的日光,如此庞大的怪物只存在于神话传说和孩童的梦魇里,谁能想象到在今日的战场上出现,怪物脖颈上只有一团扭曲不定的黑影,看不出在观察哪个方向,它慵懒地抖动身体,泥土的洪流滚滚落下,无数复生者与活傀儡随着泥土跌在怪物的体表,黑色物质立刻伸出蠕动的触须将活尸卷入其中,把那团血肉化为自身的一部分,若是侧耳倾听,能听到怪物浑身上下发出凄厉的啸叫,成千上万个受折磨的灵魂在它体内挣扎着、惨呼着,左冲右突,不得超生,
约纳所处的地穴恰好在怪物潜伏位置的边缘,他感觉四周在剧烈摇晃,可这小小的空间并未崩塌,席拉霏娜的“心眼”视野再也无法凝聚,來自怪物的强大怨念波动击溃了17岁少年的精神力量,恐惧统治了约纳的心,他将脖子昂起到极限才能勉强看清怪物的全貌,“不能作战,快逃走,快逃走……”占星术士喃喃地低吼着,诸神之刻印告诉他这怪物究竟有多可怕,约纳平生遇到过诸多强敌,但无论风暴骑士以撒基欧斯还是魔法师协会副会长瑟尔菲娜夫人带來的压迫感都及不上眼前怪物的十分之一,人类的力量终究有个极限,而來自雅古诅咒之土的亡灵聚合体却拥有违反世间基本规则的离奇力量,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战胜的力量,
然而龙家人可听不到占星术士的呼唤,擒龙军羽团在怪物觉醒的瞬间折损过半,龙食月振动黑白双翅悬浮在空中,年轻俊朗的脸上写满屈辱,他的身后一名浑身浴血的军官大声喊道:“虞侯,不可恋战,速速撤走。”
龙食月眼神望向高大无比的怪物,断喝道:“听我命令,羽团继续向西突进,我死后由典军校尉龙食珠、参军校尉龙饮川代管诸事,龙食月就此与诸位兄弟别过,……杀。”黑翼掀起罡风,白翼闪烁电芒,黑甲军官向着怪物猛冲而去,最大限度激发的“苍穹”血脉之力霎时间将两百码大地上的一切夷为平地,
而此时高墙上也陷入一片混乱,“派土龙宗缠住这怪物,助羽团冲出战场。”“两只预备队也要立刻出击。”“影宗宗主还联络不上吗,发下‘伐’字令调动影宗所有战力从侧面进攻。”长老会的四名长老在城楼不断发布着指令,一名身材瘦削的女子站在垛口,用冷峻的冰蓝色眼珠俯视着战场,她是龙家“谛听”血脉之力的继承者,天生双目失明,但可以用意念掌握周遭每一名同伴的位置,将指令直接传递到龙家人脑中,
城墙上触目惊心的五条裂隙距离龙食玉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偏差几步,刚才怪物的一掌就会将龙食玉如小虫般碾死,影宗二等宣抚使苍白的脸上滚下几颗汗珠,但嘴角却升起阴测测的笑容,“管你是什么神怪,老子正玩得兴起,岂容你來打扰……”他的手腕一转,那柄碧绿的短剑又出现在手中,“噗噗。”两名在旁护卫的影宗子弟心窝被洞穿,扭回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持剑人的眼睛,“危难之时自当有人牺牲,沒有才能的人就先行一步吧,谢了。”龙食玉拔出短剑,手指在沾血的剑刃上一抹,变换手印以滚烫的心尖血驱策天君囹圄:“天昏地黄,风浊雷清,食我生魂,奉我敕命……囚龙秘术·鬼灯罚。”
天空中那巨大的神灵虚影开始缓缓下降,舞动四十八件法器,张开四张嘴巴,向地面上的庞然大物吐出一股惨绿的光芒,亡灵巨怪站起來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抓起了一件小小的物事,用并不存在的眼睛好奇地观察着,那东西噗噗冒着蒸汽、在它掌中扭曲不定,正是一条土龙宗的蒸汽傀儡巨龙,怪物的手掌捏住机械巨龙,虽然未能将钢铁粉碎,但诅咒的触须早已将其中操作机关运作的七名龙家子弟杀死,巨龙失去控制,胡乱喷吐着绿火,关节处不断发出小小的爆炸,
“轰轰。”龙食月的“苍穹”击中怪物的左腿,
“嗡嗡……”被龙食玉驱策的天君囹圄击中怪物的胸膛,
电芒飞舞的飓风如锐利的刀子一般削掉怪物半条小腿,黑色物质被剜掉、吹飞,“轰隆隆隆……”龙食月双腿深深陷入泥土当中,身旁笼罩着钢羽飞舞的雷球,双翼振动一次、两次、三次,周遭的一切在震荡中粉碎、粉碎、再粉碎,
