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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入禅却安然地在篝火边坐下,对范康不闻不问,反而关心地对戚珑雪说:“雪姐姐,要疼,就跟我说。”闻到戚珑雪身上的味道,皱了皱眉,坐远一些后,不自觉地嫌恶地瞥了眼自己溅上脏水的靴子。
戚珑雪的哭声一滞,赶紧道:“一点都不疼了。”
不管真假,戚珑雪的话在范康听来极具诱惑,范康心知求不到铁石心肠的玉入禅,只能求菩萨心肠的戚珑雪,“戚小姐,求你一刀结果我吧,贫道生不如死,实在受不住了。”
戚珑雪一是习惯使然,不会拒绝人,二怕玉入禅再将“药”给她,开口替范康求情,“玉九弟,你救救范神仙吧,求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范神仙出事,我也不能安心用药……”想到“药”是什么,喉咙里有异物涌出,忍不住捂嘴,尚未捂住嘴,想到手上是什么,便呕吐出来。
玉入禅向后跳了两步,玉无悔递上水袋,玉入禅便接过水袋洗后后湿了帕子去擦衣摆。
玉无悔怔住,迟疑道:“九少爷,水不多了,九少爷要么赶紧喝了水,酝酿一下,去救范神仙。要么……把水给戚小姐漱口吧。”
玉入禅正洗着手,听玉无悔这话,蹙眉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疼,忍一忍不就行了。”说话时,水袋里的水已经没了,于是自然将给戚珑雪漱口的话忽略了。
戚珑雪看见自己的手就犯呕,听见玉入禅的话顿时傻住,微微回头,见缃蕤先递帕子给玉入禅擦手,不禁心潮起伏,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
“小姐,你忍一忍,少爷也是为了救你。”缃蕤拍着戚珑雪后背道。
“……我没事。”戚珑雪声音冷淡地说,推开缃蕤的手,用袖子擦了嘴,又看玉入禅嫌弃地不肯再靠近篝火,闻到自己一身腥臭味道,便自觉地退缩到金折桂、瞽目老人身边去坐。
金折桂瞥了眼仿佛被人抛弃一般的戚珑雪,眉毛一挑,收回目光。
“雪姐姐,你真没事了?”玉入禅懵懂地问,浑然不觉自己哪里错了。
范康睁大眼睛,忍不住疼得打滚,心道好个冷血无情的人,亏得他还以为自己跟玉入禅是一伙的,想提醒他玉无悔几个要造反呢,原来那人对他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只怕玉入禅留着他,是为了等瞽目老人给真的药的时候,再叫他去试药。
“……九弟,你就救救范神仙吧。”戚珑雪虽依稀明白玉入禅待她并不像她原以为的那样好,却忍不住劝了一句。
玉入禅道:“雪姐姐,你管他做什么?”继而又问瞽目老人、金折桂,“快说,其他的解药又是什么?”
“其他的解药,需要进乐水县衙里的去找,不然,其他地方哪里能找到珍贵的药材?”瞽目老人道。
“胡言乱语,县衙里的药材不是山上采来的吗?山上怎会没有?”玉入禅冷笑。
“……九少爷,八少爷拿下了乐水,去县衙里取,不是更容易吗?”玉无悔道,心里盼着玉入禅能够答应。
玉入禅眼看着戚珑雪,柔声道:“雪姐姐,你放心,我定会凭借一己之力救你性命。”
你有病!戚珑雪不由地哆嗦一下,勉强对玉入禅勉强笑了笑,顿悟道:他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宁肯我死,也不许旁人救我?莫非玉入禅将她看做与玉破禅争夺的玩物?这般下去,将来她死了最好,若被玉入禅救了,就再难得自由。
玉入禅有病……
