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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施妹妹吧,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
---《眉兮异笺》
“救救我”眉兮说。
她衣衫褴褛,身上带着经年不洗澡、在山洞捂出的馊臭。
新娘捂着口鼻,惊慌地想躲开她的味道,甚至忘了呼喊有人闯轿。
苏幕遮却抱着她,清冷的面孔,没有表情,眼睛一动也不动。眉兮想,他可能被熏傻了。
“快—--我看见她跳上那顶花轿了”后癸的追兵撺掇着他的同伙:“搜轿子!”
“谁敢!”苏幕遮的声音,凛冽得如同寒风,透着一种王者才会有的威厉。“空桑长姬的轿子,你们也敢搜?”
“空桑长姬?谁不知那朵白莲花!在空桑可没什么地位呐”追兵很识时务。
这追赶、争吵、带打趣的声音,惊动了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子梠。他一个翻身下马,利落地挡在轿前,对追兵说:“空桑长姬,没有地位,那我商丘子梠呢?她可是我的新娘。”
“拜会少君”两个追兵,都齐刷刷地躬身、握剑、行问候礼仪。子梠二字,如雷贯耳。“我们无意冒犯您,只是,方才,有个逃奴。上了轿子。”
苏幕遮,撩开帘,跳下了车:“说起奴隶,轿内倒是有一个------”
轿内被他塞在底座下箱子里的施眉兮,此刻寒毛倒竖,觉出自己所投非人,竟任由他装了箱卖了?!不禁喊出声来:“你这个叛徒”。
“我就说是嘛”追兵直起身来,得意地去撩开轿帘,向里张望,却没看到施眉兮的影子,于是犹豫地望向苏幕遮:“人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苏幕遮说着,轿箱内的眉兮,此刻,细汗都渗了出来,紧张得觉出,自己真的要被出卖了,闭上眼,准备听天由命了,却听苏幕遮却接着说道:“就是我!
我乃空桑采桑女之子,世代为奴!敢问阁下,是要捉我么?”
“少废话。我刚才明明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你这个叛徒!’”追兵拒绝他的插科打诨,试图将话题拉到正题。
“他自然是个叛徒!这话是我说的”空桑长姬,新娘姒之,发话了,不知是为了替苏幕遮圆场,还是单纯的善良的想救那个臭眉兮:“他虽为奴,但空桑主君,待他实在不薄!封他父亲庖丁为御厨,还让他做我们世子的师仆。可是,商丘少君子梠,三顾两请,他就背弃了我空桑,要投奔商国去了。
为了名正言顺,还要拉上我垫脚。空桑主君放他去商国的筹码和条件,就是商丘和空桑联姻。我不过成了他们政治的牺牲!
你说,他是不是不折不扣的叛徒!为了自己的前途,背主求荣,还害了我一世姻缘。”
姒之说着,梨花带雨,哭了起来。
有关空桑和商丘这桩婚事,天底下,早已人尽皆知,追兵自然也晓得,轿内这新娘,说得不假,是个可怜人。于是,卸下了怀疑。
“怎么这么臭?”另一个追兵,掩鼻,厌恶。
“长途跋涉,鱼干坏了。”苏幕遮说。果真,那车外,是晾着鱼干的。
“咱快走吧。许是你看花了眼,她应该是跑到林子里去了”另一个追兵说。“我们去那边搜搜。”
追兵远去。
苏幕遮落下轿帘,打开座箱,将瑟瑟发抖的施眉兮,拎了出来:“方才怎么没觉得,这么臭。”他扇着风。
善良的姒之,躲得更远些,细细得问:“你是谁?怎么被他们追?”
眉兮未来得及回答,但听不远的洞处,传来狼的嗥叫声,人的凄惨叫声。
“不好,弟弟---,”她敏捷地跳下车,朝着洞口跑去。苏幕遮不知为何,竟跟了她去。
一匹公狼,正在撕咬一具奄奄一息的病骨,不时仰面咆哮。
施眉兮几乎吓傻了,不敢靠近,却又担心洞内的亲人,她方才明明听到弟弟的惨叫。
公狼见了活人,向她扑来。
苏幕遮一个箭步,挡在她的身前,右臂被公狼,咬了一口。但见他左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狼的咽喉。那狼叼着他右臂的嘴,和他扼着狼的咽喉,就那样对峙着。显然,狼占了下风,将致命处暴露在对手手下的,必败。
狼终于倒地了。苏幕遮的臂,血肉模糊。
“谢谢,谢谢你,你是好人---”她说,为自己方才怀疑他,感到一丝愧疚:“萍水相逢,您本不必,以命相搏。”
“我知道被人追赶的滋味,我也知道命在旦夕的滋味”他说:“再说,我不是头一回,跟畜生打架了,小菜一碟,实在算不上以命相搏。姑娘言重了。
“感谢贵人相助”眉兮的母亲,姒娘子,从山洞走出,看他红衣华服、气度非凡,料想是个贵人,便欠身谢了一谢。施为在洞内抱着施展,也满口谢意。施展头上孩子流血。
“天寒地冻,这狼顺着人味觅食,倒是有的。许是这里有过其余狼的踪迹吧?”苏幕遮问。
“我之前在这山洞里,猎杀过一头小狼,和一头母狼。想必这头公狼,就是来寻它们的”施为捶胸顿足:
“造孽啊。这公狼,报仇来了,不咬我,却咬了我的儿子”
“怕是要留疤了。”苏幕遮检查施展头上的伤口:“你们随我走吧,不处理怕他会破风而死。”
施为本便受不了宝贝儿子受屈,此刻听闻不治会死,忙挣扎着,抱起施展,唯唯诺诺地道谢,跟着苏幕遮走。
“你这总以苍生为念,爱管闲事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改?”子梠无可奈何的责备着苏幕遮,已从自己的喜服上,撕了一条帛下来,给苏幕遮包扎住手臂流血的伤口:“你这疤,留的可比他的长多了,死的机率,也更大吧?”