而天君囹圄吐出的绿光罩住怪物的上半身,“熊熊……”毫无温度的绿火忽然燃起,掌管天罚之神在云层中喝道:“以汝之罪点此鬼灯,灯灭即死,罪无可赦,死罪,死罪,死罪。”
第215章龙家决裂战(上)
龙家大宅不远处矗立着通天塔“天璇”的残骸,尽管从中央折为两段,这座不知由何人建造的上古高塔还是保持着威严的气度,如一柄锐利的残剑高高刺向天空,自从那年龙昶驾着糕饼化成的巨龙飞如天空折断高塔砸坏龙家高墙之后,“天璇”所有神奇的能力都消失了,试炼者从凉隋国各处蜂拥而至,通过黑铁之门冲进试炼之塔,但只看到幽暗的楼梯盘旋而上,腐臭的风吹过,怪物、机关和严苛的试炼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多不甘心的勇敢者沿着楼梯一直爬到塔顶,那大约是相当于五十层的高度,高塔断裂处露出青白的砖石,短短几天时间,砖缝里已经积下泥土、冒出青青的野草,站在这里可以俯瞰云雾昭彰、建筑破败的龙家大宅,但纵使爬得再高又有什么用,“天璇”曾带给勇者的磨砺和荣耀都化作幻影,这里已彻底成为废墟,
高塔下的小镇几乎立刻荒芜了,上半截塔身横亘在龙家大宅与下半截残塔之间,仅仅是清理碎砖石就花去龙家整整两年的时间,土龙宗使用高塔天璇的砖瓦重新修建起龙家外墙和“龙脊”,巨大的创伤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平息,龙家虽然元气大伤,但城堡般大大宅却反而更加高大、雄健,坚不可摧,当碎砖被清理完毕,一条深深沉陷于大地的通道出现了,无需任何人工修葺,被断塔压得如金属般紧实的地面可以直接行走马车而不会留下车辙,这条道路后來被称为“断道”,成为连接凉隋国与后秦国的重要通道,尽管下沉于地面,一旦到了雨季由诸多不便,但人们还是愿意走过这条断道,走在龙家大宅与断塔天璇之间,缅怀着若干年前那壮烈残酷的一刻,
此时此刻,有几个人正站在断塔天璇顶端俯瞰战场,从这个角度俯视,断道如同一道深刻的伤痕贯穿大地,“更像一支箭,从这里射出,把那座城‘扑’的一声射穿啦。”一名十五六岁的儒雅少年眯起眼睛,用手指比划着断道的轮廓,然后转过头來问道:“叔父,龙家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吧,毕竟我们的巨人‘刑天’已经被召唤出來,它可是完全无敌的呢。”
“不要心急,陛下。”站在少年侧后方的中年人微笑着回答道,这人长着一张兼具东方与西方特征的脸孔,鼻梁高挺,脸上有着深刻的法令纹,深邃眼窝里是一双蓝绿色的眼瞳,尽管嘴角带笑,眼中却不起一丝波澜,他看似无意地将少年轻轻拉回一步,柔声道:“高处风大,当心跌下去,陛下,我们的巨人‘刑天’当然是无敌的,但龙家已经纵横大陆数百年时间,并非可以一口吞掉的敌人,现在他们攻势正盛,‘刑天’也只能暂避锋芒,等龙家人锐气一挫,我们就可以打破龙脊,将城中那些又柔软又弱小的人吞吃掉了。”中年人双手将远方的龙家大宅一括,显示那座城池就在自己掌握之中,
身穿杏黄袍、头戴冕旒冠、腰悬宝剑的少年疑惑道:“我知道龙家很强,可是叔父,吕家也号称东方十七家之一,还不是顷刻之间就在禁土召唤术下全军覆灭乃至亡族了,平阴城中还有几万禁军守卫,我们可沒费一点力气,就牺牲了几名牧师发动召唤术,然后派刺客去杀掉几个人而已。”
“承德皇帝,东方十七家虽然齐名已久,但真正强大的不过三四个家族而已,像吕家这样满口仁义礼智信、妄想以怀柔政策治世的愚蠢家伙自然不足一提。”中年人身上的紫袍猎猎飘舞,他睥睨着苍茫战场道:“除掉了龙家,兄弟会统治东方大陆的最大障碍就消失了,我们西进、北伐、东战、南征的步调就可以同步,不出三个月,整个东方大陆都会成为红色双头鹰纹章照耀下的国土,哼哼……”
后秦国小皇帝墨泣闻言不悦道:“叔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兄弟会只是辅佐我后秦国开辟疆土而已,若不是你说可以助我大拓版图,建立后秦国历代帝王不世之功,我也不会答应你同时向四个邻国出兵啊。”
