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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刚听说的,梵天建国之后把吠陀的官方语言定为梵语,要求全部国民抛弃南大陆通用语,改用梵语书写和交谈。”阿赛介绍道,“梵语这种古老到掉渣的语言本来是佛教和异教书写经文用的,只存在于庙堂之中,没人知道梵天为什么要闭关锁国,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普及运动。——总之,约纳兄,你无意中学到的梵语居然有了用武之地了!”
“喔,这样啊……所以你跟我搭档的理由,不是占星术士的身份,就是随身翻译的便利咯?”约纳想了想,瞪了对方一眼。
东方人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不不,更重要的是有个能聊聊天的旅伴,经常旅行的人都知道,有个聊得来的伙伴是周游世界的第一要务呢。”
等阿赛沐浴更衣之后,两个人开始拆看佛洛勒斯人的礼物,不住对各式各样的精巧机械发出惊呼,无论是一边跳舞一边剥菠萝皮的小型机械人还是能吐出肥皂泡泡一转起来就不会停下的蒸汽陀螺,都是奇怪又好玩的东西。唯一的遗憾,是没能找到另一块精美的怀表,“算了算了,看来我的老伙计容不下其他怀表存在呢。”东方人掏出自己那块锈迹斑斑、吱嘎作响,就连指针都弯弯曲曲的破烂怀表,爱怜地抚摸着嗤嗤冒气的老伙计。
“能讲讲它的来历吗?”约纳凑过去看看,觉得有点好奇,“表背面那个凹陷是个弹孔吗?”
阿赛犹豫了一下,“讲给你听倒是没什么,不过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对了!那个问题问了你好几次都没得到答案,今天有空,一定得好好聊聊。”
“什么问题?”占星术士问。
“关于龙姬……”
就像某种不断发生的诅咒一样,东方人的提问又被打断了,一道绿光“嗖”地从鹿皮包中飞出,月光精灵在两人之间画了几个圈子,焦急地喊道:“有敌人!有敌人!你们没感觉到吗?很强大的敌人!”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阿赛摇摇头:“强大的敌人?你是说正在从三层阳台悄悄爬下来那个家伙?我看没什么了不起啊。”
“呸呸,你这个自大狂!”小乖飞起一脚踹在东方人鼻尖上,“那么明显的黑暗系力量还不够强大?我在瓶子里都能感觉到那种黑糊糊的邪恶感……就像一头从恶臭焦油潭里爬出的百足虫,又恶心又肉麻,啊啊啊……说得我浑身发冷啊!”
“你们在说什么啊。真的有敌人?”握紧法杖,占星术士还没搞清楚状况。
“没事没事,一个黑暗系的魔法师或者念术士,精灵小姐的空间魔法正好被黑暗系魔法所克制,所以显得有点敏感。”阿赛满不在乎地撇嘴道。
“噗!”忽然玻璃窗被一股粘稠的黑色物质击穿了,玻璃并没有破碎,而像是被强酸溶解一样露出一个大洞,那股缭绕着邪恶气息的黑色液体像生命体一样蚰蜒前进,昂起头颅向约纳袭来。“原来是暗水系念术士啊,雕虫小技……”东方人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右手轻握“饕餮”的剑柄。
这时一个男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端端正正迎向那股黑色浊流,刹那间这人就被黑暗包裹起来,变成一具颤抖不已的黑色木乃伊。“……扎林库伯?”约纳惊叫一声,他没有分清这是两位少尉中的哪一位,只看到了他身上笔挺的军服。
房门打开了,面无表情的另一位少尉走了进来,“请后退。”他挥挥手,被粘稠柏油包裹的另一位军官忽然身体矮了下去,化作一股细流融进他的身体,“哗啦!”失去目标的黑色粘稠液体洒了一地,被溶解的军服嗤嗤冒出白烟。