不独戚珑雪,就连范康这真小人也这样认为,与其跟着玉入禅这无情之人,还不如跟着瞽目老人、金折桂,至少这两人好歹能有个恻隐之心。
玉无悔几人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玉入禅的无情,已经超出他们想象,远远地超出了“任性”的范畴。
玉入禅是变态!金折桂直接在心里给玉入禅盖上了变态的印章。
“少爷,你的靴子,奴婢拿到水边去刷一刷吧。”缃蕤看玉入禅不停地嫌弃地将靴子在地上蹭,便赶紧“恪尽职守”地出声。
玉入禅皱着眉头,又看了眼自己溅上脏东西的衣摆,“我随你去,这衣裳也要洗一洗。”说完,便领着缃蕤,叫玉无忧、玉无愫二人跟着同去。
范康看玉入禅走了,便一反早先的高傲姿态,求瞽目老人:“花爷爷,您就给我解药吧。”看玉入禅的模样,若瞽目老人说只有一颗解药,那解药定然是戚珑雪的,压根没他的份。
“那你说说,到底是你胡说,还是我们胡说?”金折桂冷笑道。
“是我胡说,是我胡说!”范康赶紧道。
“范神仙——”戚珑雪不敢置信地看向范康。
范康赶紧道:“都是我胡乱编造的,是我活该贪心想要抢《推背图》才会被蜘蛛咬中毒,是我……”
玉无悔、玉无缘两人好似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沉默不语地给瞽目老人、金折桂解开绳索。
剩下两人犹豫道:“要不要等九少爷回来,跟他说……”
“九少爷会听吗?便是玉将军在沙场出事,只怕九少爷也只会感慨一句玉将军技不如人。”玉无悔想到玉入禅就替玉将军痛心,暗想玉家怎会出这么个东西,而他们又跟着玉入禅助纣为虐。
其他二人听了,也不满被玉入禅呼喝着胡作非为,于是默认了玉无悔、玉无缘的作为。
玉无悔惭愧道:“两位对不住,军令如山,九少爷毕竟是……”
“罢了,你们这套军令如山的说辞我早领会到了。”金折桂揉着酸疼的手腕,又看向玉家几人,“我知道你们玉家人*抢军功,如今,就叫一人去乐水给玉破八送信报平安,剩下的,随我抢军功去。”
“小姑娘,我们不去乐水吗?”玉无缘疑惑道。
“在下花子期,今年三十五岁。你们八少爷叫我花小前辈,你们也按这称呼叫我,诸位报上自己名字,大家好一同谋事。”
玉无悔想起蒙战说过花家两位前辈,又看了金折桂一眼,不禁想原来这位竟然有三十五了,“在下玉无悔,这两位是玉无缘、玉无嗔,跟着九少爷去……洗靴子的,是玉无忧、玉无愫。”此时,玉破禅、玉将军不知为战事如何寝食难安,玉入禅却只记挂着自己脏了的靴子,这样的少爷说出的话,他们竟然无一不遵从!难怪这小姑娘会看不起他们,如今想想,就连他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金折桂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戚珑雪讶异地看着诸人,一时忘了啼哭,“小姑娘……”
“戚小姐,叫我小前辈。”
瞽目老人从羯鼓里拿出两颗解药,一粒递给戚珑雪。
戚珑雪看了看自己的手,金折桂知道她手上沾了童子尿,便从瞽目老人手上接过药丸,又见玉无悔递水过来,便喂药喂水给戚珑雪。
戚珑雪对瞽目老人、玉无悔道了一声谢。
“花爷爷——”范康艳羡地看着戚珑雪,躺在地上求道。
“记住,中毒的永远不是大爷!”瞽目老人笑着将解药给金折桂。
金折桂将解药一掰为二,一半叫玉无悔喂给范康,一半收了回去,“你吃了解药,身子会好一些,要抓玉入禅就跟抓小鸡一样。你抓了他,然后,叫他不停地喝水,不停地给你童子尿缓解伤痛。只要他不死,随你怎么玩。你知道怎么看地上痕迹,知道怎么叫玉家九少爷不知情地跟着我们后面转。三日后,你来找我们,剩下的解药给你。”