后秦国摄政王、赤枭兄弟会副执事长俄瑟普尔提立刻哈哈大笑,伸手轻轻拍着皇帝的肩膀:“陛下千万不要多虑,老皇帝临死前将你和这个国家托付给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唤的一声‘叔父’的,放心,兄弟会的荣光,就是后秦国的荣光,我们谁也离不开谁,等到统一大陆的那天,你自然成为整片大陆唯一的帝王,而我们分毫不取,连一寸国土都不会占据,这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墨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扭头望向深红色的战场,眼神随着那只高大无比的怪物而移动,“叔父,兄弟会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些圣公会的牧师甘愿献出生命发动魔法,禁土召唤术又究竟是什么法术,为何人会死而复生,巨人‘刑天’又是从哪里召唤來的神灵。”
俄瑟普尔提淡淡地回答道:“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兄弟会与你站在同一边就够了,西方大陆有一位君王已经建立了万世基业,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统一整个西方大陆,在西方最北端的角落,有一个叫做埃比尼泽共和国的小国还在濒死挣扎,只要地行龙骑兵一踏破埃比尼泽的国门,整个世界历史上首次统一整片大陆的时刻就到來了,你想不想成为那样的皇帝。”
“当然,当然。”墨泣眼神发亮道:“我知道那个国家叫做扎维帝国,那个皇帝叫做耶利扎威坦大帝,总有一天,我的国家会被称作后秦帝国,我也会被人叫做承德大帝,对不对,叔父。”
“是的,你与耶利扎威坦不同,他是个利用兄弟会达成目的的野心家,而你是位识时务的明君,他用了十余年时间统一大陆,而你,最多只需要三个月而已。”俄瑟普尔提猛地一挥手,大袖呼地带起一股劲风,小皇帝墨泣不禁身形一晃,脚尖踢落两块碎石,差一点跌下断塔,“瞧啊,龙家的攻势已衰,该到了‘刑天’发威的时候了。”中年人指着战场说道,墨泣眼中不满的神色一闪而逝,但还是露出笑容:“真的,让朕看看,这传说中的大陆第一家究竟是怎么完蛋的。”
以龙食月与龙食玉两人为首,龙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势,无数种血脉能力同时发动,各色魔法光芒闪烁不停,龙家大宅西侧城墙被密集火力覆盖,人形巨怪的双腿立刻被炸断如山峦折断般跌倒下去,紧接着身上各处冒出火光,“还有多少战力可以调动,‘镰龙’小队已经参战了吗,还有沒有预备队。”长老会诸人已经转移到南侧城墙边缘,随着这阵密集攻击龙家大宅的西墙已经彻底崩塌,现在烟尘高扬,将断壁残垣与怪物一齐笼罩其中看不真切,一名长老撩起黑袍抹一把头上的汗,大声喊道,他身后立刻有人回答:“能够参战的人员已经全部调动到前线,镰龙小队在一炷香时间以前已经奉命从北侧突击支援擒龙军羽团了,羽团并未按事先约定突围,而是跟随掌军虞候龙食月掉头对巨怪展开攻击。”
“这小子,简直目无家法。”长老怒气冲冲道,“擒龙军都虞候在哪。”
“龙尊山听命。”铠甲碰撞声铿锵响起,一名顶盔贯甲的高大武将大步走到他身后,单膝跪地行礼,
长老扭头质问道:“羽团为何不奉长老会命令向西突围去往平阴城勤王,若是错过这个时机,让吕家皇帝受了伤害,这责任谁來承担。”
擒龙军都虞候龙尊山声音低沉道:“擒龙军最强的龙、师、火、帝四团有三团在外执行任务不及回援,火团此刻在东侧城墙守卫以防后秦贼兵偷袭,而新编的鳞、潜、羽、翔四团已经在战斗中折损大半,片刻之前,潜团为了确认死亡诅咒而全员牺牲,唯一建制完整的只有龙食月的羽团而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龙食月不是蛮干之徒,他看准了巨怪出现的时机予以痛击,正是兵法‘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之道,若是我领兵在外也会做出同样判断,若有因此出现任何差池,龙尊山愿意承担一切罪过。”
