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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着外婆、姨婆进了屋,傅绫无可奈何,只好跟了进去,眼角余光打量着身后两名侍女,皆穿着烟青色衣裳,梳着小髻,生得十分白净秀气,到底是比自己年长了几岁,眼角眉梢自有几分妩媚。
嗯?她心中警铃大响,外婆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人伺候师父,难不成……她想给师父说亲?!
傅绫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怒火,看着外婆笑着跟师父介绍画眉、雪雁。
“梅霁啊,你既然住在了府上,就当这儿是自己的家,这两个丫头都很体贴,由她们照顾你的起居饮食,我们也更放心。”
“奴婢画眉见过道长。”
“奴婢雪雁见过道长。”
梅霁面露愕色,看了眼傅绫,向外婆恭声道:“多谢老夫人好意,只是我身子尚好,无需这么多人伺候,还请老夫人将两位姑娘带回。”
“哎,来都来了,哪还有将人赶走的道理?快,给道长捶捶腿揉揉肩。”
外婆一声令下,画眉、雪雁哪有不照做的理儿?当即笑吟吟地朝梅霁凑了过去……
梅霁则如临大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歉然道:“不必劳烦两位姑娘,我身子不乏倦。”
画眉、雪雁齐齐看向老夫人,外婆咳了一声,“既然如此,就去一旁候着吧,机灵儿点,伺候好道长。”
两鬟齐声道:“是。”
外婆送完人,便笑吟吟地走了。
看了看那两个身段姣好,面容清秀的丫鬟,傅绫心里丝丝缕缕的怒火又渐渐转成酸涩,她哀怨地看了眼师父,转身跑开。
梅霁心中一惊,连忙追了出去。
第29章
傅绫径直去了马厩,拉出一只马翻身而上,直奔出府。
梅霁在身后施展轻功紧追而来,在她策马驰出巷口时,飞身落在了她的马背上。
他气息微促,“绫儿,你怎么了?”
傅绫见师父飞奔而来也是唬了一跳,一时间忘了方才的想法,慌忙转身打量他一番,“师父你没事吧?怎么可以这样急急跟来?万一身子再不舒服了怎么办?”
“我没事。”梅霁将她拥在怀中,扯过缰绳,朝城外缓步而行。
“倒是你,怎么突然间变了脸色转身就跑?”梅霁小心翼翼,“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傅绫耳根一红,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了,莫名的一股怒气酸气直冲脑门,她还未多想身子便已经跑了出来。
此时被师父这么一问,她便觉十分尴尬,讷讷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蓦地就心情不好……”
梅霁眸光微凝,试探问:“是因为那两个丫鬟?”
“嗯?”
“绫儿是不是不想要她们伺候我,所以才不高兴?”
“唔,是有这么一些,不过我又不是喜欢伺候人……”傅绫顿了顿,目露疑惑,“师父,我方才心里还有几分酸酸涩涩的,你说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我午睡前酸枣吃多了?”
梅霁怔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讶色,“你、你心里感到酸涩?”
傅绫点了点头,“怎么,我病了么?”
她自己摸了摸额头,一切正常啊。
却见到师父似乎有些失态,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盯得傅绫心跳都开始快了起来,“师父?”
梅霁克制住心情,唇角弯了弯:“你没有病,你只是比较在意我而已。”
“我在意师父?”傅绫恍然,“我知道了,之前师父都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碰,突然多了两个其他人,还是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姑娘,我自然而然便有些吃醋了。”
梅霁眉眼含笑,“嗯。”
“就像是我得知蕴仪有了其他的好朋友一样。”
梅霁眼角的笑意淡去,“嗯……”
“怪不得,我真是太大惊小怪了。”傅绫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又是笑眯眯的样子,“师父,我们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就在外面玩一会儿再回去?”
她认出马儿是朝城外去的,便道:“眼下太阳没那么晒了,不如我们就去之前那座山去逛逛?”
“好,都依你。”
两人一骑,朝西山而去,离山越近,沿途越能看到许多花草蝴蝶。
傅绫闲不住,挥舞着马鞭打着路边的野草。
不多时来到山下,将马栓在树下让它吃草,两人信步走在山道上。
山里似乎在不久前落了雨,泥土松软,泛着湿漉漉的潮气,迎头却是西边的斜照,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映得斑斑驳驳。
梅霁看着少女,忽地想起了两人小时候的事。
那年傅绫六岁,刚被太守夫妇送上山来做道士,他年方十岁,跟在师父身后,看着那个娇小的女孩整日里哭哭啼啼,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吵嚷着要下山回家去。
师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翻出整个道观的小玩意儿来哄她,可傅绫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自己哭得伤心。
他看不下去,俯身来到她面前,温声道:“小妹妹,你别哭了,再哭嗓子要坏了,会很疼的。”
小傅绫却听不进去,她本就身子病弱,哭了这么久早就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晕倒在了梅霁怀中。
梅霁自幼在观中长大,何时与女孩子家接触过?只觉她身子柔弱无骨,又轻又软,仿佛一团棉絮一般。
他求救地看向师父,虚谷挠了挠头,叹道:“先将她抱回房,睡一觉醒来兴许会好一些。”
但他想错了,傅绫醒来后见仍在道观之中,小嘴一撇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虚谷很是头疼,出家人是应该慈悲为怀没错,但是世间也没几人能抵得住小女娃的哭音折磨吧?
