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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特里聊了两句,顾铁发觉这个爱睡觉的家伙是个挺招人喜欢的人,就是不知道哪里缺根筋,有点不懂人情世故,说话说了半截居然一拍脑门说“错过了一件大事”,扑通一声趴在床上就不做声了,看样子是通过客户端进入了“世界”。
“这货一直这样?”中国人指着特里的后脑勺无奈道。
“是的,先生。对不起,先生。虚拟世界对他来说更加重要。”半张脸吉斯取出一张被单,帮特里细心地盖上,——这个长相恐怖的中年男人毫无疑问是屋里最温柔细腻的一位。
“特里患有一种特殊的疾病,叫做‘感官衰退症’。”络腮胡博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他对现实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感应能力较常人低得多,用特里自己的话说,他看世界像是在看一张小小的活动相片,听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相反,在‘世界’里面他能得到100%的感官刺激,找回正常人类应有的生活。”
顾铁“哦”了一声,看着特里后脑勺的目光中就多了一重意味。如果世界末日真的到来,按照gtc的计划进入量子计算机营造的虚拟世界,对特里这样的人来说真是个完美的归宿呢。
“这家伙是个小丑?”想起此人的角色,中国人不禁有点疑问。
“非常棒的小丑,先生!”半张脸的吉斯露出一个非常恐怖的自豪表情,“辛辣,残酷,滑稽,只要看过一次,您绝对会记住他的,先生!”
把看似疏远的现实当成喜剧表现出来吗?顾铁心情复杂地点点头。“好吧,既然还有最少十九个小时的时间要呆在这个闷罐子里,不如我们来找点乐子吧。”他整顿一下心情,拍拍手道,“光荣马戏团的各位,能不能给我展示一下拿手绝活?”
爱娃瞟了他一眼:“当然,既然你提出要求。不过你最好也准备点节目出来,我们要以马戏团的伪装一路从蒙古开到日本。”
顾铁愣了一下,摆摆手:“再说再说……先看你们的。那谁,吉斯老兄,你先表演一下那个飞针行么?我印象很深刻哪。”
半张脸的男人的一个腮帮子上居然浮现出一朵红云:“您谬赞了,先生!”他平伸双手,不知从哪掏出两只拳头大小的红色塑胶球抛接起来,球的数量渐渐增加到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直至十个,到最后,只看到一串红色的球路在空中连成椭圆形的弧线,吉斯手速快得成为一团虚影,几乎看不清他是怎样将接球、递球、抛球的动作在一瞬间完成的。
“咚咚咚咚。”一旁的络腮胡子用手敲墙壁发出小军鼓一样的声音,半张脸吉斯忽然用力抛起红球,刹那间十颗塑胶球都浮在空中,顾铁不由自主地仰头观看。
“吒!”来自斯洛伐克最著名的汉博托马戏团的杂耍艺人用半张嘴巴发出吼叫,袖底闪烁银色光芒,“嘭嘭嘭嘭嘭……”连串的撞击声从天花板上传来,每颗红球都被长而尖锐的金属针从中央贯穿,牢牢地钉在车厢顶棚上面,不仅如此,十颗红球组成了大四边形的形状,四边形中央有着三颗排成直线的红球,下方又有三颗。——每个熟悉冬季夜空的人都应该对这个图形并不陌生,那分明是由十颗恒星组成的猎户星座。
“bravo!”爱娃在一旁含笑鼓掌。
顾铁可没笑出来,他满脸冷汗地慢慢垂下右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捏着一根闪亮的银针,只要反应慢十分之一秒,这根从极其诡异的角度无声无息射来的飞针就会射穿自己的右眼。
第123章小丑之泪(中)
在中国古彩戏法里,这种遮蔽或转移别人视线使看不清真相的手法叫做障眼法,幸好顾铁在看杂耍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才没被半张脸的家伙借红球障眼、从袖底射出的一根银针戳瞎眼睛。他松开手指,金属针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听起来是空心的,从重心来感觉,里面应该灌有水银之类的液态重金属。
两根手指间出现红色淤血痕迹,显示着这根飞针的速度与力量,这招用两根手指夹针的绝技是跟老赵吃饭时候学到的,满脑袋旧社会思维的老赵吃炸酱面吃半截会突然飞起一筷子戳向顾铁的脑门,号称锻炼徒弟的应急反应能力,一开始顾铁每天眉心都红红肿肿的仿佛点了个朱砂痣,久而久之,就自然练成了一手夹筷子的功夫,吃饭时候头也不抬一伸手就把老赵的筷子捏在指尖。本以为这个废柴招数一辈子也用不上,谁想到在这个怪异的场合还真救了自己一命。
中国人已经出离愤怒,以至于一点都愤怒不起来了。“又搞什么啊?”他毫无脾气地叹道,“搞死我不用负责的吗?”