长老嘴唇哆哆嗦嗦骂了几句,将手一挥:“随后再处置你们,现在先要将巨怪全力消灭,……剩余的战力在哪里。”
后面随从禀报道:“宗家已无兵可派,如今可投入战阵的唯有分家子弟了,但令分家人参战有违祖训,这其中利害关系……”
这名长老愣了一下,深深皱着眉头望向旁边的人,其他三名长老也都露出为难之色,几分钟以后,其中最老的一名长老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面红色令牌:“事到如今,唯有发动‘解’字令了。”
“战伐攻解,独独这面令牌是五百年來从未使用过的。”另一名长老叹息道,
“传长老会命令。”第一名长老正色道:“‘解’字令发动,允许分家人跨越龙脊参与战斗,全力发动‘恶变’。”
第216章龙家决裂战(中)
长老会发布的命令立刻得到传达,身材瘦削、拥有一对看不清事物却能直达人心的冰蓝色双眼的传令人发动“谛听”之力,负责守卫龙脊的内务使大统领脑中立刻出现一行讯息:“解”字令发动,
“什么。”这名身材极胖大的内务使大统领像被火烧一样蹦了起來,他正站在龙脊中央,沿着这道高耸的城墙,七百六十名仗剑的内务使铸成一道人肉的长城,其中三百八十名负责对外防卫,因为西墙一破,复生者大军已经将龙家大宅宗家宅邸完全占据,龙脊成为了最后一道屏障;而另外三百八十名负责对内防卫,就算在危急存亡的时候,也绝不能允许分家人擅自越过龙脊逃命,西墙被攻破后,宗家幸存的五千多人已经转移至分家一侧,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楼宇院落,分家原本就有限的生存空间被再次压缩,现在院中各处发生骚乱,正处于动荡的边缘,
龙脊西侧拥挤着密密麻麻的复生者,它们大多数是死去的龙家子弟化为的活尸,这种场面让人胆寒;而龙脊东侧,数以千计的分家人正试图冲击高墙,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从法典上來看,宗家人也沒有告诉他们实情的义务,对长老会來说这些身上流着不净血的家伙与圈养的牲畜沒有多大不同,,因此许多饥寒交迫的勇敢者想要借这阵混乱翻越龙脊,到外面那未知的世界去看一看,
内务使大统领正在内外交困之时,忽然受到长老会的命令,骇得几乎握不稳手中的重剑,“妈的,所有百人队队长过來集合。”他抹一把脸上油汗,大声吼叫道,短短半分钟后,八名精悍的龙家子弟出现在面前,能够统帅内务使百人队的无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些人剑上沾着复生者和分家人的鲜血,脸上表情却如岩石般冷酷,不露悲喜之色,
“长老会……”大统领喘了一口粗气,像是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惊人的消息,“……长老会发出了‘解’字令,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龙脊将失去作用,由影宗统合分家子弟参战。”百人队队长们立刻回答道:“这意味着龙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不得不借助不净血的力量了。”
“虽然已经数百年沒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各自带队去开启暗门吧,妈的,那些机关已经太久沒有使用,不知还能不能发挥功能。”大统领布置道,“影宗应该已经在动作了,我们也要抓紧时间,走之前汇报伤损情况。”
“左一队伤损十人。”
“左二队伤损四人。”
……“右四队无伤损,但是有内务使声称曾看到两个人影从龙脊最北侧翻越进分家宅邸,他沒有找到可疑人物。”一名百人队长汇报到,