玉无悔几人倒抽一口气,玉无悔忙道:“小姑、小前辈,九少爷虽年幼无知,但毕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棍棒底下出孝子,父兄身在危险之中,不知道为父兄担忧就罢了。还满嘴冷嘲热讽,这等人,养大了也是个冷血畜生,还不如趁他小,用上很手段好好管教管教他。也叫他早日明白,什么是敌,什么是我。”金折桂冷笑道。
玉无悔几个想想因玉入禅死了的兄弟,心里十分厌憎玉入禅,料到范康不敢弄死玉入禅,便纷纷点头。
“当、当真?”范康喜出望外地问,。
金折桂笑道:“那是当然,见识过玉家人如何设机关,我才明白,原来范神仙的机关是何等的巧妙。”
“你要的不过是《推背图》,若你老实,老朽便许你看一个时辰的《推背图》,许你抄写里面的诗句图画。待回京之后,你依旧做你无着观里的活神仙,老朽依旧是街边卖艺的老乞丐,井水不犯河水。”瞽目老人顺着金折桂的话慷慨道。
范康多疑地想,就算瞽目老人的话是假的,三日后他拿着玉入禅做人质,也能换来半颗解药,于是忙欢喜地识时务答应。
玉无悔几人听金折桂言语间对玉家军十分熟悉,越发惭愧,抱拳道:“我们只知道听九少爷的话行事,不想九少爷是那等人……就连对戚小姐,他也不愿去乐水给她配药。”
戚珑雪脸色苍白,嗫嚅道:“我原不是他什么人。”
“毛都没长全的小子,能指望他有个什么情深不悔。事不宜迟,咱们快走。路上再叫两声将跟玉九走的两位叫回来。既然乐水已经落到了玉破八手上,咱们就向瓜州方向去,设法阻止袁珏龙的兵马赶向乐水。便是能延迟一两日,叫玉破八能多多准备一些守城的粮草木石也好。”金折桂发话。
玉无悔听她一字一句实在在理,便纷纷点头。
戚珑雪看他们要走,赶紧上前一步,“……他、他在我手上小解,我再不能见他了。请几位带我走。”她父母虽双亡,但又不是玉家奴婢、玩物,虽得他相救,但生死岂能受他摆布。
玉无悔此时将一路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戚小姐,你要跟我们也可以。但准备吃的甚至替我们包扎伤口的担子就要落在你身上了。你若连累我们,我们也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没人会再迁就你。”
戚珑雪脸上烧红,忙道:“几位带我走吧,他刚才说要以一己之力救我,我只觉得害怕得紧……求几位救我,烤肉、包扎、守夜,我都会学,从今以后,我看几位的脸色办事说话,绝不连累你们,只求你们别将我留给玉九少爷。”
金折桂不由地想戚珑雪原来不是个傻子,竟然能从玉入禅那变态状似关切的腔调里听出威胁的意思来,果然是事关自己傻子都能变天才,“既然如此,那还请戚小姐路上坚强一点,毕竟乱世之中,人心险恶——谁也料不到谁会在谁手心里撒尿。”
☆、30恶人还需恶人磨
深夜的秋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树林中,金折桂搀扶着瞽目老人,玉无悔扶着戚珑雪,一行人迅速地离开此地。
戚珑雪见玉无悔几人好不嫌弃地搀扶着她,又想起方才玉入禅先是蛮横地令缃蕤压着她,尿在她手上后又嫌弃她的模样,不由地感慨颇多,她原本就容易哭,此时眼睛不禁又湿润了,看众人只顾着赶路,无人看她,便强忍住泪水。
走远了一些,玉无缘仰头“啊——”地一声长啸,山鸟惊飞后,等一等,果然玉无忧、玉无愫二人迅速赶来。
这两人赶来,看瞽目老人、金折桂已经被松绑,且跟玉无悔几人站在一处,便疑惑道:“这是……”
玉无悔问玉无忧、玉无愫:“你们两人是愿意替九少爷洗靴子、衣裳,还是愿意跟我们去助八少爷一臂之力?”