“不是的,先生!对不起,先生!”半张脸吉斯惶恐地深深鞠躬,“这是爱娃吩咐我的!她说想要看看您自保的能力,实在对不起,先生!”
被出卖的小萝莉吐吐粉红色的小舌头:“人家只是好奇嘛,对不起啦……”
“没事没事,乖……靠,别卖萌!”顾铁嘴角不自觉地浮起笑容,然后发觉又差点被这个小妖精蛊惑了,怒道:“万一我夹不住不是完蛋了?就算我有实力夹住,万一手滑了怎么办?这年头不允许手滑的吗?”
“当然有预防措施的,顾铁。”爱娃换了副表情,冷冷地瞥他一眼,“你的得分也就刚刚及格吧。看来以后保护你还要下不少功夫。”
中国人左右看看,发现络腮胡子博特就站在自己的床边,两只骨节粗大、肌肉发达的大手一上一下停在空中,右手空着,看来是准备替自己接住射向眼球的飞针;左手握着一根银针,一根顾铁根本没有注意到的、射向自己裆部的飞针。就在发出十根银针刺穿十颗红球的同时,半张脸吉斯以匪夷所思的隐蔽手法掷出一上一下两根飞针,分别袭向中国人的面门和裤裆,这招着实阴险得紧,要不是魔术师出手相救,只怕藏在内裤里的小顾铁已经身负重伤了。
“……靠!”顾铁惊魂未定地暗骂一声。
博特笑呵呵地收回大手,明明一秒钟前还握在手心的银针已经凭空消失了,“爱娃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姑娘,别见怪。”
半张脸吉斯也点头哈腰地赔不是,手里不知怎么一转,天花板上的、地上的和魔术师手里的银针“嗖”地自动飞回他的袖口,消失在灯芯绒外套里面。
“给我一根针,我也想练习一下。”顾铁板着脸冲吉斯伸出手。不拿出点本事来给这帮人瞧瞧只怕这帮蛮夷之辈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中国人暗自起了争强好胜的心,从半张脸吉斯手里拿起一根钢针掂量掂量,“啪”的一声揪断了针尾一根极细的透明尼龙线,“沉了点,不过还算合用。在针里面灌水银是很低级的手法,虽然能使飞行轨迹变得容易操纵,但抗干扰能力变得很差,碰到任何障碍物都会引起重心改变,无法控制方向。在针尾缀上线更是蠢,针就是针,脱手就不管了,还能当流星锤来用?师傅怎么教的你?”他一边端详着这根针,一边教训着对方。
要在中国的武术圈子里,这么说话就算是准备挑事儿开打了,不过老外似乎没有那种职业敏感度。“您说的对,先生!我也察觉到这个弊端,但针术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我、我没有老师……”半张脸杂耍艺人的一只眼睛流露出悲伤,默默低下了头。
“看好了,不同于杂技杂耍,这才是正经的中国功夫!”顾铁撇撇嘴,伸直手掌,把钢针平压在大拇指下,“师傅老赵传给我的八极门甩针功夫,按例应用四寸长、两头尖的三棱钢针,三十步内穿金裂石。——别以为我在吹牛,这世界大了,你们这帮波兰鬼子没看到过的东西多得很!”看见众人脸上将信将疑的神色,顾铁翻身下床,恶狠狠地一挥手:“都躲开!”
清出一小块空间,顾铁运起一口气,大喝一声:“着!”身体旋转带动手臂,手臂带动手腕,手腕带动手指,手指推动钢针,以一个类似掷标枪的鞭打动作将钢针甩了出去,空气中传来“呜呜”的破空锐响,声势与吉斯掷出的明显不同。
“砰!”飞针化作一道银光击穿了驾驶室门上的玻璃,锵地深深钉进房车的后视镜,几乎整根没入镜面,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尾端露在外面。厚达一厘米的玻璃窗上留下惊人规整的正圆形小孔,彷佛使用玻璃开孔器钻出来的一样,周围没有一丁点裂纹。
惊诧的表情从围观者脸上一闪而过,中国人哼哼冷笑,打了个响指将众人的视线引回来,“袖底针的功夫应该这么使的,瞧瞧!”
