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第868节

肉丝米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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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大庸县需要很多山中百姓去干活的消息,传入大山里的时候,那些明知朝廷有意要彻底革除土司制度的土司老爷们,便开始派出心腹之人,前往大庸县。

    并且,这些人也开始照葫芦画瓢的,开始在领地里随手一指,便要治下的百姓们出工干活。

    大概是因为朝廷开出的价码实在太高,又或者是这些土司老爷们觉得不必如此大方。

    他们给治下的土人、苗人开出的工钱,也就只有一天两顿饭。

    就是这样,都被这些土司老爷们认为,自己这是在行大善。

    起初。

    那些消息闭塞的山中土人、苗人,也同样觉得土司老爷们真的是在行大善了。

    可是当越来越多认识的人,从大庸县那边走进西南十万大山深处,告诉了他们真相之后。

    人心便开始发生了变化。

    开始是少数几个人,被那些从大庸县进山的人带走。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在亲眼看到真金白银后,自发的跟随着那些人离开这世居的西南十万大山。

    于是觉得自己已经在行大善,很是吃亏的土司老爷们,便开始了更多的预防措施和手段。

    他们开出了一日三顿饭的代价,接着又在山中要紧的路上驻扎人手阻拦土人、苗人离开。

    并且这些土司老爷们,更是默契的派出了更多的心腹,随着那些进山拉人头的百姓离开大山,前往大庸县。

    位于大庸县西南方,距离不过二百里,却要在山中走上五六日才能到达的永顺军民宣慰司治所永顺县城。

    在城外汇入澧水水系的无名河道两侧,如同大庸县城外的澧水河一样,河道两岸满是百姓。

    宣慰司的官员们并不理解,为什么朝廷要在无风无浪,数百年都不太可能有水患的澧水河修筑河堤,但为了防止宣慰司境内的百姓去往大庸县,为朝廷所用。

    宣慰司高层,纷纷采取了同样的办法,征召辖下土人、苗人,参与修筑河堤。

    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们很清楚为何要学着朝廷在大庸县的做法。

    所为的就是要和朝廷争夺人丁。

    在城池东南方的山岗上,建有望亭。

    永顺军民宣慰司的土司老爷们,并不住在城中,而是在东边二十里地的土司城。在这县城里,不过是宣慰司同知指派的属官,驻扎在城中管理政务。

    这样的做法,纯粹是属于土司们的习惯。

    而同样的,永顺军民宣慰司的历史,一直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的唐朝天授年间。天授二年,唐朝以当时辰州的大乡、三亭两县,设置溪州。

    自此,开启了永顺宣慰司的历史政治地位。

    再历经五代十国,宋元两朝。

    到了大明,洪武二年朝廷以永顺军民宣慰司取代原本的永顺军民安抚司,传承自前唐时期的彭氏家族中人,彭添保为永顺军民宣慰司同知。

    永顺军民宣慰使司,在朝廷的政治序列里面,已经属于土司制度中,由朝廷任命的最高官职,乃从三品的官阶。

    下设六个长官司,共辖三州六洞,分别为施溶州、南渭州、上溪州,麦着黄洞、腊惹洞、驴迟洞、施溶溪洞、白岩洞、田家洞。

    永顺宣慰司,更是从前唐开始,便由土人彭氏家族执掌,历经历朝历代,经久不衰。

    不论是哪一姓坐了中原江山,永顺却似乎永远都是彭氏家族的。

    连带着,永顺宣慰司西南边的保靖州宣慰司,也同样是彭氏家族分出去的分支世袭执掌。

    可以说,在西南十万大山里的土司势力范围,彭氏家族独占湖广道境内土司势力大半的力量。

    山上望亭。

    以永顺宣慰使司同知彭添保为首的一众土司官员,遥望山下正在被无数土人修筑的河道。

    彭添保是在洪武三年,承袭来自兄长的土官职务。

    如今的彭添保不单单是永顺军民宣慰使司的同知,还是湖广道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佥事。

    前者,属于永顺宣慰司最高主官。后者,则让他拥有执掌永顺宣慰司一应土司兵马的权力。

    彭添保就是永顺宣慰司的土皇帝,或者说是湖广道境内所有土司领的共同土皇帝。

    只是往日里坐享土皇帝权威的彭添保,近来却十分烦躁。

    朝廷这几年大力推行新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朝廷对盘亘在西南数百年的土司制度,也定然早已心生不满。

    这一次朝廷更是借口要经略高原和西北,派出了以皇太孙朱允熥为首的五万京军,驻扎在永顺东北方二百里外的大庸县。

    其目的,早已不言而喻。

    朝廷想要革除土司制度的心思,也亦如昔年司马昭之心,早已是路人皆知。

    若是放在三十年前,大明刚刚立国的时候,朝廷有这样的念头,彭添保定然会集结兵马,紧紧的跟随着前元,在这西南十万大山里和明军纠缠。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大明牢牢的占据着中原的地盘,对西南一地,年年打压。

    除非自己丢掉现在的权柄,带着人躲进大山深处。

    不然,彭添保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我们反了吧!”