又一道矮胖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抬头望着上面,这人正是弥亚斯的四名手下之一,与扎林库平级的第三级分身。“想走?”这位不知叫做扎林什么的家伙怒吼一声,身形弹射而起,看来暗水系念术士一击不中想要撤退了。
“留在房间里。”扎林库冲约纳点点头,推门走出了房间。
失去主人控制的黑水溶解了整张地毯,继续啃噬着石质地面,发出滋滋的渗人响声。“诱饵?”小乖瞧了瞧阿赛。“调虎离山吧。”东方人猜测道。“没有感觉到有结界啊?这样在军营里展开攻击会不会太明目张胆?”约纳疑惑道。
“轰!”忽然天花板整个破碎了,与此同时,一圈结界将整个房间笼罩在内,时机配合得非常默契。“靠,约纳你个乌鸦嘴!”小乖大骂一声,展开白色的空间之盾将三个人遮盖在下面。碎石与敌人的攻击同时到来,“嘭嘭!”魔法精灵的盾牌挡住了两次强劲的攻击,烟尘将敌人的身影遮盖,约纳挥杖反击,却打了个空。
“别退到墙边,结界的边缘随时可能有敌人出现。不过我得说一句,他们可真会挑时候,虽然是正午时分,但今天我感觉非常不错呢。”阿赛舔舔嘴唇,轻轻拂去空气中的尘烟。
六名敌人出现在面前。居中的是他们的老熟人,近卫军总督赫热弥亚斯的儿子,天才的白袍牧师弥亚斯。手持短杖的少年面沉似水,一点都看不出少年人的活泼劲儿,他身旁站着或高或矮、形容各异的几个人,其中两人是他从黄金之城带来的军官,其他人没见过,想必是兄弟会的增援。
“瞧瞧,瞧瞧。自从跟了你,就一直被缠进这种麻烦事儿里面……”月光精灵非常不爽地叫嚷着,“你得赔偿老娘精神损失费啦!每天的十分钟放风时间变成打架时间了!”
“我倒觉得你挺享受战斗的,精灵小姐。”东方人笑嘻嘻地说。
“……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辫子男?”小乖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阿赛忽然挥出一剑,淡青色的剑光在身后画出一道弧线,“乒!”钢丝被斩断的声音传来,站在最右侧的敌人忽然痛叫一声,咳出一口鲜血。“偷袭?不礼貌。”东方人把辫子盘在肩头,轻轻挥了挥手指。
“弥亚斯。你为什么加入赤枭兄弟会?为什么要追杀我?”直视着对面的白袍牧师,约纳握紧法杖席拉霏娜,朗声问道。
“约纳。”脸色阴毒的少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开始只是执事长的要求,后来,就变成了个人恩怨。你加在我身上的耻辱,我要一万倍还给你……不,一百万倍!”
“耻辱?你说败给‘丑脸’利切的事情吗?他是一个真正的强者,而你,只是太年轻了。”占星术士试图安慰对方,没想到这句话被弥亚斯当成了裸的讽刺,“年轻?你自己长出了了吗蠢货?”白袍牧师大喝一声,发动了攻击。
第171章诸神之印(上)
又是战斗。
约纳是厌恶战斗的人。人与人之间为何有那么多的仇恨?在用“螺旋三叉戟”的雄浑光柱横扫全场的时候,他有点走神,情不自禁思考着人类与社会身份的永恒命题。诸神之刻印在手中欣然雀跃着,将带来毁灭与死亡的星辰之力洒遍结界,经过再次改良的三叉戟毫无停滞地将一名敌人拦腰斩断,瞬间将尸体蒸发为一股焦臭的青烟,余下的敌人恐惧地呼叫者四处躲避,就连弥亚斯也不敢用“正十字之盾”硬接正面攻击。
“轰轰……”整个结界因为攻击星阵的冲击而剧烈晃动着,被螺旋形光柱扫过的地板、墙壁和家具碎为齑粉,燃起熊熊的火焰,烟雾升腾,如同地狱。阿赛有点傻眼地望着身边的伙伴,“约纳兄,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超级生猛!”小乖赞赏地拍拍占星术士的脑袋,翘起二郎腿坐在他肩头:“这才有点共生体的样子,本小姐的契约对象可不能是任人宰割的肉鸡!”