“先、先生……”半张脸吉斯声音在颤抖,两枚银针紧紧贴着他的脖颈左右钉入墙壁,把杂耍艺人固定在那里不能动弹分毫。如果刚才吉斯的飞针是用抛球吸引注意力之后暗地出手,那么这回顾铁在众目睽睽之下甩针穿透两层玻璃,愣是没一个人看到两根袖底针是何时射出的。
“厉害,老大!”小白脸乔治大笑着鼓掌。
络腮胡子博特疑惑道:“你刚才分明只取了一根针,额外的两根是从哪里来的?”
顾铁冷着脸举起双手,从袖口里丁零当啷掉出十几根银针,每根针尾部的透明尼龙线都被切断了,“中国的杂耍戏法煌煌两千年历史,何时轮到你们这些西洋人表演奇技淫巧的玩意儿了?大手法拳术、枪术、镖术不说,这小手法的精髓说了你们也不懂,我师傅老赵年轻时候混江湖的时候学了点皮毛,传到我这里残缺不全半瓶子晃荡,——就这也够你们喝一壶的!”
顾铁说的是实话,这偷鸡摸狗的歪门功夫也是老赵传他的,没什么大用,偶尔搞搞恶作剧还凑合。这一手显然震慑住了没见过市面的老外,光荣杂技团的几位男女对视一眼,都用重新认识的眼光审视着中国人。
“我向你道歉,顾铁。”爱娃难得地低下了头,“不过测试也是必要的,我们需要认识到你的实力。”
“滋滋……”前舱传来电流声,房车后视镜上的被打坏的倒车雷达屏幕闪了两闪,熄灭了。
接下来的旅程气氛就要融洽得多,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坐下来聊聊天,顾铁发现这五个男女确实个个都有一手绝活,不知是加入幽灵的右手后闲得无聊学到的,还是直接以马戏团成员的身份加入这个神秘组织。“到了蒙古以后就随便我去哪了是吧。”中国人喝一口纯净水,冲下口中的面包渣子,“我们从乌兰巴托出发一路向东,经过中国东北到达大连港,然后乘船前往日本。同意吗?”
“我们没有权利质疑你的决定,除非这个决定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小萝莉又重复了一下基本原则。
“很好,我的身份证明、马戏团的通关文件、装备和给养,这些是我来处理还是你们负责?”顾铁瞧着一副大人样的小丫头,不让她卖萌就一脸正气凌然,看起来跟中国学生干部似的。
“交给特里吧。小丑是这方面的专家。”爱娃指指趴在那儿人事不省的年轻男人,“另外,顾铁你现在使用的面貌和身份文件已经被兄弟会掌握了,需要更换伪装。”
顾铁点点头:“我想到这个问题了。你们有表面细胞活性剂么?”虽然在量子网络上时刻有保护程序在保护他,但目击者的记忆可没办法被修改,这张丧气鬼的长相也算物尽其用应该退役了。
爱娃用下巴示意,小白脸乔治一路小跑到储物柜前翻了一通,抱了一个大蓝塑料瓶回来。看来这位仁兄是光荣马戏团中的跑腿角色,从表情上看,他还相当享受跑腿这个过程。小萝莉把蓝瓶中的透明液体倒进一个洗脸盆,又撕开一袋什么粉末倒了进去,搅拌均匀。
高分子熔融面具是与皮肤紧密结合的,要使面具脱落,除了等待表皮细胞自动更新之外,就是使用表面细胞活性剂加快脸部皮肤代谢,促进细胞分裂,大大缩短自动更新周期。顾铁用手指试试水,接着把整张脸没入水中,默数了三十秒后抬起头来离开水面。
接过爱娃递来的毛巾擦干脸,中国人忽然开口:“新的面具希望是一张东方面孔,就要回到中国,我不想被别人当做洋鬼子对待,好久没有自由自在说过普通话了。”
“我会转告特里的。”小萝莉点点头。
安-124运输机在云层上方穿行。十几个小时候,飞行高度缓缓下降,白云散去,闲得无聊站在窗边向外眺望的顾铁看到延绵不绝的青山和广阔无边的草原,一条清澈的河流沿着山脚流过,山与河之间出现一座城市。那山是博格多山,河是图拉河,城自然就是红色英雄之城、草原中的明珠乌兰巴托城了。
“请您坐好吧,先生,我们即将降落了。”半张脸吉斯说。
第124章小丑之泪(下)
