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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黑沉着脸去开的门,门外长乐郡主哭花了一张小脸巴巴站着门口, 看到封晏还使劲往里面张望, “沈姐姐呢”
“不方便。”封晏沉着眉眼, 眉心紧锁, 颇是不耐。
小郡主就是光掉眼泪不说话。
沈如意在里面听见动静, 已经是利落穿好了衣服走到门边“小郡主怎么了?”
“”封晏沉默, 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稍稍侧身让了道。
小郡主被沈如意带进了门, 问也不答, 止不住的伤心。还是跟着来的婢女解释, 是因为气急跟侯爷争了两句跑出来的。眼下天色已晚, 还望封夫人能收留一夜。
“夫君”沈如意叫封晏那目光盯得莫名有些心虚。
封晏杵在门口的身影融入背后的黑暗中, 形成一色,良久, 才沉沉开口“是为云涣国使臣求亲之事?”
小郡主抽噎了一下, 点了点头, 云涣国使臣今日抵京入宫面见皇上,便提了和亲请求, 以固两国邦交。然宫中并无适龄公主能出嫁, 便放在了世家重臣之女上。长乐郡主也在其列, 虽眼下还未定下,可已经叫收到消息的小郡主急坏,生怕万一被选中和亲, 便同忠君之臣的广平侯争执上几句,一气之下跑来了将军府。
“当年封老将军都打到他们家门口了,还不是送上美人,每年朝贡,现如今凭什么得让咱们和亲!”那名婢女犹是替主子着急气愤“听说那地儿的人都茹毛饮血,一个抵得上两个大梁人那么高大,皮肤黝黑,那跟黑熊有什么分别!郡主是担心”
小郡主红着眼眶,她就是喜欢一个人,除了那个,她哪个都不想嫁,可偏偏所有人都知道,就那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恪守着师徒本分,真叫她后悔当初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眼下这情况她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才好,而看到林绍之的无动于衷,她何尝不是心累了“我是想明白了,师傅他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就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反给人造成了麻烦,我还是去了这三千烦恼丝,出家当尼姑去!”
沈如意连忙将针线簸箩里的剪子让人拿走了去,对于小郡主风一阵雨一阵的,实属是哭笑不得“和亲这消息你是从何知道的,可有找过我大哥?”
“太后娘娘那,说起来,说是许久没喜事,顺道给皇上冲冲喜。”小郡主抹了抹眼,似乎是想维持矜持自傲,可没绷住伤心开口“我去找师傅想辙子避,可是他没理我”
沈如意诧异,她分明看大哥对小郡主照顾颇多,单说出于道义都不会袖手,怎么可能然看着小郡主又伤心啜泣的样子,温柔宽慰“皇上还没指婚,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机会,办法总会想到的,今个先好好睡上一觉,可好?”
小郡主由着她侍弄过洗漱,一道上了床,情绪已经平复许多,才后知后觉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休息了。”
“不会,阿晏他喜欢书房。”沈如意说这话自己心中都不由一虚,紧忙整了整收拾出来的新被子做掩饰,替她盖上“睡罢。”
此时,书房一人窄宽的软榻上,封晏枕着手仰面躺着,月光清辉透进,清幽幽的,他翻了个身,良久,又翻了回来孤枕难眠。
三月六,皇上于宫中摆宴宴请使臣,群臣作陪。沈如意随封晏一道入宫,而封墨台则携了封文静前往。后者一劲儿粘了沈如意身边,出门前刻意虚画了妆容,待看到宫中参宴的女子,却是后悔对自己下手轻了,却不想临到入席全被请去清理了妆容。
回来后的封文静心思惴惴,脑袋低垂。
沈如意望着龙椅上的那位,与她附在耳边低声透露了内情,这才使得封文静放下心来。今儿是使臣回国的日子,皇上已有人选,哪是她们这些虚把戏能糊弄过去,反而令云涣国瞧了笑话。而小郡主那