“从外面翻进來,妈的,龙脊中央明明留有逃生梯啊。”大统领犹豫了一下,“算了,暂且不用理会,去吧,发动解锁机关,开放龙脊,记住,一旦暗门开启,外面的活尸也会趁机蜂拥而入,我们要在分家战力集中之前守住这些暗门,不能让一名活尸踏入分家宅邸,明白沒有。”
众人齐声道:“明白。”
“去吧,……右四队队长且慢。”
人影散去,一名年轻的队长留了下來,内务使大统领沉下目光:“给我看你的右手,你是不是受伤了。”
队长挺起胸膛道:“大统领,只是小小擦伤,我可以继续战斗。”
“伸出手。”胖大统领大喝一声,如一个惊雷炸响,百人队长吃了一惊,不由得从退后一步举起双手摆了个戒备的姿势,他的右手腕部位果然有三道浅浅的擦伤,像是在墙砖上摩擦造成的伤口,此时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冒出黑色的水疱,皮肉收缩蠕动起來,显示正在遭到雅古诅咒的入侵,
“龙慎牙。”大统领狰狞大脸上的表情却突然柔和起來:“你是目前内务使中唯一从分家招募而來的百人队长,对龙家九法的掌握远远超过同辈,性格沉稳,胆大心细,是本期内务使里我最看好的人。”
“大统领……”名为龙慎牙的年轻人将手缩回背后,梗起脖子道:“我知道长老会宣布任何伤者必须立即自裁,但我的伤口很小,完全可以战斗到最后一刻,我的队伍到目前为止沒有死一名兄弟,已经守住了活尸的十几波冲击,我……”
“噗呲。”
他的话沒能说完,肚腹处传來又甜、又凉、又别扭的触感,龙慎牙慢慢低下头,看到大统领那柄黑沉沉的重剑已经穿透自己的腹腔,“我……”青年的声音微弱了,脸上冷酷的表情也逐渐溶解,忽然眼睛一眨,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滚了下來:“大统领,我还是想活下去……我能活下去吗,我一定要活下去……好不容易才离开分家,当上百人队长,我还年轻,我还有许多日子好活,岂能被这小小的伤口……啊,好痛……”
“我会上报长老会右四队队长龙慎牙英勇自尽,大笔抚恤金会发给你的家人,尽管放心吧。”大统领垂下目光,不愿直视对方垂死的眼神,
“啊啊,那么也好,我沒有父母,只有一个……一个兄弟,他叫龙慎麟,也离开分家成了影宗的外务使……一定、一定要告诉他,他的大哥是战死的,很勇敢、勇敢地战死的啊……然后帮我转告他一句话,就说,其实从小他身上就出现了恶变的端倪,是分家年纪最老的冬长老以秘术封印了恶变的种子,此后一定要小心不要动怒,否则、否则恶变之血会沸腾的啊……”龙慎牙的声音越來越低,终于变成听不清的呓语,最后几个清晰的字眼是“……好想喝酒……只要一口也好啊……”
大统领脸上的肌肉一阵颤抖,忽然噗地抽回重剑,龙慎牙的尸体摇摇欲坠,“走好。”大统领手中剑光纵横交错,化为一片密集的剑网,眨眼间将年轻人切成了碎块,血肉哗啦散落于地,站在旁边的几名内务使后退一步,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右四队归我指挥,从箭楼进入暗道。”大喝一声,大统领背起重剑大步向北方走去,
除了几名百人队长和统领本人之外,就算在龙脊驻守多年的内务使也不知道这高墙内藏着这样的秘密,每三座箭楼中就有一座留有暗道,只要按照顺序地面上的方砖踩下,再用队长腰牌嵌入钥匙孔即可开启,“呜嘎嘎嘎嘎……”艰涩的转动声响起,霉臭的气息扑面而來,地面塌陷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地道,大统领点燃火把,扭头命令道:“八十人跟我來,其他人在墙头用远程武器支援,暗门开启后阻击那些活尸,妈的,可别射了自己人。”
他挪动胖大身躯当先进入暗道,摇曳火把照亮潮湿的墙壁,踏着滴水的台阶足足走下了四百层楼梯,也不知转过多少个弯,大统领终于停在底端的房间内,左右两堵石壁阻隔了去路,石壁上有着龙家腾云巨龙的纹章,四周生满青苔,隔着左侧石壁能听到遥遥传來的抓挠声、撞击声和吼叫声,大统领回头看了一眼,台阶上站满了右四队的内务使,八十人这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极其拥挤,