起落架沉重地接触地面,冒出一溜火星,巨型运输机的降落可比客机粗野得多,顾铁抓住房车墙上的拉手,多次体验了短暂失重的感觉。从好的方面说,好歹这架用于民用租赁的安124-500运输机采用了加压恒温货舱,不然他们只能躲在密封车体里面使用氧气瓶呼吸了。
中国人不禁想起一位民航业朋友讲过的小笑话,多年以前一架民航飞机运输了60头价值连城的种猪,由于货主并未特别要求使用增压货舱,飞机落地时地勤人员打开普通货舱舱门,惊悚的一幕出现了:五十九头种猪已经倒毙身亡,幸存的一头不幸罹患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没人知道它在三万英尺高空经历了些什么,——猪疯了。
飞机终于缓缓停在蒙古国乌兰巴托市成吉思汗国际机场的专用跑道上,这里是整个东亚地区极少数能够允许巨型运输机起降的民用机场之一,也是蒙古国的航运枢纽。十分钟后,飞机的整个机头在液压挺杆的作用下缓缓升起,将宽阔的机身货舱直接暴露在外,两条钢结构轨道自动伸出机舱与地面相接。这架大飞机是专用于车辆运输的,除了光荣马戏团的房车之外,还装载了60辆各式豪华车、两辆集装箱卡车和一架小型飞机的机身。最大载重超过100吨的巨型客机让人叹为观止,顾铁坐在车里等待工作人员一辆一辆将汽车挪出,一边感叹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大个的机械产品,巨型飞机,巨型轮船,巨型潜艇,巨型坦克,冷战时红色苏维埃的产品最合我的胃口……如果机械工程非要向高效、低污染,精致可爱的路线上发展,岂不是失去了金属、齿轮、润滑油和曲轴的原始美感?”
络腮胡子博特坐在驾驶席上转回身赞同道:“说的对!我就是俄罗斯人,我的祖父是苏联红宝石设计局的员工,二十年前,我有幸在摩尔曼斯克港见到了即将被拆解的最后一艘‘台风’级弹道导弹核潜艇‘谢维尔斯塔尔’号,那才是真正的奇迹!接替它的‘北风之神’级潜艇跟小、更快、更隐蔽、续航力更强,可俄罗斯的军魂就在2.65万吨的恐怖排水量上啊!”
爱娃摇摇头,走到两个男人之间:“博特,准备下机,顾铁,你先别说话,新戴上的面具可不是高分子熔融面具,与皮肤的结合还不紧,掉下来就麻烦了:”
“唔……”中国人无奈地点头。魔术师博特是个手很巧的家伙,他给自己黏上了一张具有蒙古人种特征的树脂面具,顺便把自己的头发染回了黑色。不用再戴有色隐形眼镜让顾铁感觉非常愉快,做回中国人的感觉让他身心一下子就松弛了,尽管镜子里的脸有点其貌不扬,单眼皮小眼睛扁鼻子大嘴叉,一看就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
前方的一辆保时捷跑车被叉车移走,博特发动了房车开始缓缓倒车,房车的后视镜上还插着那根钢针,也不知是否影响视线。在成吉思汗国际机场身穿橘黄色制服的地勤人员指引下,跑车沿着钢制轨道倒出了机舱,顾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出神地望着安-124运输机70米的翼展、20米高的机身和高高翘起的机头,这个庞然大物漆着俄罗斯“伏尔加——第聂伯河”航空公司的蓝色涂装,涡扇发动机叶片缓缓转动,散发着惊人的热度。
一位穿蓝色制服的海关工作人员走到驾驶座的车窗旁,敲敲玻璃,用英语说“我需要查看你们的入境许可证、每个人的护照、马戏团的资质证明、从业许可证,另外还要登车检查,请配合海关工作,谢谢。”
络腮胡博特摇下车窗,递过去厚厚的一叠证件与证明文件,笑道:“当然,我们是来自波兰的光荣马戏团,是前来参加第七届蒙古杂技节的,贵国是马戏之乡,根据贵国的海关豁免法实施条例,魔术师的道具在经过爆炸物检测后具有海关豁免权,所以登车检查的话……我可以填写表格的,当然,不会给你添麻烦!”