女眷席的前侧,同样惴惴不安的还有长乐郡主。她正坐了使臣对面,对上使臣那尊容都不敢再看第二眼去,就差摆了一副愁苦面容。
按说,使臣代表的是一个国家,自然得选精神面貌佳的,然云涣国的使臣倒没有小郡主眼里那般不堪,也只勉强过得去罢了,高高壮壮,虎背熊腰,连她身边的托亚公主也是异常高挑
沈如意事先收了大哥消息,却不想是小郡主弄错。那日她找去时,大哥闭门不见其实是在宫中,历经元景帝重重考验方是许了长乐郡主,本太后就不舍得长乐和亲,又知晓她女儿家的心思,便有意让元景帝为难为难,最后还是高兴两人成事儿,懿旨赐婚。
只是小郡主却闹了脾气,反而是错过
席上美酒佳肴,歌姬舞娘,觥筹交错间尽展大梁富饶风情,又设了玄机奥妙。这宴席是宁王操办,既是送别宴,亦不乏有震慑的意思在。近年来,云涣国始终秉承重武轻文,擅长骑射之术,兵强马壮,野心勃勃,选此时机来大梁求亲,恐还另有想法。
“阿木扎一路行来已经见识了大梁风土民情,泱泱大国,地大物博,想必也是人才济济,阿木扎仰慕大梁文化,偶然间得了一副好联子,奈何没有好的应对,可否请大梁的才子对上一对。”阿木扎先抑后扬,这番场面话一出,若大梁没有人能应对恐是有失颜面。
宁王坐在皇上下首,似是感染风寒,执着块帕子时不时掩了咳嗽,此时闻言拧眉似是不虞。
身着明黄龙袍的元景帝挑了挑眉“倒是不妨一试。”
“三光日月星。”阿木扎环视过在场众人,出题。
这句说了三样发光的器械——太阳、月亮和星星。而联语中的数量词,必定要用数量词来对。这副用了个“三”字,对句就不该反复。而“三光”之下只要三个字,那么,不管用哪个数量来对,下面跟着的字数,不是多于三,就是少于三。
此句在云涣国是绝对,无人能答。使臣说出后,便看了在场的官员面露难色,细碎交耳却始终没有人敢出来应答,隐了一丝自得。不禁脱口“出这题的是我云涣国的智者,整整百年都无人应答,大梁无人能答也在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可神情姿态却甚是高傲,暗藏嘲讽。
“百年无人对,那你们云涣国可真是人才没落。”席间一道清润男声响起,林绍之擒着酒盏,仿佛是思忖间就对上了“三光日月星四诗邃密颂。”
“什什么四?”阿木扎只听着工整,却不知其意。
“看来云涣使臣对我国文化还不甚了解“诗”是诗经,分为风、雅、颂。而雅是周人的正声雅乐,又分小雅和大年夜大年夜雅,与风颂合到一起正好是四局部。”与林绍之一道坐的封晏启口,目光睨向,语带调侃地回敬了回去。“身为使臣,且身负交流文化之职,还是该多读书才是。”
“哈哈哈哈”元景帝发出一阵爽朗笑声,不复方才窒闷心绪“对的不但工整,更是绝妙。林爱卿该赏。”
殿中大臣纷纷附和,斟酌细思之下都道此对再绝妙不过,称赞声之下反倒让出对之人黯淡失色了许多。
使臣脸上一阵青红交错,就好像自己憋了大劲儿对付对手,偏对手轻飘飘地化解,反给受了一肚子憋火。
旁边的托亚公主嫣然一笑,丝毫不为所动,只将目光投向了二人,眸中暗暗涌动光彩。她从酒案后起身,款款而行到殿中朝着金銮宝座上的元景帝行了个外邦之礼,随她一道出列的还有名双手举托长琴的婢女。
只见那琴身不知是何所制,造型又有别寻常,托亚公主含笑侧身,指尖拂过琴弦,不过是灵巧拨弄了几下便流淌出一阵清越乐声,余音绕梁不散。“这琴是我国长寿鸟之骨所铸,有长寿绵延的寓意,托亚在此为大梁陛下献琴一曲,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一片寂静。
元景帝沉吟着点头,遂让太监搬来琴案座椅。谁料托亚公主只撩了裙摆利落坐在圆凳上,古琴并不摆在案台,反而平搁于自己双腿之上,姿态从容闲适。在场众人见状哪有不稀奇的,可她却扬眉而笑,一副成竹在胸,游刃有余的模样。
须臾,只听琴音接连逸出,时急时缓,忽高忽低,便是单个音都能在她手中变化中数种不同来。细细听来琴声一改往昔常见的沉缓悠扬,反而处处透着塞外风情,闻之叫人心驰神往。非但是懂得音律的人听得了各种精妙,就是不知此道的人都沉溺其中。
待一曲终了,殿中众人竟大都沉醉在余音当中未能立即醒神。托亚公主环视周遭,自然的不乏自得神色,轻轻启了红唇“听闻大梁能人辈出,不知可有擅长此琴的高人,也好让托亚开开眼界?”