“小妹。”大统领朗声道,“大伙都就位了,给我接通长老会,将‘解’字令的神念发送过來。”
站在城墙上的传令者立刻通过“谛听”之力收到讯息,开口道:“长老,内务使已经就位,要求解开封印。”
几名长老对视一眼,各自掏出红色令牌,四面令牌拼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面纹路复杂的正方形徽章,年纪最老的长老哆嗦着嘴唇道:“若是这回龙家能幸存下來,我一定在列祖列宗面前自裁谢罪……”
传令者将手掌按在徽章上,玄奥的花纹通过她传递到内务使大统领和七名百人队长处,站在墙边的人们也同样将手掌抵住墙壁,用作为传递令牌图案的媒介,随着纹路被印在墙壁,巨龙纹章开始发出嗡嗡响动,石室颤抖起來,泥土和水滴从头顶簌簌落下,沉睡了数百年的封印再次开启,“噼啪。”忽然纹章爆出一团耀眼火花,“轧轧轧轧……”隐藏在地底深处的机括开始运作,厚达两丈零五尺的墙壁剧烈摇动着,从中央开始裂成两半,光芒从外面透射进來,大统领丢掉了手中的火把,隔着深邃的洞口,外面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呆呆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别让分家游民冲进來,我现在开启另一扇门。”大统领吩咐道,转身按住对侧的墙壁,沉重的暗门同样开启,刚刚露出一条缝隙,许多张着血盆大口、赤红双目的活尸就吼叫着拥挤进來,内务使纷纷出剑将复生者砍为碎块,
“如此一來,就再沒有内外之分,背水一战了,妈的。”大统领抽出重剑,喊了一声,向龙脊之外的世界冲去。
第217章龙家决裂战(下)
东方十七家尽管有强有弱、源流不同,信奉着不同的宗教和处世哲学,但不约而同保留着古老的家族体系,那就是以血缘与辈分构成的基本家族结构,家主是名义上的家族代表人,但实际上所有的家族权力都集中在一群老人手中,那就是长老会,为了彼此制约,防止权力伴生,长老会一般由四到十二人组成,成员全部是血统最纯、辈分最高、年纪最老的宗亲,这些老人聚集在阴暗的房间里日复一日窃窃私语,以此决定整个家族乃至整片大陆的命运,这种诡异的“老人政治”是西方君主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怪异景观,
龙家的长老会人数并不固定,当代长老会有七名成员,此刻除了被刺客暗杀的“九法通神”龙惊蛰之外,四位长老正在城墙上指挥战斗,一位在分家宅邸维持秩序,最后一位不慎受伤,正在后宅以大量灵药压制伤口以防被诅咒入侵,长老会隐藏在黑暗中,显露人前的是龙家家主;家主管辖着三府一堂六宗,“三府”包括军事部门控鹤府(下辖任务执行军团‘擒龙军’、驻派平阴城的警卫团‘宗天军’和秘密侦察部队‘游仙军’)、内政部门内务府(除了管辖城内一切巨细事物之外,更负责龙家大宅外墙与龙脊的修葺、守卫工作)、财务部门支户府,“一堂”指的是负责赏罚惩戒内部调查的刑堂;而“六宗”是龙家六个具有特殊能力的支脉,包含负责暗杀、警戒和外部事物调查的“影宗”、制造使用蒸汽机械巨龙的“土龙宗”等等,
在六宗之内,有一支极少走入龙家人视线的隐秘血脉,他们被称为“潜宗”,沒人知道这些人生活在哪里、身具何种能力、执行着什么任务,龙家祖宅祠堂里永远留有潜宗的族谱与灵堂,可那张破旧黄纸上沒有一个名字,仿佛潜宗人全部是无名无姓的幽灵,
唯有长老会知晓这一群人的下落,从千百年前龙脊修建成功的时候起,潜宗就被隔绝在了高墙彼端,他们是最精纯的龙家宗室血脉继承者,对自己的古老姓氏有着近乎迷信的痴迷和笃信,多年前他们的祖先得到了这样一条训示:为防止不净血酿成大祸,必须有龙家子嗣做出牺牲,潜伏在分家人当中,以自己的能力尽力压制“恶变”发生,唯有长老会发布‘解’字令的时刻,才是使命终结之时,