身材粗短、脸颊红润的蓝制服草草翻阅证件,一边皱起眉头:“是有这个条例没错啦,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要求加强机场海关检查力度,麻烦得很,麻烦得很……”
博特与爱娃对视一眼,小萝莉挤到窗口甜甜地笑道:“叔叔,我们还要赶到展览中心去布置帐篷,这里还有几页证明文件,您拿着慢慢看咯。”她伸出小手,将一摞五颜六色的纸片递了过去,那是面值为二十元到五十元的欧元纸币。尽管被欧债危机折磨得欲仙欲死,欧盟货币的通货硬度还是比蒙古国货币图格里克坚挺得多,工作人员没有任何犹豫地接过纸币,动作流畅地揣进衣兜,脸上出现了笑容:“好了,既然手续完备,那就当然可以放行了,前方右转通过检查岗,然后通过立交桥上高速就可以到达市区。祝你们好运,来自波兰的杂技演员们!”他将证件交还给博特,与驾驶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房车鸣笛两声,沿着地面上的指示线驶向检查岗,顾铁评论道:“是亚洲国家最根深蒂固的罪恶。……也是最公平正义的社会准则,如果一切都能用钱来衡量,价值观就正常了,社会就安定了,挺好。”
小白脸乔治趴在驾驶室门旁处好奇地望着外面,“老大,你瞧检查岗那里是不是不大对劲?好像很很多当兵的的样子。”
中国人依言望向那座蓝白色的二层小楼,挂有海关和警察徽章的检查站用铁丝网重重包围,留出一条仅供一辆车通行的小通道,一群穿着绿色作训服的士兵持枪站在铁丝网两旁,正在一辆接一辆排查通关车辆。这肯定不是个好兆头,“光荣马戏团经常受到这样的礼遇吗?有没有被查出来携带违禁品,比如冲锋枪?”房车越驶越近,顾铁猜测爱娃应该有应急预案,不禁打趣道。
小萝莉脸色阴沉:“乔治,去把特里打醒,该他上场了。”
“遵命!”
精力十足的小白脸一溜烟跑向后车厢,用一根棒球棍忠诚执行了领袖的任务。“哇啊!”瞌睡鬼惨叫一声,“正在关键时候,眼看就要脱掉女仆的内裤了,干嘛非这个时候叫醒我啊!”
“看看前面的情况,给你一分钟时间。”爱娃指指前方,命令道。
特里揉揉眼睛看清戒备森严的检查站,“好吧。三十秒就够了,前面那辆车一通过我就开始。”
顾铁这时正在想办法连接量子网络。蒙古国是个比较保守的国家,几年前国家大呼拉尔(议会)举手表决,拒绝了gtc提供的十五亿美元无息贷款及附带的量子网络化要求,到目前还处在不太坚定的ipu阵营之中。波兰手机当然早就不能用了,又搜寻不到量子网络的wifi信号,顾铁觉得有点抓瞎,——是不是真的应该在脑袋上植入一个卫星天线?没有网络力量做倚仗,他的自信起码会减去一半。
排在前面的一辆老式凯迪拉克轿车通过了检查,加油驶离,戴钢盔的士兵向房车挥手,示意过来接受检查。博特挂档起步,慢悠悠地向检查站驶去,特里扑通一声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他在连接量子网络。顾铁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根本没有用到三十秒时间。十五秒后,二层小楼西侧的窗口忽然发生了一场爆炸,“轰!”红白的火焰破窗而出,化为黑色烟雾向上翻滚,小楼的每扇窗子都被震碎了,哗啦啦下起一场玻璃碎片的豪雨。与此同时,砰砰砰的突击步枪射击声从几百米以外传来,从声音的方向判断,应该是来自机场外面的突袭。士兵们立刻摆出战斗阵型、互相掩护,猛烈地开火还击,一位军官模样的人高喊着什么,示意房车立刻开走,以免被交火双方误伤。
轮胎从黄澄澄的弹壳上碾过,漆成大红色的光荣马戏团道具房车大摇大摆地从乱糟糟的战场中央穿过,发动机发出雄浑的加速声,转弯驶上高速,把成吉思汗国际机场的一片混乱的海关检查站抛在身后。
“干得好,特里。”趴在博特和顾铁之间的小萝莉转身举起大拇指。
房车车厢里,小丑从桌上抬起头来,露出淡淡的笑容:“没什么。我可以继续游戏了吗?”
