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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特色菜厨师,自然也会有专门为配餐请来的厨师。泡茶的、煮咖啡的、做冰点甜点的乃至于专门切水果摆盘的都各有讲究。从到了现代以来邵衍很少能遇到在厨艺上具备巧思且技术登峰造极的人物,原本还以为那些玄奇的精妙文化湮灭在了漫长的历史里,这回参与进这场宴会的制作中后,才明白许多特殊文化的低调,不过是高人们的不露圭角罢了。
虽然大家擅长的东西不同,但从他们身上,邵衍也多少吸取到了天外有天的道理,作风谨慎低调了许多。没想到这样一来歪打正着,反倒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贵宾们递交上来的注意事项大概是为了模糊焦点,总是特别繁杂琐碎。邵衍和邵父一块甄选了好几天才整理出了一个清单,上头不能使用的食材密密麻麻,啰嗦到不可思议。
这些人还不吃辣,不吃苦,对香料挑三拣四,邵衍的拿手菜纷纷中枪躺倒一片。某些贵宾因为特殊原因连肉类都要挑剔,邵衍看来看去,一时间除了牛羊蔬菜和海鲜,竟然找不出自己还能做的其余菜了。
这场席面连菜品的数量都有要求,各项限制加在一起,连单纯只是看热闹的邵父都感受到了邵衍无语的心情。
邵父满腔担忧:“儿砸,那么鸡婆,咱不会搞砸吧?”
“……”邵衍想到这道坎之后滚滚而来的钞票,深吸一口气,“怕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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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门席的位置越来越难订,最近比前段时间还夸张,A市某分店和S市刚开业的新店提早一星期打过去都说没位置,客人们都是一片怨声载道。
但哪怕订不到位置,还是会有人不死心地跑去已经客满的御门席门口溜达一圈,运气好的时候会碰上早早离开的客人,空出来的位置便成为了送给捡漏客户的意外之喜。
几个老店因此每日门口都少不了人,现在已经有不少游客到S市和A市会专门去御门席门口和招牌合影一张了,S市的新店开业之后,大伙便又多了一个去处。
然而忽然有那么一天,照例去御门席门口溜达的顾客们发现到餐厅居然到了饭点都还没开门。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御门席每日预定好要来的客人就有多少,通常没到饭点的时候提前来的顾客就坐满半个大厅了,人们又不是全都在用餐高峰期来。但今天到了这个点钟没开门,门口也没见大批原来订过位子的客户在等候,御门席这是怎么了?出事儿了?
顾客们一下慌张起来,就好像忘记在什么地方的宝贝被人不知不觉偷摸挖走了似的。在御门席吃了那么久的饭,他们早对这个品牌生出感情了,哪怕酒菜的价格离谱到像在抢钱,那也是他们乐意给的,和破点财相比,明显是永远吃不到美食更加可怕。
大伙吓得纷纷去打听消息,但偏偏S市和A市的其他御门席都还开的好好的,生意红火顾客盈门,没看出是经营遇到了瓶颈的表现。
几个老店的电话被发现新店不对头的客户打爆了,原本还想要提前先隐瞒消息不要给邵衍太大压力的邵父只好将御门席负责这届会议餐饮的消息公布了出来。两个城市手艺最好的徒弟们都被抽调去了,新店的人被临时拨用到正在营业的餐厅里,为了这个,预备好停业几天的那几家御门席连续一个来星期没有接受过订位了。
这消息一出,立马是将人震傻的缘故。
御门席在顾客们的印象中,一直还保持在一个高端却虚浮的位置上。口味和格调是很高的,但缺乏背景底蕴,从小城出来,祖上代代都没闯出相当大的名气,有如今的位置,可以说凭借的全都是出类拔萃的实力。
于是这便导致了御门席尤其好欺负,从开业发展到现在,被同行甚至本家欺负了多少回不热衷八卦的人都数不清了。这无疑是很让人怜爱的,一家店空有实力却缺乏背景,于是总被背景雄厚的竞争对手打压,看不下去的老顾客们都曾经建议过让邵父多发展一下上头的关系,可这一发展也发展的太迅猛了,邵家究竟是什么时候和这届会议扯上瓜葛的?