光芒消失了。“嗯?”约纳眨眨眼睛,打量着完全变样的房间。这次出人意料的抢先攻击将敌人的意图全部打乱,一时间没有任何人敢于发动攻击,兄弟会的成员都潜伏在废墟中,等待尘埃落定。约纳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击的威力有这么大,“——这是我干的?”
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光点出现在他的蓝色法袍上,白色光点游移不定,看起来像有人拿镜子反射阳光的恶作剧。占星术士低头瞧了一眼,“这又是什么?”
“闪开!”阿赛狂吼一声,伸手想将他推开,但毫无征兆的攻击出现得太快。“砰!”月光精灵的空间护盾像薄冰一样粉碎,一次极其沉重的打击将约纳的身体凌空击飞,轰地砸在墙壁上,慢慢软倒在地。
小乖悬在空中,宝石蓝的眼睛写满惊恐:“那、那是什么?我完全没看到有人出手……”
东方人化作一道虚影,簌地出现在约纳身旁,满脸刻骨的悔恨和狂乱的愤怒:“见鬼,见鬼!没想到在这里能够遇见澹台宗家的人!约纳兄,约纳兄!……如果你不幸去世,我发誓要杀尽睢阳离宫的每一个男人,用澹台家的家主本人的头颅来给你陪葬……”
“……唔,什么?喜欢杀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17岁少年迷迷糊糊地开口。
“……你居然还活着?”东方人傻眼了。
约纳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一颗圆滚滚的柱子骨碌碌从法袍上滚了下来,他捏起柱子好奇地打量着:“玻璃球?我被一颗玻璃球击中了?”
“你这个命大的家伙!”阿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肌肉松弛下来,“很少有人被澹台宗家杀手袭击之后还能活下来的,澹台宗家的血脉继承人的觉醒能力叫做‘飞光’,一旦被他们瞄准,快到看不见的琉璃珠会把人像西瓜一样打成碎块。不过放心,每次出手之后他们都要调息很久才能恢复能力的。……话说,你一点都没受伤吗?胸口痛不痛?”
约纳慢慢撑起身体坐了起来,“有一点点痛,不过好像没受伤。刚才好像有个魔法盾保护了我,可我不记得……哦!”他低下头,看到自己那条奇怪的丝绸腰带,自从降临者取得腰带之后他一直没来得及好好研究一下,此刻腰带侧面正亮起一排玄妙的魔法符号,约纳看不懂,可那定是一个强大的防御魔法阵。魔法阵在主人遭遇危险的时候自动启动,帮助懵懂的少年躲过了一次致命的攻击。
“要我说,你的腰带没准也是件了不起的神器,用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诸神之刻印之一?……咦,我为什么要说‘也是’呢?”阿赛念念叨叨地走开两步,左手拔出血色匕首,右手按住短剑的剑柄,“最近免费杀的人太多了,也不在乎多一两个,赔本生意做多了会上瘾的……”声音还未消失,他的身形已经淡成了一抹虚影,“啊!”烟尘后面立时传来半声惨叫,未完成的惨呼化为血液喷溅的嗤嗤响声和空气从喉管的伤口逃逸的嘶嘶鸣响,“扑通!”一具躯体砰然倒地,飞血在烟雾里留下一道触目的殷红。
小乖挥手布下两面空间之盾,飞过来瞧着还不太清醒的占星术士:“其实我仔细想想,你这个家伙运气还真的不错,从哪里拣到这么厉害的同伙的?我这一辈子都不愿意跟辫子男成为敌人,这家伙虽然不擅长保护别人,可杀起人来熟练得不得了。”