千百年來,潜宗一直在分家宅邸繁衍生息,与那些浑浑噩噩的不净血后裔一同过着食不果腹、饥餐露宿的日子,无论饥饿、疾病还是死亡,他们都不能向周围人昭示自己的身份,至死都要一直忍耐,每名潜宗子嗣都有着名为“暗香”的血脉能力,他们身体会散发出人类嗅不到的淡淡香味,这种味道能够压抑不净血的“恶变”发生,只要有潜宗人在附近,方圆三百码内发生恶变的几率就大大降低,潜宗长者能够极大限度散发“暗香”,将频临爆发的恶变者强行压制下去,这样处于临界状态的分家人被称为“人彘”,能够创造人彘的潜宗成员一代之中不过一两人,分家人都认为他们是某种法师或术士,沒人知道他们其实是宗家人之中的宗家人,龙家最纯血的象征,
几百年前那次骚乱当中,“解”字令颁布不过半小时动乱就被平息,潜宗沒來得及做出反应,战争就结束了,岁月白云苍狗,转眼到了如今,影宗首先收到了传令人的讯报,在分家宅邸最中央的高台上吹响号角,那柄被封印在箱子里、积满灰尘的黄铜号角奏出苍凉啸音,混乱的人群里,有数百名面目平凡的男女同时昂起头,睁大了眼睛,潜宗人明白一旦这号角奏响,就说明“解”字令再次发动,长老会将按照危机的等级來做出宣示,一声号角,说明不需要潜宗人出动,只派遣影宗调动分家战力即可;而若吹响五声号角,则说明龙家已经到了覆灭的边缘,所有潜宗人必须立刻出手完成使命,
被风吹过无数破败的窝棚,号角的悠悠长音响彻分家的每一个角落,在脏水横流的街道上,在鼠蚁遍地的草棚内,在污浊不堪的水井边,在恶臭熏天的集市,人流开始不安地涌动,而潜宗人则成为流水中凝固的礁石,他们眼睛望着天空,等待最后喻示的出现,号角停歇,再响,停歇,再响,如是三番,一直响了五声,人们都以为它不会再响,但毫无征兆地,号角吹响了第六声,这一声短促而尖锐,如同兽类垂死的呻吟,在城西北角一间濒临倒塌的茅草屋里中,一名须发苍苍的老者忽然站起身來,碰洒了半碗黄澄澄的玉米粥,一条瘦得皮包骨头的黄狗立刻扑上去想要舔舐稀粥,四五个孩子却先拥了上去,贪婪地用手拢起和着泥土的玉米粥塞进嘴巴,
“大师,您要去哪里。”几名男女惊恐地叫道,“请先替阿猫和阿狗完成仪式吧,他们身上已经生出了鳞片,您若不施法将他们转为人彘,恐怕几天之内就要‘恶变’了,您若是嫌我们的供奉还不够,我们就算抢也要抢到足够的粮食來,大师,您发发慈悲吧。”
老者停下步子,慢悠悠地转回身,苍老的面上浮现出一个笑容:“不必多虑啦,几位,六声号角意味着我们的任务彻底结束啦,不用几天时间,今天,就是那个日子啦。”
几人听不懂他说的话,愣了片刻,拔腿追出茅草屋的时候发现老者已经消失在街角,女人搂住自己的女儿顿足捶胸哭了起來,女孩莫名其妙地瞧瞧母亲,偷偷伸出舌头将嘴角的一点玉米屑舔进嘴巴,
数百人默默穿过狭窄街巷,在数万名惊慌失措的游民当中,他们显得一点都不起眼,在分家宅邸的西南角,靠近龙脊的地方有一栋废弃的石屋,这间大屋内生满了对人有害的毒草,因此沒有人愿意靠近,人们从四面八方而來,踏着草丛走入屋子,集中在石屋当中,阳光从缺损的窗入,正巧照亮了老人的半张脸庞,“六声号角,六声号角。”老者说道,“龙家要完蛋啦……终于到了我们潜宗发挥实力的时候,也就是说,这一千几百年的流放终于到了尽头啦,今天以后,无论龙家是不是还存在,我们潜宗都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在世上,对别人说我们是最正统的龙家人了,再不用躲躲藏藏,这样多好,这样多好。”
离他最近的一名中年人说道:“爷爷啊,你听,龙脊上的八道暗门已经开启,影宗正敲响战鼓赶分家人去往战场呢。”
“是啊是啊。”老者眯起眼睛,点了点头,“我们也得快点了,不然到了列祖列宗面前沒法交代啦,大伙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爷爷/祖爷爷/太祖爷爷。”屋内的人齐声应道,
“那咱们就出发啦,我腿脚不好,先走一步了,咱们到龙家祖先堂那边再见。”老者从袖子里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反手噗地刺入自己的胸膛,他太瘦弱、太衰老,以至于伤口流不出几滴鲜血,身体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倒地,胡须中残留着一个彻底解脱的宽慰笑容,
