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晚要出事

歌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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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虽然来得有些迟了,但总还是不期而遇的来了。深秋的细雨连绵不绝,不如盛夏那般狂躁,但却用它独有的方式唤醒了大地的宁静和安详,天空灰蒙蒙的,伴随着这场秋雨,给这古来多事之地的北陵城,平添了几许萧索和落寞。

    洛西楚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屋檐下一滴一滴连成一条线的雨水发呆。

    冯三六没有在屋,或者说冯三六是被洛西楚赶了出去更准确一些,因为他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官,古往今来,一个含冤被朝廷通缉的钦犯,藏在与父辈有着莫逆之交的京官府中,这个当官的念着那一丝旧交,不但没有把钦犯交出去,还在自己衙门中被那个钦犯撵来撵去,这难道不是个好官吗?

    脑子啊!确实是个好东西。

    洛西楚需要一点时间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冯三六那样的人的。

    刑部因为这个案子早已将大舅排斥在外,北陵吏司也不见得就能够多掌握多少线索,而且现在外祖父与大舅皆被禁军扣押,人人为求自保,往日的官场好友能在此时帮上一把?永嘉伯府在陆野送自己出城的时候也已经被禁军查封,现在想必也已经是没有再去的意义,就是不知道那个没见过面的二舅现况如何,陆野说会去救他们。

    陆野真能救出他们吗?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北衙禁军?

    还有整个事件的起因就是那起命案,因为那起命案,北陵最大最红火的镖局已经彻底的垮了,北衙禁军接管了很多事情,陆野辞官,然后永嘉伯被皇帝下狱,所以,现在必须把案子搞清楚,必须要知道永嘉伯府因为什么被牵扯进了这个案子。

    但是很显然,这个案子的细节恐怕全北陵城也只有陆野知道得最清楚。

    陆野!陆野!

    这个关键人物现在在哪里呢?早知道陆野这么关键,在城外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该好好仔细的问清楚,洛西楚懊悔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吧啦吧啦说了那么多废话,除了把自己身份搞清楚了以外没一句问到关键问题上,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现在看来,除了找陆野已无其他路可走,偌大的北陵城,陆野像一头狼一样隐蔽在某个角落,默默的潜藏着,等待着。

    数万禁军都找不到的人,自己有那么大能耐就能找到?你以为你是男主角你就一定有金手指?问题是自己这个剧本到底是个爽文还是虐心文洛西楚现在是一点底气都没有,特么万一是部虐心文,男主被从头虐到尾...

    洛西楚不敢再想下去,作孽啊...

    不对,好像有点不对,冥冥之中洛西楚好像捕捉到了一丝什么。

    还是刑部的问题。

    北陵吏司在调查这宗命案的时候专案组成员一直都只有刑部尚书、左侍郎和吴丘壑三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把右侍郎洛伯亦排除在外,冯三六问得对,为何?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案子跟洛家有关。

    北陵吏司司使吴丘壑!

    得去会一会这个人。

    但是,又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像一座山一般横在洛西楚面前,自己是个钦犯,怎么去会吴丘壑?乔装?易容?暗度陈仓?还是凭借自己的主角光环。

    天快黑的时候,洛西楚托冯三六在一家布庄找了一些染布用的颜料,然后给自己涂了个迷彩装,乘着夜色出了京兆衙门,冯三六阻止不了要去检验自己主角光环是否强大的洛西楚,只得作罢。

    沿着酚河岸边,洛西楚闲庭若步的欣赏着两岸灯火辉煌的夜景和河中流连忘返的画舫。

    “不要回头,一直走,前面河边有一画舫停在岸边,船上有人等你。”突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故作神秘!洛西楚心道,这里的人都喜欢玩这种感觉吗?

    不过我喜欢。

    行至约五十步后果然见一画舫停泊在河边,船上不时传来阵阵丝竹之乐,精致的船身四周挂着七、八个灯笼发出淡淡柔和的光亮,在这下着绵绵小雨的黑夜中显得一丝小小的暧昧,洛西楚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了两下,今晚要出事,男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洛西楚刚登船,船便离开了岸边继续向上游行驶,船舱内,一歌姬正低头抚琴,见洛西楚进来,含媚一笑,朱唇微启,随着古琴悠扬之曲,徐徐而歌:

    素月烟波里,天蒙胧,水蒙胧。

    寒江泛孤舟,山重重,雨重重。

    举杯对月成三人,愁字锁眉头,燎沉香,一盏残灯,望断秋水心头忧。

    此景触及心中苦,无语泪满流,转弦轴,轻吟一曲,枫叶落英雁断秋。

    无奈朝来寒雨水,

    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相思苦

    几时休?

    ......

    歌声如和风细雨,婉转动人,好似烟雨江南的女子那一口吴侬细语,洛西楚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那山间清泉,流珠碎玉,又仿佛穿梭于莺飞草长中,佛提春晓。

    曲罢,那歌声似久久盘旋于舱内,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歌姬微微垂首,转身隐于屏风退出了船舱。

    洛西楚有些陶醉,这可比那些选秀出来的女团唱得好听多了,呆呆的说道:“如此妙音,小姐姐可否再来一曲?”