“阿赛吗?他是个好人呢。”约纳用法杖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尽管魔法阵挡住了“飞光”的偷袭,但撞击力还是得自己承受,约纳举得自己浑身的骨节都被震散了,走起路来像个提线木偶般摇摇晃晃。
“干什么啊,让辫子男做他擅长做的事情吧,你这门傻大憨粗的大炮就别添乱了。”月光精灵恶毒地讽刺道。
“有些敌人,还是要我自己面对的……”占星术士凝聚心神,盯着烟火缭乱的房间。果然,一个身影突烟冒火慢慢地走来,左手紧握长满绿色眼睛的古怪盾牌,右手高举光芒耀目的金色长矛,眼中燃烧着冷酷的怨毒,全副武装的白袍牧师弥亚斯出现在约纳面前。“弑亲者之盾”、“自戕者之矛”,这两个神圣系增幅法术约纳曾在之前的战斗中见过,此刻自然把眼光移开,以防被盾牌上的眼睛所蛊惑。
“约纳。”弥亚斯淡淡地说。
“弥亚斯。”约纳望着天空回答。
“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在皇家武士遴选中你没有出尽全力,我也略施小计就赢得了冠军,现在,才是真正对决的时刻。如果是个男人的话,就一对一的战斗吧。”白袍牧师说。
“我不明白你对我的仇恨为何会那么深,不过,我答应你的要求。”占星术士轻轻点头。
弥亚斯的身后,一道虚无的身影藏起血色的匕首锋芒,静悄悄地消失在雾气里。
“第14章,主神拉齐是创世主的第五个儿子,火焰与铁锤的神灵,铁砧的第一次敲击创造了星辰,第二次敲击创造了月亮,第三次敲击,创造了金黄色的马特拉克堤利、鲜红色的伊厄科特尔和深蓝色的奎雅维洛三个太阳……”天才少年开始念诵圣经,金色的符号如有实质般在空中凝结,又被吸进他的身体,白袍片片绽碎,狰狞的肌肉翻滚着隆起,“狂信者祝福!”
小乖在空中不安地转了几个圈儿,“约纳老兄,你确定要这样做?个人英雄主义听起来是挺美好啦,但往往也死得比别人快些,你挂了是不要紧,咱们俩的生命可是一体的啊,可别连累了老娘的美好青春……”
约纳面无表情地拍拍鹿皮包,“回去吧,小乖。”
“得了得了,今天都没痛快打一场,睡觉去咯……”月光精灵抱怨两句,化作绿光钻进了封印玻璃瓶。
对面的男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庞大,一个头部几乎触到天花板的七尺巨汉正在昂起身躯。约纳却闭上了眼睛。“世上所有事是星辰于黄道的投影,我们生存、拥有、交流、遗传、创造、管理、分担、改变、超越、实现、交际与内省,都有星空高高俯视。心存敬畏,常常仰望。请星空借我力量。”
不知为何,现在他的心中平静如水。从小到大学习过的所有星阵图案从脑海中一一掠过,五彩缤纷的星际线在席拉霏娜的照耀下清晰异常。忽然间,手中的法杖与腰间的丝绸带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彷佛主神席拉之刻印正在呼唤远古神界的伙伴,腰带正在逐渐觉醒,发出雄浑而悠远的和鸣清音。正五角星的符号亮起在脑海,与席拉的新月形圣徽交相辉映,这一瞬间,约纳发出恍然大悟的叹息。当然,当然是你,席拉之刻印的伙伴,来自遥远东方大陆的两位主神之一,智慧与启蒙之神艾丁的诸神刻印。
初代导师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留在火山之国的礼物,在悠长的时光之后被三级占星术士取得的礼物,果然如东方人所说是七件神器之一,智慧与启蒙之神艾丁的腰带“艾丁蒙特”。