要是自家皮小子如此哭闹,他早就上手教训一顿了,只是小姑娘身娇肉嫩,又是太守大人的千金,人家既然信得过他们太清观,他也不好叫人家失望。
虚谷又叹了口气,“清和,今夜就有劳你守着傅小姐了。”
“是师父。”
小傅绫躺在床上咬着被角呜呜哭泣,小梅霁则在一旁的蒲团上安静打坐。
直到后半夜,小姑娘哭累了睡着了,梅霁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小姑娘面颊上满是泪痕,看着怪可怜的,他便去打了些温水,轻手轻脚地为她擦脸。
那夜也是方下过雨,湿漉漉的泥土气息沁入鼻息,此时再嗅到相同的味道时,便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旧事。
梅霁忍不住问:“绫儿,你可还记得你刚到道观那时的事?”
“记得呀,我本来是记得不多的,但是老师父总在跟我念叨,说的次数多了,我自然也牢记于心,师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梅霁笑道:“闻到这股泥土气息,我便突然想到了而已,那时你初到道观,念家又怕生,整日哭闹,可愁坏了师父。”
“老师父跟我诉过好多回苦啦,每每提及,都很苦大仇深,好像我是他辛苦养育大的一样,明明是师父你出力更多嘛。”
傅绫继续道:“虽然有些细节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一直知道,是师父在那段日子一直陪着我、照顾我,不嫌我麻烦。”
她粲然一笑,目露几分得意,“所以我得知师父得了怪病后,才会想要帮你治好。”
“可是之后几年,你似乎对我就渐渐疏远了,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老师父宣布你是下一任观主,你要是寻常的师兄,我怎么跟你玩闹都不为过,但你既然成了未来观主,我便不好再跟你太亲昵了,没大没小的多不好。”
梅霁愣了愣,“就是因为这个?”
傅绫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实话:“其实也不全是这样,还因为你学什么、做什么都比我好,我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再加上你也沉默寡言的,时日久了我自然更喜欢跟其他师兄弟玩在一起。”
“……”梅霁一时无言,解释道,“我比你年长四岁,进观比你早,做得比你好也是正常,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傅绫忽然正色道:“师父,这些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今儿怎么想起说这些?”
梅霁凝着她看了片刻,只道:“没什么,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哦。”
师父似乎怪怪的?
傅绫在山里采了些野花扎成束,想着带回家去给姨婆,她定会喜欢。
天色渐晚,两人便往回走去,途经一株榕树下时,蓦地一条黑影从树上落下,梅霁眼疾手快地将傅绫拉入怀中,“小心!”
定睛一看时,居然是一条死去多时的赤斑蛇,身体早已腐烂,只余下一层皮。
想是一时起风,将它给吹落了下来。
傅绫惊魂未定,捂着眼睛不太敢看,她最怕这种软体动物了。
梅霁看了那蛇尸两眼,微微蹙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环视四周,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便未做声,牵着傅绫的手徐徐下了山。
甫进城不久,两人便在街上遇到了陆家兄妹与骆闻笙。
陆承见他们二人同乘一骑,微愣一下,对傅绫颔首笑了笑。
“绫儿这是与长宁道长出城去了?我在留芳楼预定了一桌酒席,本是为了满足仪儿的馋嘴,你与长宁道长若是得闲,不妨与我们一道用些。”
陆蕴仪拉着傅绫的手道:“前几日我生病在家,整日里吃粥可把我给馋坏了,又没有人陪我聊天,绫儿你就陪陪我吧,求求你了。”
“好好好,”傅绫最受不住旁人求她,她看向梅霁,“师父?”
梅霁颔首,“不过吃完饭还是要尽快回去才是,咱们急匆匆出来,并未及时告知伯父伯母。”
“好嘞,都听师父的。”
他们这旁若无人的一问一答,听得陆承一愣愣的。
长宁道长不是绫儿的师父么?怎么会如此称呼傅伯伯与傅伯母?等等,他是住进傅府了么?怎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与傅绫的婚约前阵子已然解除,陆承也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他只是觉得仿佛被蒙在鼓里,很多事情都看不分明。
上了留芳楼落座之后,陆蕴仪便与傅绫吐起苦水来,提及上次除妖一事。
“我都后悔死了,怎么就那么容易就被吓病了呢?若不然便能亲眼看到你们捉妖的画面了。”陆蕴仪碎碎念着,“我听说是个很高很大浑身冒绿光的狼妖是不是?口中还会喷火?”
傅绫险些将茶喷了出来,瞪大眼问:“你是听谁说的?”
“锦城里不都传遍了嘛,大伙儿都说得亏有太清观的两位道长,要不然不知这狼妖还要祸害多少人。”
傅绫无奈道:“是只蝙蝠妖,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那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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