玉无忧忙道:“自然是去帮八少爷,可九少爷他……”
“不用管他,死不了。”玉无悔颇有些恨不得食其髓地恨恨道,“我们原已经撤出扬州,若非去救……戚小姐,无怅、无怀两位也不会惨死。”
戚珑雪一路只感激玉入禅救命之恩,此时听玉无悔提起死去的两人,不由地赧然,忙道:“是珑雪连累了那两位大叔。”
金折桂道:“知错就改吧。快走,兵贵神速,瓜州那边可是没两日就又被宁王的人抢回去了。”
其他几人听了,便不再絮叨先前的恩怨,快速地向前赶去。
这边篝火边,玉入禅、缃蕤两个等了许久,竟一个人也不见,玉入禅不由地心下恼火,冷笑道:“便是遇袭,也该留下个音讯给我。”见干粮等物也不见了,又想这怎会是遇袭,定是他们合伙弃他而去。
范康躲在树后,听玉入禅恨声抱怨,心中冷笑若是他是玉入禅的手下,也会抛下他逃跑,此时力气还没恢复,只能躲在深深的草丛中去看玉入禅气急败坏模样,看玉入禅、缃蕤两个重新点燃了一堆篝火原地等待,便安心地在草丛里闭目歇息。
黎明时分,范康在草丛中睁开眼睛,浑然不觉蚊虫咬在身上的胀痛,一双眼睛向玉入、缃蕤看去,只见玉入禅还在熟睡,领命守夜的缃蕤也睡着了,慢慢地起身,果然察觉到身上好了许多,才要去偷袭玉入禅,却见玉入禅靠在树上警觉地微微偏头随后又做出熟睡模样,心里一跳,暗想自己险些轻敌了,玉入禅虽蛮横,却也不是傻子。于是又卧在草丛中不动。
天慢慢亮了,缃蕤起来熄灭了篝火,问玉入禅:“九少爷,小姐他们都不见了,莫不是去乐水了?咱们要不要也去乐水?”
玉入禅眯着眼,先叫缃蕤伺候他洗脸漱口,随后见玉无悔几人连干粮等都带走了,心里怒不可遏:“……去乐水,我定要叫玉无悔几人悔不当初!”站起身来,便向树林边缘走去。
范康躺在草丛里,看玉入禅、缃蕤走了,摇头冷笑玉入禅昨日不肯去乐水,如今没人保护替他弄吃的了,就又想去乐水了。
人是铁,饭是钢。范康寻了些野菜果腹,又设下机关抓了只灰鼠烤熟了带着,然后才顺着地上玉入禅、缃蕤两人的足迹向前,待琢磨出他们二人所走的路径,便赶在他们之前设下机关。
等机关设好,他人已经是筋疲力尽,便真真假假地倒在地上呻、吟。
果然他的□声传出不久,玉入禅、缃蕤两人便赶了过来,只是此时没有护卫在身边的玉入禅并不向范康走近。
“臭道士,其他人呢?”玉入禅冷着脸问。
范康只顾着喊疼,做出听不见玉入禅声音的模样。
“少爷,可要救范神仙?”缃蕤仰头问玉入禅。
“救他作甚?这道士居心叵测,又刺伤雪姐姐,定非好人。”玉入禅戒备地向树林两侧看去,一想到玉无悔等人敢离他而去,便恨不得此时就用军法处置他们几人。
缃蕤不敢置信道:“范道长是有意刺伤小姐的?那为什么还要抬着他对他好?”
“为了给雪姐姐寻解药。”其他人就算了,戚珑雪竟然也不吭一声地走了——她是被人强迫,还是自愿走的?
缃蕤道:“……那他是坏的,那位花老爷爷就是好的了?少爷为什么绑着他们?”
玉入禅不耐烦道:“为了给雪姐姐寻解药。别再多问,本少爷要做什么,由得你来管?”说罢,小心地一步步向前,快靠近范康的时候,便拿鞭子向地上扫去,只听唰得一声后,一个树藤圈子弹起,“好个臭道士,想用自己做诱饵害……”话未说完,便听身后又有破空之声,扭头看见一截树干向他砸来。却原来地上的陷阱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的机关设在后面,待要匍匐在地上,已经迟了,硬生生被树干砸在胸口,一时只觉得胸口剧痛,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缃蕤也被树干扫到地上,手臂被刮伤一片。
“呵呵、咳咳——”范康得意地笑,强撑着从地上坐起,“……九少爷有护卫的时候……肆意妄为……没护卫的时候……倒是警觉。可惜姜、还是老得辣!”站起来,一只手灵活地解下玉入禅的腰带就去绑他的手。
“范道长,你不能……”缃蕤挣扎着来撕扯范康,范康先被她推开,随后将断臂露出来,“再来,就在他身上下毒!”
缃蕤头皮一麻,不敢再来推范康:“范神仙,他是玉将军家九少爷,不能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