每位潜宗子嗣都掏出武器,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身体,匕首、短剑、箭头、竹刀、瓦片,不同的武器,激起相同的刺眼血色,昏暗室内忽然明亮了一点,是因为那么多人栽倒在毒草从中,鲜血咕噜噜涌出,沿着杂草丛生的砖缝流淌,站着的只有十几个人,十几个孩子,他们的年纪太小,身体还沒能激发“暗香”之力,散发出压抑不净血的无形幽香,
当龙家即将灭亡的时候,潜宗报效家族的方式就是彻底自我毁灭,人死去,“暗香”瞬间消失,分家人血脉里的兽性将不受阻碍地爆发出來,压抑了千百年的“恶变”将成为龙家最后的武器,一把既能消灭敌人、又将毁灭自己的阿修罗之剑,十几个孩子向先辈的尸体鞠躬敬礼,然后默默地离开石屋,混入人群之中,他们将离开分家宅邸,回归阔别十几个世纪的宗家怀抱,光明正大地将自己和祖辈的名字写上潜宗族谱,然而这一刻,龙家祖庭早被复生者大军摧为瓦砾,这片刻的光荣注定沒有明天,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响彻云霄,影宗成员挥舞着皮鞭将分家人赶向龙脊暗门,人流拥挤着、踩踏着,如一股惊慌失色的蝗虫般涌出龙脊,來到了所有分家人日夜朝思暮想的宗家宅邸,然而这里早已不是乐土,而是残酷的战场,恐怖的复生者从四面八方而來,而院方那云雾障障的高墙处,有一头巨大无比的黑色巨怪遮蔽日光。
第218章垂死之巨龙(上)
内务使开启龙脊暗门、潜宗集体自杀、影宗驱赶擒分家人前往战场的时刻,正是擒龙军、土龙宗和影宗“囚龙”部队覆灭之时,起初龙家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将巨怪“刑天”彻底淹沒,从约纳的角度只看到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爆炸如烟花绽放,尘烟蔽日,巨怪似乎沒有一点还手之力,“逃啊。”占星术士却仍然叫嚷着,从席拉霏娜的“心眼”视野中他能清楚看到黑色巨人那可怖的轮廓,由怨念化成的粘稠黑色物质在爆炸中不断扭曲变形,但一点不曾散去,攻击根本不曾给巨怪造成一点损伤,
足足十分钟后,龙家的火力逐渐衰弱下去,硝烟散去,露出满目疮痍的大地,龙食月背后的黑白双翅已经消失,他摘下头盔,汗水湿透的长发散乱下來贴在脸颊上,口中呼哧呼哧喘着气,“虞候……”后面几名擒龙军成员围拢上來,“怪物已经被消灭了吧,我们应该遵从长老会的命令继续向西突围了,迟了只怕那些阴魂不散的金戈骑兵又來骚扰。”
“还看不清楚,且等一下,且等一下……”龙食月用黑披风抹去脸上汗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前方的尘烟还未平息,一时间看不清战果如何,
残损的大宅西侧城墙上方,龙食玉面色变得冰霜一般煞白,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嘿嘿嘿……”他忽然阴测测地笑了起來,“不管你是什么神、怪、妖、魔,也不可能在囚龙秘术下留得全尸……经过这一役,影宗说什么也得给我个一等宣抚使的名头,嘿嘿嘿……咳咳咳……”他忽然剧烈咳嗽起來,口中喷出黑色腥臭的血浆,这瘦弱苍白的青年从腰间葫芦里倒出大把的丹药塞进口中,用牙齿嚼碎,和着污血一起大口大口吞下肚子,
城上城下忽然陷入静谧,后秦国的部队不知躲到哪里,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凝视着那一团灰色雾霭,“慎琴何在。”一名长老忽然开口道,几秒钟后,一名短发、高挑身材的黑衣女人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行礼,声音铿锵道:“控鹤府游仙军副游击指挥使龙慎琴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