    “朝廷就算有再多的兵马,难道还能在我们的地盘上找到我们吗?”

    “不要说大庸县现在那五万朝廷大军,就是再来五万。只要我们躲进山里头,他们也定然是找不到的。”

    在场的一名彭家子弟,面生愤懑的劝说着。

    这样的游说,已经在彭添保的耳边出现过很多次了。

    这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朝廷那位皇太孙,现在又在大庸县做些什么?”

    许半响之后,彭添保这才轻叹一声开口。

    另一名年长些的彭家土司官员,想来应该是负责打探消息的。

    听到彭添保的询问,当即上前,小声道:“还是在继续招揽人手,并且我们过去查探情况后回来的人说,朝廷确确实实是在大庸县那边带着百姓做事的。”

    “这是阳谋啊。”

    彭添保感慨一声,不得不在心中默认了朝廷现在在大庸县做的事情,是绝对正确的。

    作为执掌永顺乃至是湖广道境内西南诸土司领的人,彭添保能够将权力紧紧的握在手中这么多年,又岂非是庸才。

    那年长的彭家土司官员亦是叹息一声,摇头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朝廷就是砸银子把咱们的人都给拉走。他们大概是想着,只要咱们这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就是他们挥师开展的时机。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只能依靠对山里的熟悉,带着不多的人和朝廷兵马斡旋。”

    彭添保烦躁的摇着头,声音低沉的询问道:“保靖州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哼!”那人冷哼一声,满脸不悦道:“朝廷在辰州府那边如出一辙,和在大庸县一样,于麻阳县、吉首县、泸溪县、沅陵城方向开工好几个事情,招揽保靖州和我们永顺境内的五寨司、筸子坪司、田家洞司等地百姓。”

    彭添保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一些。

    随着前些年北边的施州卫设立,湖广道西北部地盘最大的土司领地,彻底脱离土司制度,成为朝廷的流官府。湖广道境内现在仅存的土司领,便只剩下了永顺宣慰司和保靖州宣慰司。

    彭添保心生不甘的低吼着:“朱家欺人太甚,难道他们要将我们赶到四川还是贵州去?”

    而那名应当是专门负责彭家对外打探消息的土司官员,却是苦涩道:“四川道和贵州都司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从那边过来的土司中人说,朝廷在四川道和贵州都司那边,也在做差不多的事情。”

    彭添保心下当即一颤,赶忙追问道:“播州杨家怎么说?可有消息过来?”

    播州属四川道境内土司宣慰司,和永顺宣慰司是同样的地位。

    而播州杨家,亦如永顺彭家一样,乃是播州世袭的土司。

    说来,播州杨家的血脉继承,其实在前宋的时候是有过一次更迭动乱的。

    原本的播州杨家,是自认可以追溯到先祖杨端。

    但是在前宋的时候,大概是为了加强其播州杨家传承自中原的目的,便开始盯上了前宋太原的另一望族杨氏。

    先是认了杨业为始祖。

    然后又借说播州杨氏第七代继承人杨贵迁,便是杨业后人。

    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便无人可知了。

    但在整个前宋时期,西南地区的土司大族,纷纷都以能追溯一位中原望族大姓为先祖为荣。

    诸如思州田氏,便人丁自己乃是春秋战国时齐国田氏后裔。

    又有归州冉氏,自称乃是孔圣弟子冉有后人。

    这样的事情,在整个前宋时期很是盛行。

    但不管怎么说,杨氏在播州宣慰司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

    彭家那名负责打探消息的人想了想,说道:“杨家现在不比我们彭氏的情况好多少。朝廷直接就是在贵阳府和重庆府中间修一条那什么水泥路。这条路,直接就是从他们杨家的播州宣慰司里面穿过。”

    大概是因为杨家的情况比彭氏更差。

    彭添保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少许的笑容:“那杨家现在恐怕已经是焦头烂额,真要是让朝廷修成了这条路,恐怕接下来就是朝廷大军沿着路进驻他们播州宣慰司了。”

    “是这个道理,但杨家也无可奈何。他们要是公开反对的话,不说贵州都司的兵马,就是广西道和云南道的兵马,都会一起北上,将他们播州踏平。”

    这也是朝廷的阳谋。

    不管西南的土司动与不动,朝廷最终都会下手。

    朝廷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安排,最糟糕的是西南的土司们也心知肚明。

    只是现在,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竖起大旗造反的人。

    彭添保将思绪从遥远的播州宣慰司收回,转身看向在场的彭家子弟,沉声道:“你们说,在朝廷的计划里,最后会如何处置我们?”

    在场的彭家子弟们目光转动,没人急于开口,而是在思考着家主的这番话。

    彭添保用了一个处置,而非安置。

    其实就已经说明在彭添保的心中,对朝廷最后会如何对待西南土司,是有了自己的评估。

    处置,那自然是罢免他们现在的一应官职,夺去他们此刻所享受到的一切权柄。

    而要是安置的话,朝廷就得再费一番力气,将他们这些人从西南带走放在别处。

    只是没人敢说,朝廷是不是真的会对他们下狠手。

    许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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