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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发白,闭六戊法失去效力,我才从灰沙地里走出来,这时正好遇见了一辆拉干货的驴车,我和车把式议定了价格,就坐进驴车赶往城里去。不巧的是,那头拉车的驴可能吃的过饱,一路上不住地往外拉粪蛋子,刚进城门就被交通局的查住了,我只好跳下驴车步行,车把式忙着和他们争议罚款,也顾不上索要我的车费。
等我狼狈不堪的赶到白云宾馆时,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了。张铁嘴吃过早饭,正坐在房间里等我。他问我到哪里去了,我拍了拍肚子说出外吃早点去了,这宾馆的早点真他妈难吃,须得尽早离开,再拖下去,非把咱们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不可。张铁嘴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白圈让我看,问我招魂何用,我看本来想几句话蒙混过去,现在看已经瞒不住张铁嘴,再说自己有很多疑问正要向他求教,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讲到那块玉石的时候,我犹疑了一下该不该讲,最后还是老实说了出来。我这时已经想得明白,没有张铁嘴的帮助,我很难从那个茅山宗的干瘦老头那里把玉石夺回来。
张铁嘴说“临兵斗者,皆陈列前行”我师虽出于茅山,乃叛于茅山,所传秘术,鄙弃符簶小术而晓之易理道学,所到之处,魑魅魍魉无不辟易,怎会斗不过那茅山符法?总是你平日偷懒磨滑,与秘术精妙细微处领略不深,功力不足之故,未曾交手即被那闭六戊法术困住,实在大丢我茅山秘术的颜面。
我说老张你以后不可再以茅山秘术传人自居,那陶姓老头是上清派道士陶泓景之后,人家才是真正的茅山正宗,你要做茅山秘术传人,须得认祖归宗,赶快拜那干瘦老头为师,只是那茅山术法已传了千年,不知道你该是多少代徒孙了。
张铁嘴大怒,说自己自修习秘术以来,性情大变,一改昔日唯唯诺诺之懦性,隐成一代宗师之风范,如何肯拜别人为师?如今功夫大有进境,正要除邪救弱,由无为入有为,既然那陶姓老头欺辱我唯一门徒,为师自当出面与其一决雌雄,分出高下,以证我卢师所传才是真正秘术,非那传统茅山宗符法可比。
我说老张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你咋这样大言不惭呢?正经咱俩算是师兄师弟,我不和你争那第一代传人也罢。听说那茅山原名句曲山,汉时有茅氏三兄弟在此隐修炼丹,后来得道升天,所以又改名茅山。茅山道教历久不衰,有名人物层出不穷,陶弘景就是那著名上清派道士,是道教丹鼎派人物,曾得丹法秘传,涂鼎起火结成大丹,如何他的后代成了符箓派的人物,弄些符咒之类的方术?
张铁嘴摇头不知,他说天书记载,不谈练丹之事。金石有毒,不可妄服,医家曾言“水银入胃,能食人脾至尽,入肉令百节挛缩,倒绝阴阳”金丹并诸石药各有本性,怀大毒在其中,如何能修成正道?那陶弘景注重养生,不过活了八十多岁而已,终究仙道无成。至于茅山符箓,符水咒语,装神弄鬼,更是等而下之,与我师秘传不可等日而语。你看那陶氏也是结印画符,外形犹似我等,其实功用功理完全不同。就如这摄魂术,我师所传只为避邪除秽,所以摄魂只摄人一魂一魄,这茅山宗摄魂却拘禁人之三魂六魄,又不能对魂魄善加利用,只能对离魂之尸施展巫术,其中恐怖阴森之处难以尽述。
小茅山“大开剥”亦是茅山宗摄魂术之一种。这苏惠惠被陶氏老头摄去三魂六魄,用巫术制成行尸走肉,开膛裂胸自然无知无觉,只是魂魄游荡无依许多时辰,虽归还本体,毕竟造成大害,寿命已减去一纪。
这茅山宗秘术岂不成了害人的巫术?我气愤地对张铁嘴说,如此说来,那干瘦老头抢去我的那块玉石想必也不怀好心,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铁嘴说对啊,我正要问你此事,你要那块玉石何用?莫非你想救那千年阴魂?老夫功力尚且不足,何况你这二代传人。那千年阴魂蕴涵千载怨气,实是至邪至祟之物,一旦放出恐有大祸,我看那陶氏老头想必不会是为解救那阴魂而来。据老夫推测,他既为陶弘景之后,必会修炼还丹金液,传闻九转丹成,可证天仙大道。千年阴魂为至阴之物,丹鼎烧炼可成阴丹,茅山宗认为服草木可救亏缺,服金丹可定无穷,那陶氏定是要将那千年阴魂练成至阴金丹。
我可不相信千年阴魂为至邪至祟之物的说法,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邪祟?千年阴魂练成的金丹当真吃了就能成仙?