    “嘉兰姑娘今日可不会再唱了。”屏风后一女子声音传出,显然并非刚才的歌姬。

    洛西楚睁开眼,发现船舱内空无一人,刚刚抚琴而歌的歌姬已经不见了。

    “嘉兰姑娘...”洛西楚念了一遍又朝屏风后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嘉兰姑娘的妙音?”

    “也许今后你可日日倾听,也许今后你再也听不到这人间绝唱。”屏风后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

    “因为要看我的心情。”

    “小姐姐是谁?”洛西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是小姐姐邀我到船上来听曲的吗?”

    “你称我小姐姐,到底是想叫我小姐还是姐姐?”

    “都可以,看小姐姐你怎么理解。同样一朵玫瑰花,在悲观者眼中它浑身是刺,可恶至极,但在乐观人眼中,满是荆棘的缝隙中,它却绽开着世上最美的花。”洛西楚道。

    “哦?公子一番话蕴含颇多哲理,令人深思。”

    “所以怎么称呼无所谓,只看你的心境。”洛西楚道。

    “依公子的意思,我现在叫你什么都可以,即便骂公子两句也不一定是在骂,因为心境不一样,对吗?”

    那当然,你现在叫我一句死鬼,恐怕全天下的男人都不会认为你是在骂人,洛西楚一边无耻的想着,一边道貌岸然的说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屏风推开,一女子映入洛西楚眼帘,她身披明丽的罗衣,拖着蝉翼般的裙裾,既不施胭脂,也不敷粉黛,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眉下是莹然有光的双眸,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她缓缓走到洛西楚面前,隐隐散发出幽兰的清香,美得不可方物。

    “我...我...你...你...”洛西楚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怎么了?可是吓到公子了。”

    “不,不。”洛西楚感觉三魂已有两魂离开了自己,心扉仿佛被彻底的打开了,要死了,要死了,不由自主的说道:“我是想说小姐姐真美。”

    女子笑道:“公子这么直接的夸一女子,难免不让人觉得有轻薄之意,公子不怕被人说是登徒浪子?”

    “我只是心中想到小姐姐美如天上仙女,就不觉脱口而出了,真的并无半点非分之想。”洛西楚忙解释道。

    “你倒是直截了当。”女子嗔怒道。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洛西楚搜肠刮肚半天终于想起了一首诗,自古才女都是爱才子的,看见仙女美如画,总得赋诗一首赠与她,不能因为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就靠一句卧槽行天下吧。

    “水光潋滟晴方好...淡妆浓抹总相宜...”女子默默念了一遍,眸子里逐渐闪烁出惊艳的神色,“好诗,真是好诗,公子好文采。”

    洛西楚尴尬的笑了笑,道:“这可不是我写的。”

    “哦?那是何人所作?”

    洛西楚道:“是一位叫做辛弃疾的诗人写的!”

    “辛弃疾?这倒是未曾听闻,不知是何方人士?”

    “我也是在一本古籍中看到,可能并未为世人所知。”洛西楚道。

    女子点了点头:“我也是喜读诗歌之人,不知那本古籍唤作何名?若是有幸,我也想拜读一二。”

    “这个...”洛西楚面露难色。

    “公子可有不便?”

    “不是,我是在想那本古籍很是残破,好像叫做...”洛西楚拼命的在脑袋中搜刮,辛弃疾,字坦夫,又字幼安,南宋豪放派词人,终于临时拼出了一本书名,“幼安诗集,对,我想起来了,叫幼安诗集。”

    “幼安诗集?”女子道。“确是闻所未闻,想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嘉兰从屏风后盈盈走了出来,朝面前女子行礼道:“小姐,前面船舶要靠岸了。公子可以离去哩!”

    想到就要与这仙女告别,洛西楚心中尽生出一丝不舍的感觉。“那我能问问今日小姐姐邀我共游酚河,共度这一让我终身难忘的良宵到底为何吗?”

    “今日我与闺蜜嘉兰一同游河,见公子被一群黑衣剑手跟踪而公子却未曾察觉,想来那群剑手定是歹人,所以命手下将那群剑手引开,事出紧急,行事有些唐突,令公子受惊了。”

    “不不。”洛西楚忙摆手道。“不唐突,不唐突,小姐姐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还请小姐姐告之芳名,日后也好报答。”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公子不必记在心上。”

    “要的,要的。”洛西楚有些着急,今日一别他日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这仙女,总要记着些什么才好。

    “我叫洛西楚,子元夕,洛州人氏。”洛西楚连忙说道。

    女子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叫顾长安。”

    “能帮我打盆水来吗?”洛西楚忽然问道。“在下想清洗一下。”

    “公子请便!”顾长安边说边指了指船尾。

    洗掉脸上的迷彩颜料后,洛西楚彬彬有礼的同顾长安打过招呼待船靠岸后依依不舍的离别而去。

    洛西楚下船后,嘉兰对顾长安道:“你帮这小子躲过禁军审察司的暗杀,不怕冷天星知道是你干的吗?”

    顾长安道:“知道了又如何?”

    嘉兰又道:“也不知这人心里在想什么,陆野已经在禁军封城之前把他送了出去,还回来干什么?既然回来了想必是挂念家中亲人,但是刚才我观察好像他对家中变故也根本没放在心上,还一心沉迷于音色之中,真是令人费解。”

    顾长安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