两件诸神之刻印被自己取得,此刻约纳并未思考这种极端的巧合是否是宿命的安排,他慢慢举起法杖,席拉霏娜与艾丁蒙特开始同一步调的轻微震动,来自浩瀚星空的能量不仅在法杖顶端凝聚,也在为腰带上的五个魔法阵补充能量,温控法阵,防御法阵,恢复法阵,疾行法阵,漂浮法阵。就连附魔武器大师赫夫茨巴赫也无法再如此狭窄的布料上附加如此多的魔法阵,况且,这种水火不侵、坚韧无比的丝绸根本无法刺绣与染色,唯有浑然天成的魔法阵秘文在上面自然生成,——这是真正的神迹。
然而占星术士只向星空祈祷。此刻约纳拨动的是21-814星际线,代表重力及平衡之力的深蓝色光芒。一次次失败的尝试让他对柯沙瓦老师的星阵充满敬仰,现在,是属于他自己的一场战斗,他决定再次使用“审判之光”,向教导自己成为一名合格占星术士的老师致敬。
第172章诸神之印(下)
幽蓝的光线穿透空间,在长满诡异绿色瞳孔的“弑亲者之盾”上凝成深蓝色的光点,盾牌后面的巨汉立刻松开手指想要逃跑,被“狂信者祝福”催发的浑身肌肉并未降低弥亚斯的智力,白袍牧师一定从吃尽苦头的图瓦·图根那里听说了“审判之光”的可怖之处,此刻毫不犹豫做出闪避。然而迅速扩大的黑洞扯住了他过于庞大的身体,一万只眼睛发出哀鸣,盾牌开始扭曲、破碎,被黑洞猛地吸入未知的空间,弥亚斯的整个左半边身体都被黑洞牵制住了,巨汉怒吼着绷紧肌肉,只能勉强保持外逃的姿势,脚掌在地面上拖出深邃的壕沟。
这依然不是成功的攻击,但比起之前的常识来说,无论强度、稳定性还是威力都上了一个台阶。约纳用席拉霏娜撑住地面,感受着透支精神力之后的无力感。一道黑影静悄悄地凝结在他身后,“打倒那个虚张声势的家伙,你大可不必使出全力的,约纳兄。”阿赛评论道,把血色匕首插回腰间,“没什么厉害角色,除了澹台宗家杀手之外。我割破了他的喉管,没想到他还能用‘飞光’做出反击,一路喷着血逃出了结界。不得不说是条硬汉呢。”
占星术士做了几次深呼吸,“柯沙瓦老师常说:狮子搏象,用全力;狮子搏兔,也用全力。”
东方人笑道:“话倒是没错,但用力过猛容易闪了腰,恰到好处才是厉害人物呢。”尽管霎时间割破了数名敌人的喉咙,他的身上、脸上却并未沾到一滴鲜血,笑容明朗得像正准备出门跟心上人约会的邻家哥哥。“哎呀,要开打了,加油哦。”忽然他拍拍约纳的肩膀,闪到一边。
“吼……”弥亚斯仰天发出苍凉的怒吼,挥动粗如车轴的右臂掷出“自戕者之矛”,金色光芒转瞬间映出约纳脸上的惊惧之色,但如今的三级占星术士早已不是初上沙场的新丁,“疾行!”他发动了神器腰带艾丁蒙特上的辅助法阵,脚下稍一用力,整个人就化作一道蓝光闪现在十尺之外,金色长矛毫无阻力地贯穿了墙壁,“轰”地击中结界障壁,爆发出一阵纠结飞舞的绿色电光。
“砰!”第一次试用疾行法阵掌握不好尺度的约纳撞在了另一面墙上,哎呀一声蹲了下来,揉着发红的鼻头呼痛不已。
就这几秒钟功夫,脚下稍稍移动的弥亚斯被黑洞拉近了,他的整个左臂已经被绞入那个漆黑的奇点,就连房间另一侧的约纳都能清楚听到骨骼破碎的咔咔响声,巨汉强韧的肌肉纤维如同牛皮筋一样纷纷崩断,每一滴鲜血都被贪婪的黑洞吸入,白袍牧师的残存的上臂看起来像一条摔在地上没了形状的粘土雕像。少年张大嘴巴,发出令人不忍听闻的惨呼,右手抠紧地面,尽量延缓走向死亡的步伐。
阿赛慢悠悠踱到占星术士身边,弯腰扶起约纳,摇了摇头:“胜负已分。那个小家伙根本不懂怎样去战斗,真是浪费才能啊……他对神圣魔法的掌控力令人惊叹,可实战经验少得可怜。要是再过十年,或许能成为有趣的对手呢,——算了,没机会了。”
这时约纳倒觉得有点不忍心,“或许我没必要杀死他?如果能够停止星阵运行的话,他没准能够活下来……”
东方人瞪了他一眼:“神经病啊你!狮子搏兔是你,农夫与蛇也是你,假慈悲对映得姑娘们的好感或许有用,在战场上可是会害死你的!”
