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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门外异常沉重的脚步声渐近,躺在草席上的田伯冲被震得一阵乱颤...来人肯定不是牛二,他虽壮硕,却达不到那个吨位。
很快,一个妇人粗声粗气问道:“新人醒了么?”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只听一悦耳女声清脆答道:“还未苏醒哩!”
那妇人喘着粗气道:“快叫醒!吉时已到,别误了大好事!”
她说完快步离去,踩得船板咿呀呻吟,还有几块木头断裂的“咔嚓”声传来...
好厉害!
若让她来回跑上两圈,岂不要将这艘船给毁了?
...
几声小碎步快速靠近,装睡的田伯冲被人轻轻推搡,“公子公子”唤个不停。
他“茫然”睁眼,见四名十四五岁丫鬟打扮的清秀少女,正捧着大红服饰立于身侧。
丫鬟们见他睁眼索性将他按在草席,手脚麻利的给他套上衣物,架起他迅速向外跑去。
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将他打扮如“红包套”一样?
待他看清胸前用金丝绣成大大的“囍”字,并配以鸳鸯戏水的底纹时,只感觉脑门被驴踢了一般,完全懵住。
这,这是要逼婚吗?
怪不得刚刚那位“重量级”妇人亲自前来催促,对她而言不是“大好事”是什么?
想到要与妇人成婚,田伯冲欲哭无泪,只消洞房花烛夜一过,他不死也得重伤…
如此强人所难,定是任紫衣想出的鬼点子!
不就是装疯卖傻吗,至于如此下毒手?
这戏,不演也罢!
他奋力挣扎、无声喊叫,命都保不住了还装什么?
四名丫鬟见他张大嘴巴挣扎得厉害,只道他疯病发作,干脆擒住他双手双脚,“嘿!”的一声娇吒,将他抬了起来。
她们跑到甲板边齐齐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三丈外原木搭建、铺着红地毯的码头上,却早候着一支迎亲队伍和一匹脖挂红缎的高头大马。
这群人一见田伯冲出现便纷纷点头示好满脸谄媚,领头的麻脸汉子鼓起腮帮吹响喇叭,又一阵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丫鬟们将他高举过顶稳稳放于马鞍之上,不知谁呼哨一声,那马儿立时转身,撒开四蹄如箭一般窜出,众人一步不落的跟在马儿身侧轻松跳跃,喜庆的乐声响了一路。
迎面劲风吹得他泪眼花花,呼不给吸。
他几次想要从马背上跳下,都被丫鬟们从四周伸出的纤纤细手给死死按住,其中一名眉目如画的伶俐丫鬟咯咯娇笑,对另一名娇俏可人的丫鬟道:“想必公子成了驸马爷过于激动罢,今晚洞房花烛可要多讨些赏钱哩!”
众人哄然大笑,嘻嘻哈哈乐无边。
田伯冲握紧拳头瑟瑟发抖,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愤怒的抬头看天,只感到肺里憋了一团火,却无法发作...
一想到刚刚天塌地陷的脚步声和“迫不及待”的催促声,眼前光明尽失只剩黑暗,一时气急攻心竟晕了过去...
*
人中被谁狠狠掐了一下,一股直达大脑深处的刺痛让他悠悠醒转。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炸响,鼓、铙、钹、锣开始敲打,好像有谁大声喊道:“吉时已到,有请新郎~!”
不知谁抓住他背心,推着他向前走去。
缓缓睁眼,只见满挂大红灯笼的宽阔大殿中围满了人,一些陌生面孔接连挤到他身前抱拳道喜、恭贺不断。
“哥哥,哥哥!”
吵闹声中传来牛二的喊叫声,只见他奋力挤在身前哈哈大笑,抱拳道,“哥哥大喜,牛二来讨喜酒喝啦!”
田伯冲无声的张了张嘴,火辣辣的喉咙略有好转,却依旧说不出话来,急得滚落两行热泪。
牛二满脸兴奋的转身,大声嚷嚷着张手拨开人群为他开道。
他三番两次奋力向牛二踹去,哪知这笨牛竟是皮糙肉厚,根本就不在意...
唉,天意如此!
抬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檩椽雕梁,竟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错觉,仿如独自一人徘徊于迷雾中。
“冲儿,你在做什么?”
美女师傅愤怒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眼前自然而然浮现她那绝美容颜,正恼羞成怒的瞪着他。
师傅?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美女师傅的面容如晃动的水中倒影般变幻不定,恍惚间又幻化成另一张圆脸杏眼、脸颊带着酒窝的甜美女子。
女子咬牙切齿的盯着他,竟伸手向他脸皮揪来:
“小小虫,你要是敢和别的女人结婚,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小小鱼?
前世女友!
他下意识偏头,眼前的幻象忽然消失,喧闹的噪杂声又钻入耳中,如醉酒般半梦半醒。
牛二向后张手拦住众人,只见前方满铺红毯、点燃红烛的高堂前,正静静站了一名顶着如意盖头、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那迷人的身姿异常眼熟,仅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怦然心动,不是任紫衣是谁?
怎么会是她?
田伯冲彻底石化,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般,大脑麻痹而僵硬。
哪怕身后之人再三推他向前,也只是傻傻站在原地。
她到底想干什么?