张铁嘴又是一阵摇头。他说他从邵大师处明白一个道理,天下之事,不可尽知,不可以臆断,葛洪论仙云:“寿命在我者也,而莫知其长短之能至焉,况乎神仙之远理,道德之幽玄。仗其短浅之耳目,以断微妙之有无,岂不悲哉?”不见仙人,不可谓世无仙人。只是古往今来,修道者众,成仙者几人?我师天书所传,也说仙道可成,只是其中奥秘,一时难以尽识,不过服食金丹即可成仙实是无知妄说,我师明见,天书中直斥其非“轻怀左道,罪当诛杀”据老夫看来,那陶氏能在虚空中探得阴魂所在,并习得闭六戊法,已为茅山宗上茅之才,可惜未得正传,修行越深,距离仙道越远。呵呵,吞食那千年阴魂结成的阴丹,化为至阴之体,至阴之体鬼也,岂不与仙道大相背离?愚昧啊愚昧,可叹啊可叹,不过他与千年阴魂同归与尽,省那邪祟出来害人,也算是为社会做了贡献。
我心中大急,那干瘦老头的生死我自然并不关心,但死则死矣,如何拿我那块玉石垫背?老张你絮叨了这么半天,尽是清谈误人,百无一用。你我不如尽快赶到那玉石市场,把玉石夺回,方可见证我兄弟同门同仇敌忾之心。
张铁嘴说既然你需要那块玉石,老夫自然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我年长你许多,那师兄弟之说尚待商榷。
我等不及再听张铁嘴的絮叨,扯上他就朝楼下飞奔。那干瘦老头知道我已经认出他来,怎会不知我要到市场寻他?说不定早已卷铺盖逃离。
果不其然,等我们赶到玉石市场时,那干瘦老头已经人去摊空。旁边几个玉石商听见我们找老陶,告诉我们老陶昨夜就一去不回,不知究竟出了何事,这老陶在市场多年,一向信用良好,怎会私下潜逃?定是老家有要紧事体,你们可到那里寻他。
离开玉石市场,我恨得牙痒痒的,对张铁嘴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干瘦老头告诉我家作陵,咱们现在就到秣陵寻他的晦气。
张铁嘴说那陶氏既然告诉去处,自然不惧你寻他,只怕不会是真实所在,咦?那是什么东西?
张铁嘴左手结一符印,右手食指指向半空,只见半空中金光闪烁,一张黄色符纸悬浮在空中,上面尽是朱砂写就的大字:“赤赤阳阳,日出东方,遇我茅山,百鬼潜藏。化却阴魂,炼就金丹,大道将成,别有洞天,无离无忧,同道勿念”
那道金符在空中慢慢消散,我气得脸色发白,张铁嘴一语成谳,那厮果然要用阴魂烧制阴丹,茅山宗巫术的确阴毒无比,无怪卢师要离经叛道,另创秘术。张铁嘴说烧制阴丹何等艰难?多少道家炉火鼎炼,极少成丹。炼丹不得法,诚如去冷加冰,除热用汤,最后反祸及自身。咱们且不去管他,到华山求得正果要紧,打铁还须自身硬,一旦大道得成,寻那玉石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铁嘴说得有道理,其实我在被闭六戊法困住时,就已经暗自立志要识尽陶冶变化,果证真身修命。当下和张铁嘴商议一番,议定明日就离开宾馆,尽早到华山求师访道去。钟离权诗云:“得道高僧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自言住处连沧海,别是蓬莱第一峰”若是在华山遇到那得道异人,我们也愿意相从云游四海去。
晚上在宾馆就餐时,正遇见苏惠惠和一群女伴在一起嬉闹,言谈举止和平常并无不同,但想起她无故被减去十年的寿命,不禁心下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