“当然。”爱娃表情温柔地说。
“等一下,我要和你聊两句。”顾铁站起来向车厢走去,顺便反手把门关上,拉开凳子一屁股坐在特里旁边,“你使用的是卫星信号?你也能够通过植入芯片登陆量子网络?你也是‘创世纪’的权限拥有者?”
特里露出迷茫的表情:“是、是啊,不是大家都这样么?”
中国人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的琥珀色眼睛:“你怎么改造植入芯片的?你拥有的权限从何而来?老实告诉我!不许说谎!”
小丑明显惶恐起来,身子后倾躲开顾铁的逼问:“我、我不知道……”
小萝莉这时推开房门冲了进来,惊叫道:“不许这样对他!快停下!”
“想清楚!告诉我实情!”顾铁伸手抓住特里瘦弱的肩膀摇晃着。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是唯一能够改造植入芯片、挖掘出联网功能的人,而拥有的庞大量子网络配时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秘密,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有着与他完全相同的力量,这怎能让顾铁不惊诧万分?
小丑无力地摇晃着头颅,一滴泪水从眼角流下:“我、我不知道……”
第125章空巢之塔(上)
占星术士学徒在短短十七年的生命中从未亲眼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即使身经圣博伦的连绵战火和樱桃渡的残酷争斗,生命的流逝带给他的触动也远没有眼前发生的景象深刻,一个熟悉的人就在短短几码距离之外将匕首刺入自己的眼窝,“罗斯小姐!”约纳疯狂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合身扑上去想阻止胖女人自残的举动,但罗斯·罗斯伸出肥厚的左手,空气中出现了一堵无形却有质的气墙,“砰”地挡住了占星术士学徒的冲击。
“不用感到内疚,加入幽灵左手时我们都曾立下誓言,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道路,约纳。”苏卡萨峡谷的执政官平静地说,右手抽出匕首,她嵌在刀尖的右眼球噗的一声被拔出眼眶,血液立刻喷溅而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约纳绝望地撞击着那堵坚硬的气墙,他距离罗斯·罗斯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成为了无法跨越的天堑。
“为什么?我早忘记为什么了,只知道应该这样做。”从罗斯·罗斯的声音中听不出痛苦,只有看破一切的淡然,她甩甩匕首,沾血的眼球掉落地面,在羊毛地毯上骨碌碌滚出好远,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鲜红色轨迹。“别怕,这只是例行的仪式而已,很快就会结束。”她露出安慰的笑容,但牙齿都沾满了血迹,显得狰狞可怖。“扑哧!”匕首插入她的右耳孔,整个刀尖都没入体内。
约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嘭嘭捶打气墙,“不要再做下去了……我请求你……”
“疼痛只是短暂的错觉而已,不要被它迷惑。”罗斯·罗斯拔出匕首,掉转刀锋,正面刺入自己的鼻腔。她肥胖的脸上鲜血淋漓,血液沿着宝蓝色斗篷滴落地面,柔软的长毛绒地毯无法吸收太多的鲜血,执政官的脚下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我请求你……我命令你……”无力的感觉再次征服了占星术士学徒,他已经太多次感觉到这种深深的屈辱,一次次只能选择袖手旁观。“不……”卑微的眼泪充满眼眶,约纳低下头颅发出哀嚎。
“有时候失去才是最美好的赐予。”罗斯小姐再次拔出匕首,说完最后一句话,挥刀割断了自己的舌尖。
约纳从不知道一个活着的人可以流出那么多血液,鲜血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裳,让体态丰满的女人成为恐怖的红色雕像。他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几句疑问而做出疯狂的举动?这个名为“幽灵的左手”的神秘组织为什么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规则?
空中刮过一阵旋风,钢铁般坚硬的空气墙忽然凭空消失了,约纳摔倒在地,向苏卡萨峡谷执政官伸出右手:“罗斯、罗斯小姐……”
罗斯·罗斯疲惫地坐倒在地,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仓皇无助的17岁少年,想开口说什么,又无法发出声音,最终化作一个意味深长的颔首致意。
“砰砰砰!”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占星术士学徒惊恐地回身望向卧室房门,“约纳兄,睡醒了么?已经整整一白天了,你再不醒来我就要破门而入了哦。”阿赛温柔好听的男声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