正在这时,笼罩房间的结界发出清脆的鸣响,像鸡蛋壳一样片片破碎化为无形,燃烧的地毯、破碎的墙壁、出现大洞的天花板瞬间恢复了原状,一个穿着破烂黑色长衣的高大男人出现在房间门口,他强劲有力的右手中捏着一个男人的头颅,红发在风里猎猎飘扬。
“祖塔!”约纳惊喜地叫道。
“结界师被我干掉了,扎还在追逐暗水系念术士,兄弟会的正规军还未赶到,他们想在我们到达之前发动偷袭,但这样的战力不足一提。”金石交鸣的铿锵语声响起,幽灵左手的战士松开手指,滴血的头颅砰然落地。
忽然一个白色光斑出现在地板上,游移不定地左右摇晃,“还没死吗?真是命大的家伙……”阿赛头痛地抽出血色匕首,“注意别被瞄准啊,只要不被光斑照射三秒钟,就不会被击中。我去去就来。”
“还有敌人?”祖塔扬起浓密的眉毛,右手按住刀柄。
这时光斑摇摇晃晃地升高,凝结在屋子中央凄惨嚎叫的弥亚斯身上。“砰!”肉眼看不清的攻击一举打断了白袍牧师的左肩膀,一团呼啸飞行的血肉在对面墙壁上砸出鲜血淋漓的深坑,弥亚斯借这个机会挣脱了黑洞的吸引力,翻滚着向阳台逃去,被“狂信者祝福”催化的身体不断缩小,血肉模糊的肩膀喷出炙热的血柱。
“走啊!”外面有个虚弱的声音狂喊道。
“玖光……明王枪……射!”一道金红色光焰从祖塔处脱手而出,“纪元0年,创世主从虚空的黑暗中睁开双眼,双手分开光与暗的天际线……”脸色苍白的牧师模糊不清地念道,举起右臂护在身前,“正十字之盾”正面扛住了明王枪的攻击,“啪!”灿烂的光焰炸开漫天星花,弥亚斯借着反冲力一个后滚翻跳下了阳台。
约纳几步跑到阳台上,低头寻找敌人的踪迹,一条狰狞的血线蚰蜒洒过操场,消失在东南指挥所大营的围墙边。血迹中断了,兄弟会的接应力量救走了重伤的天才牧师,约纳呆立半晌,不甘心地放下法杖。
他的身旁,阿赛悠然道:“这位澹台家的老兄根本就灯枯油竭了,如果不发动最后一次‘飞光’,没准他还能多活几分钟。是为了拯救年轻的未来之星么?该说他是勇敢呢还是愚忠呢?”