这种爆炸性的消息,传出来肯定就瞒不住,知情者迅速的扩散立马让此事沸沸扬扬起来。许多一听到消息后不敢置信的人打电话去御门席还在营业的店里一问,得知不是谣言后,更是震惊的要命。
公众一时热议起来,御门席的老顾客们都对此感到与有荣焉,却也并非没有不同意见的声音。
有觉得让邵衍去掌厨会议晚宴太不公平的,小老百姓们连御门席的门槛都没摸到,领导们就想吃就吃,实在是太特权了一点。
也有觉得邵衍的资历不足以撑起这样隆重的一场会议的。御门席发展到现在历史终究还是短了点,邵衍又那么年轻,还是以C国菜成名的,带着一群年纪不比他大多少的徒弟们负责这几场贵宾都是千里迢迢而来口味各不相同的重量级宴会,真的没问题?
这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一个不小心,丢的可不仅仅是御门席的脸面。
一时间这场即将召开的大会让许多不关心政治的民众都瞩目起来,国内安保森严,却挡不住八卦的声音,消息无国界无距离,瞬间传开老远。
A市市领导已经快要乐死了,近些日子连他和A省的领导露面都多了些,这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城市,若不是鸡窝里飞出一个御门席,恐怕再怎么发展都无法逃脱被忽视的命运。先前一段时间他去B市开会,说了自己的职位后还被几个大领导逮住调侃了几句,说A市人杰地灵,出来御门席这么一家大放异彩的品牌,难得有这样势头猛健且不浮夸的新兴企业,应该在多方面都多加扶持一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种话听在市领导们的耳朵里自然便多了深意。御门席是在A市发达的,要给什么优惠政策自然也是让A市这边坐决定,回来之后一群去开过会的人就紧急商讨起来,最后一致认定,御门席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必须小心对待。
承办这届会议的消息传回A市,领导们出乎预料后,又觉得这事儿确实挺在情理之中。
这种晚宴虽然社交意义大用餐意义,但C国这样一个美食大国,怎么可能会容许出现在餐盘中的餐点味道只是平平?偏偏国内美食众多,打出名声的品牌的却不多,去除了几个口味辛辣无法被大部分外国人接受的菜系,剩下的更加寥寥无几。
御门席是个年轻的产业,但胜在有实力,现在又风头正劲。再加上邵衍身上古梅三星的头衔,让他负责这场宴会的餐饮,无疑也是对来访贵宾的一种尊重。
A省领导紧急下去通知:庆贺!必须要庆贺一番。
邵文清盯着A省电视台字幕下已经滚动播放了好久的对御门席获得这场会议餐饮负责资格的庆贺,正是播放新闻节目的时间,镜头切换过后,屏幕上主持人清新漂亮的脸蛋又变为了拍摄御门席门口庆贺花篮的照片,说是那些花篮都是与有荣焉的老顾客们自发送的。
田方笠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类场合,对着镜头的发言稳重圆滑,并不因为餐厅做大就变得作风浮夸,低调谦逊的态度很能引人好感。短暂的访问结束后主持人更是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地赞美了御门席一番,邵文清看得发愣,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的一阵拐杖跺到地面的声音,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换台。
他转头一看,父亲正面无表情地倚着拐杖站在不远处。
“换回去。”邵玉帛开口,话说的有些大舌头。上一次脑溢血住院还是给他留下了一点后遗症,虽然没有整个身体偏瘫,但右腿的使用却不如从前那么灵便了,讲话也开始变得不清晰,有时候经常会让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医生特别叮嘱过邵玉帛和廖和英不能再让他受刺激,为这个家里人连公司都不让他去了,平常看新闻的时候也都小心翼翼的,早上还要检查报纸,有御门席的消息,必须抽出来之后才能把报纸给他看。
邵文清知道父亲对大伯一家的敌视和执念,迟疑了一下,邵玉帛就主动上来抢遥控器了。
邵文清哪里敢和他抢,眼看着频道转回去,新闻台底部还在播报对御门席的各种庆贺,他叹了一声,有些后悔今天在家里看电视了。
邵玉帛盯着那行字看着,一个词一个词组列起来分析,在嘴里咀嚼,咽下去,再吐出来反刍,什么意思呢?
他搞不懂这个世界,一切究竟是如何发展的?自己的前景明明更加美好,可机关算尽,只落得现在这个下场。邵干戈离开家的时候,除了几家店和不动产以及自己积蓄的资金外,什么都没得到,可为什么偏偏这样短的时间,处境却天翻地覆至此?
菜谱吗?真的是菜谱吗?