眉兮看着子梠对苏幕遮的深情,想起了村中那些小话,心道:‘这商丘少君,难道真如传言,中意空桑的奴隶?
怪不得,他坐在新娘的轿子上。
原来,他就是那个空桑长姬的媵臣—陪嫁奴隶啊’
她这样想着,越发感兴趣地,怔怔望着苏幕遮,不禁又纳罕:可是,他这等,风华、气度
容貌,还有方才在轿内不怒自威的那句:谁敢。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个奴隶啊。
苏幕遮见她盯着他看,冰雕玉琢的脸,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对她说:“怎么,我那么好看么?”
‘废话,不好看商丘少君能看上你?’眉兮这样想着。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抿嘴一笑。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处驿所,天也已经黑了。
“快给她刷刷吧!”子梠连‘洗’都不用,只在院子正中,对下人说道。
“刷?在这里?”眉兮不解。
“对,你和我娘子,乘坐一个轿子,我怕你熏坏了她,她身体弱。”子梠不让刷别的山洞来者,单要刷她眉兮,原来是舍不得自己的新娘—姒之。
仆人早已备好几桶水,雷厉风行,向着施眉兮身上泼上去。比瓢泼的大雨,好使多了。
“你们干什么?!!”苏幕遮在施眉兮,抹着脸上最后一把泼水时,挡到了她的跟前。
“是你要干什么?”子梠急了,一把把苏幕遮扯到自己那边,紧张怒吼:“你的伤口,刚让御医换了药,不能沾水,你不知道么?!!!”
‘哎,在商丘少君子梠眼里,谁都比施眉兮金贵。’施眉兮心里碎碎念着。
苏幕遮此刻,站在子梠同样的角度,看那清洗过后的眉兮,竟然惊为天人:
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施妹妹吧,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
那一刻,眉兮不知道,苏幕遮是否,被她的美貌俘获了。他一直在看着她,看得出了神。
夜,那样静…….
…….
“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未菰相府里的苏幕遮,此刻,拿着《眉兮异笺》,为忘记了一切前尘的、起死回生的施眉兮,讲述他们如何相遇。
“嗯----”施眉兮说:“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活得这么狼狈啊。”
“不,狼狈的是我。”苏幕遮说:“你不是不知道苏幕遮是否被她的美貌俘获了么?
是的。他从见施眉兮的第一眼,便知道,自己会沦陷在她的美貌里。
他一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为色所迷。“
“你爱上了我?”施眉兮感觉很失望似的。
“嗯”苏幕遮点头。眼中又出现了那种她招架不住的情根深种的眼神。“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
“哦“施眉兮更觉得无聊了,仿佛自始至终在听别人的故事:“施眉兮的一生,还真是,从来都没有新意。这样俗套的相遇,像是话本里的桥段子,无聊透了。”
苏幕遮的深情,似乎因为她这话,夹进了一丝伤,他没想到,他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她听来,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是无聊。
她爱过他么?如果她真的像她在《眉兮异笺》中供述的那样,曾经对他‘一眼万年’,就像真实的他对她那时的感觉一样,那么,她会是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只觉得无聊么?她的心里,就翻不起一点,涟漪或波澜么?
“你是不是,从始至终,从来就没有爱过我?”苏幕遮聪明地可怕而又悲伤,他将手中的《眉兮异笺》,摔向窗边:“这里面的鬼话,都是骗人的?对么?是用来应付莫邪的?对不对?而我却像神明一样供奉着,把你这违心的供词,当成你对我同样情根深种的证据……
一厢情愿!”
施眉兮没见过苏幕遮发火,起码,她从活过来到现在,头一次看他对自己发这么大的怒火。他的眸子,像是冒着灼人的火焰,比那莫邪的无名火焰,教她更加害怕。
她开始发抖。苏幕遮突然,如同发狂的猛兽,双手把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在怀里,嘴巴疯狂地寻找着她的唇,手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好,你不愿意要那往事,那我也不要,我现在要你,要你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