占星术士扭过头,看到阳台的栏杆上斜倚着一具苍白的尸体,这是一个黑布蒙面的男人,短短的黑发和失去焦点的黑眼睛证明他是来自遥远东方的异乡来客,颈部的可怖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他几乎流光了身体内的每一滴血液,以至于皮肤变成接近透明的颜色。
祖塔也走到阳台,观察了一下外面,“士兵们应该快到了,想办法解释一下吧,我不会走远。另外,其他人明天上午会到达,那就是我们向吠陀出发的时间。”话音刚落,幽灵左手的战士踏上栏杆借力腾空而起,一个翻转消失在楼顶。
果然,皇家火刃骑兵团的大营很快沸腾了。被结界保护的房间保持着原样,可横七竖八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几分钟后,脸色铁青的萨迪斯中校出现在房间门口,“这、这是怎么回事?”
尸体当中有几位是跟随弥亚斯从巴克特里亚调任东南指挥所的军官,这让这件事变得不太好解释。“呃,中校,这个……”约纳结结巴巴地开口。
萨迪斯中校狠狠地瞪着他。武勇建国的吐火罗对士兵私斗向来抱着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火刃骑兵团也三天两头有打架打到头破血流骨断筋折的案例,可死了这么多人就不是一句私斗可以解决的了,毫无疑问,杀人者要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当然,对于约纳这种拥有贵族身份和宗室纹章的异类来说,等待他的将是皇室礼仪官的小小惩戒,就连骑兵团团长大人也拿他没辙,最多开除军籍拉倒。
这时阿赛只用了五个字就解决了整桩事件。“赫热弥亚斯。”东方人脸色严正地说,“他们是赫热弥亚斯总督的探子,中校,以皇家驼鹰骑士弥亚斯为首的一群探子潜伏在东南指挥所,试图偷袭约纳中校,幸好我们做出了自卫反击。现在弥亚斯骑士已经畏罪潜逃了,您可以看到围墙边的血迹。”
一听这话,萨迪斯中校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他倒抽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一脸受害者表情的阿赛、茫然无助的约纳和满地的尸体,站着的两个人身上一滴血都没沾,地上的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如果这是真的,我需要立即向皇帝陛下报告。”中校犹豫了一下,用脚尖翻起一具浸在血泊里的尸体,端详着死者的脸,“你们没受伤吧,约纳中校,剑士大人。”
“我、我没事。”在东方人的暗中授意下,占星术士咳嗽两声,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就是有点累。如果没事的话,我想换个房间休息一下。”
“当然。”萨迪斯中校挥挥手,“准备一间营房,让少校亲自率队护卫,这种狗屁事情不能再出现在我的军营里了。信使将登上去往黄金之城的第一班蒸汽马车,您还有什么要对以赛巴因克大帝汇报的吗,约纳中校?”
占星术士想了想,“把埃克巴塔纳的协定交给皇帝陛下,然后说一句‘谢谢您的照顾’就行了。”
中校点点头:“知道了。请休息吧,我来收拾残局,午饭一会儿就开始。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约纳想说两句客气话,毕竟这是自己惹来的麻烦,但鹿皮包里忽然传来奇怪的“噗噜噗噜”振动声,花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哈里玛雅亲王的通讯器在鸣叫。
第173章吠陀之门(上)
在营房一层大厅的餐桌上,一群人眼巴巴地盯着那个在格子桌布上滚来滚去的金属蛋,“真的没人知道怎么接收信息吗?”约纳急得直跳脚。临行时匆匆忙忙,哈里玛雅亲王没来得及向他解释通讯器的用法,这种稀罕玩意儿又不是谁都见过的,就连见多识广的阿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要么,你把它贴在脑门上试试,约纳兄?在我们东方,有种叫做道士的念术士职业就是这样使用符咒的。”东方人怂恿道。
“含在嘴里没用的话,贴在脑门上能有用吗?”占星术士恨恨地回绝了这个馊主意,刚才听东方人的话把蛋进嘴里,差点被强烈的震动敲掉两颗门牙,到现在牙根还酸酸麻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