邵玉帛握不住一个执念,从虚空扎入心口,落地生根,抽枝发芽。
一定是菜谱吧?一定是菜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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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会议后方各项事务的人们都被隔绝开,暂时禁止与外界交流,尤其是邵衍这种负责入口餐饮的,安保范围更加重中之重,近些天索性连家都不让回了。
这也恰好保证他不受外界乌烟瘴气的各种声浪嘈扰。徒弟们第一次登上大场面,情绪都有些激动,排演流程那一天整晚睡不好觉,田小田深夜还抱着枕头想来和邵衍谈心,正在跟邵衍煲电话粥的严岱川听说之后差点气死。
制作宴会菜品的场地很大,除了制作重头戏晚宴的厨师之外,整场会议参与餐点工作的厨师少说有一百多将近两百。熟悉了场地餐具种种种种,负责方还要求御门席将最后决定制作的菜品从原料到辅料都列出清晰的单子让他们核查。
一共六道菜,五道交给邵衍负责,其他的糕点和甜点茶点另有专人制作。邵衍配合当天晚宴的特色菜定的菜单最终没再查出问题,成品接受了一整轮色香味的考评,这才被最终敲定下来。
领导人们到达B市的动静相当隆重,提前几个月就开始森严的安保筛查这时候再出不了篓子,各国来参与宴会的首脑从下机开始,便要迎战C国乃至国际各大媒体长枪短炮的攻击。
不论是接待方还是受邀方,代表的都不仅仅是自己,在这样的责任束缚下,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着,不敢出现任何疏忽。
C国难得有负责这类重大议会的资格,在一堆等着抓小辫子的目光的注视下,表面都表现的沉稳冷静,实际上暗地里为了保证接待工作的顺利,不知道投入了多少人力精力物力。
跟拍的各台记者好容易有机会休歇,远远看着游离招待国之外的一些外媒采访队,心里都不太舒服:“这都是有病吧。”
没人敢在这种场合指名道姓,附和的人也只能含糊地骂:“人家精明着呢,就等着抓咱们小辫子。”
“笑死了,可惜没拍到。你没看到刚才那几个人的脸色,太好看了。”
“这是咱们自己国内管的严,你信不信要是在外头,机场里就能拍到不和谐的。”
“后头一连串的活动,肯定哪里要出点篓子,到时候黑料一挖,估计到时候没几个电视台播的是正经会议。”
不论水底多么的暗流涌动,表面上,友好的不友好的代表人都是一副相聚一堂的友好架势。任凭记者们议论纷纷,从落地到入镜头,他们的笑容都半点不曾松懈。
会议的开幕式获得一致好评,各派保持着皆大欢喜的氛围被迎入国宴场地之前,邵衍他们就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后场早就已经忙成一团,烟火气儿十足,前头看各种表演能给厨师们争取四十多分钟的准备时间,但这样庞大的用餐人数,四十多分钟显然是不够的。
不同厨房不同分工,专业切水果摆盘的几个年轻人忙完自己的工作后便聚到了邵衍的厨房外。大家多少有些怪癖,奇怪的是相处一段时间后都挺能和邵衍合得来的,平常其实也不太讲话,但相互请教是有的,邵衍和他们学习摆盘的艺术,有空的时候,他们也会来跟邵衍蹭点东西吃。
做主菜的大厨房很忙碌,扒在大门的圆窗上盯着正在指挥徒弟们摆放餐盘的邵衍看了一会儿,年轻人们窃窃私语道:“他都不紧张的吗?”
邵衍确实不太紧张,但这次宴会差不多是他近期来负责的最认真的一个了。特质的餐盘映照着厨房的灯光,色泽如同流水般舒畅。
五道菜的冷盘,他做的醋芹鸡丝配熏鱼,鸡丝选用鸡腿肉炒制,酱味浓郁但不会干柴,和酸爽可口的招牌醋芹拌在一起,哪怕不加辣椒都是十分开胃的美味。熏鱼用的是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三文鱼,也是为不爱吃酸的贵宾们准备的,分量不大,用处主要在摆盘美观上。
首餐的特色菜是烤鸭,他自然就不会选择鸭肉来做食材,五道菜里除了冷盘外分别是两道海鲜和一道肉菜,最后是主食,选用的是御门席如今很受欢迎的鹅肝蒸饭。
鹅肝浓郁的香气和碧粳米融合起来,已经飘的满厨房都是。这味道从门缝中渗出来,嗅的门口一干人满口生津。
宴会厅上表演已经渐入佳境,上来的果盘大受欢迎,宾客们倒是好说,唯独媒体们特别难打发,一点点小小的不足都会放大到了不得的地步。水果的摆盘令人满意了,也挑不出口味的差错,终于到了要上正餐的时间,宴会厅内招待的笑盈盈的服务们心都被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