兀自出神,身后之人又伸出一只手在他腰间一拖,默不吭声的双掌发力,将他举起向任紫衣抛去...
众人见新郎突然腾空而起,手舞足蹈如恶狼般向娇弱新娘扑去,都齐声大笑,哪知任紫衣手脚不动、水红披帛无风自舞,如蛇般往他腰间一卷一带,便将他轻轻接住放于身旁。
“好功夫!”众人大声喝彩。
高堂之上端坐一对老夫少妻,老者清矍瘦削,鹤发稀疏却满面红光;少妇仪态秀美,温婉端庄。
一名须发皆白的瘦高司仪走上前来,朗声喊道:“一拜天地!”
任紫衣转身对着殿门处盈盈下拜,田伯冲却转身就跑,他深知这位二小姐心狠手辣,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算无遗策,与她成亲无异于羊入虎口,连骨头都不剩。
可惜他还未跑出一步,双膝突的一软,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众人只道新郎诚心诚意,都哄然叫好,却听得殿外传来一声震耳钟声,将所有喧哗全都压下。
“好!好!好!”一道比钟声更响的男音由远及近,如炸雷滚滚而来,又如龙吟声啸天地,回荡于殿内,震得大红灯笼一阵摇摆,屋顶瓦片哗哗作声、不知碎掉多少。
待三个“好”字说完,脸沉如水的小侯爷扛着一口大钟,出现在殿门外。
“二小姐,你辜负了本侯一番情义,休怪本侯无情!”他转过冷森森眼珠,盯着田伯冲怒极反笑道“臭牛鼻子,本侯给你送钟来了,接住!”
他说完猛吸口气,将那一人多高的青铜大钟奋力掷出,人群立即分左右闪开,待听得钟声嗡嗡笔直飞过,扑面的飓风逼得人群向后一退再退,纷纷面如土色,呆若木鸡!
这口钟重愈千斤,若这般砸在田伯冲身上,焉有活命之理?
田伯冲慌忙站起,那大钟已迎面撞来。
危急时刻,牛二从侧面冲出护在他身前,扎稳马步大吼一声推出双掌,哪知任紫衣借大钟阻挡众人视线之际,快如闪电又不着痕迹的踢出一脚,将牛二踹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她,她竟然利用结婚来刺激小侯爷,逼他痛下杀手...好一个借刀杀人,用心良苦!
田伯冲瞬间想通个中环节却为时已晚,只能闭目等死,哪知大钟突然下坠咣一声砸在脚尖前的地毯上,地毯裂开爆出地面青石碎屑,刮得脚尖生痛!
此情此景大大出乎任紫衣预料,只是她娇躯一颤后迅速冷静下来,站在那里动也未动。
“想借本侯之手迫害田伯公子,二小姐莫不是将人都当成傻子不成?”小侯爷冷冷向殿内走来,众人面色大变跟着向后退却,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向殿门外冲去,所有人都发疯般跟着涌出...
田伯冲想绕过大钟观看是何变故,却被任紫衣探手掐住脖子一把拽到身前,歇斯底里喊道:“欧阳靖,快将那邪物弄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身后的任紫衣似是惊恐已极,抱着他的娇躯正瑟瑟发抖,连声音都透着颤抖的恐惧。
门口面带疯狂之色、不断逼近的欧阳靖身后,不知何时跟着一个身高一丈、色彩斑斓的人头、龟身的纸人。
纸人细短的四肢从龟壳里伸出,人脸描画了一副嬉笑的五官,翘起的嘴角还有一对弯弯曲曲的小胡子,于胸前甲壳上大大写着“龟道人”三字,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却没人笑得出来。
它两手各拿一根哭丧棒,见有人从身侧跃过,只将那哭丧棒轻轻挥舞,身侧跃过之人如同昏迷般纷纷扑倒在地,却永远也无法醒过来...他们,都死了。
这种离奇死法非剑刺刀劈所能比拟,诡异而可怕。
一名大汉突然挥拳打晕身侧两人,一手抓住一个向殿门外跃去,那龟道人只是挥舞哭丧棒轻轻敲打于一人身上,待三人落地后竟同时扑倒,立时没了呼吸...
有人噗通一声跪地求饶,可惜龟道人经过他身边后便一头栽倒在地,死透了...
“小侯爷别来无恙!”坐在高堂上的清矍老者缓缓起身,两眼一亮喷出数尺精光来,却是任他行打算亲自出手了。
想那龟道人再厉害,只需制住欧阳靖,这死局不就解了吗?
欧阳靖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抱拳向田伯冲一礼,道:
“田伯公子勿慌,欧阳靖受人所托特来搭救!以前多有刁难只为演戏,适才出手惊扰了公子,也是为了让某人在公子面前自露马脚,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公子勿怪!”
说完,他冷冷看向未揭盖头的任紫衣道:“二小姐能想出炸船的法子倒也难得!怎料到龟道人遇水则活,倒是替本侯解了这个谜,本侯谢过!”
他潇洒抱拳一礼,又叹口气道:“只是,你强行逼迫田伯公子与你成亲,妄想借此攀上关系,难道不知“适得其反”么?若与本侯联姻,想你我二人携手一统江湖,岂不自在?何苦作践自己?”
田伯冲虎躯一震再震,彻底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