元景帝眼中不悦一闪而过“既然托亚公主有意切磋,那便叫”他举着的手悬在半空,叫人觉得似乎是在斟酌,继而点了殿中司乐太监那一行“便叫朕宫里的琴师试一试。”
这被点了明的乐师自知这有关国体,更是打了十二分的小心,准备拿出必胜绝技一现。可谁料几番尝试之下竟连琴弦都不能拨动
托亚公主早料会有此状况,只做了惊诧模样“此琴在我家乡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玩意儿,难道泱泱大国竟没人会”
琴师立时跪在了地上,叩首求饶,元景帝面上笑意凝结。
一时大殿之内无人再敢出声。须知宫中司乐太监各个技艺非凡,已是各种翘楚大家,这琴师竟不能弹出声响,可见这琴非但是模样古怪,弹奏方法也一定异乎寻常。众人皆未见过此物,不知如何操弄,又有前车之鉴,自然再无人敢草率去试。
元景帝脸色渐渐寒了下去,袖中手不由握了拳头暗暗发力。
“皇上,可否容臣妇一试?”
正当此时,一道女声破寂而出。
托亚公主睨向开口之人,眸中划过精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稍稍一侧身,让出了琴。
元景帝点头,面色终于稍稍转霁“你去试试——”
沈如意便在一片或惊讶或担忧的目光中落了座,轻轻拧动一下,竟有乐声淙淙而出。只见她不待分毫停歇,纤细指端不断在琴弦上翻转捻拨,曲子缓缓流淌而出。与托亚公主的不同,大气不失细腻,抒情不乏激昂,瞧着在座的神情,明显后者更打动人心。
林绍之噙着笑。
封晏亦是凝着,清冷的表情起了显而易见的波澜变化,眼底狂热。
托亚公主本就不喜抚琴之人容貌,如今更对她吸引了她中意男子的目光更是暗暗皱了眉头,暗是盘算
“此琴利用兽骨来做机关,常人只知这是琴,若是不知道机关如何能拨动琴弦。公主有意隐瞒机关所在,以己之长,显彼之短,可是欺人?”一曲罢,沈如意浅笑道,笑意却未达了眼底,心里头早对其看封晏与她大哥的目光不喜,她先前看过云涣异闻录,如何不知晓这位公主好色强掳男子充入后宫的荒淫做派。
托亚公主神情陡然一变,眉宇间透出怒容,叫人觉得有种恨不能杀之后快的冲动。
“切磋而已,托亚公主若还想开开眼界那朕再遣人去就是。至于和亲云涣之人朕已有人选,乃是大学士文良之女,此女博学多才通古论今,正合适不过。”元景帝适时启口,下了定论。
托亚公主和阿木扎使臣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两次受辱,加上大梁皇帝所说的大学士之女,岂不是在打云涣的脸,暗指不开化。
忽而,阿木扎使臣目光掩掩,道是有国宝回礼相赠,元景帝正是心悦之时,哪会拒绝,随即便有云涣国侍从抬上一只木笼子。
华盖揭下,是只五彩斑斓的大型鸟雀,羽毛上华光溢彩,与透进来的光线折射流光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之瞬的事,四名抬笼的云涣国侍从趁机往前,直往宝座而去。先前还歌舞升平的大殿瞬间充满了轰然的爆炸声响,在太监尖声喝斥护驾的惊叫声中血腥味不断浓重起来,整个宴厅陷入混乱。
众人纷纷往后殿涌去,被踩踏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乱哄哄成一团。
沈如意本欲拉着封文静逃离,却被人群冲散,慌张无措中被一双温暖熟悉的大手握住,便紧紧随了那人躲闪。待退到宫殿另一壁,方是看见封晏沉凝的面色,目光紧张查探自个。
“我没事,文静呢?”她倚靠这那人坚实胸膛,稍是定下心来。
随着问话,她顺了封晏找寻的目光看了过去,待充满硝烟味的浓雾散去,便看见曹骏趴在封文静死死护着,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是不忘将封文静带去安全处,倒是令人动容。
封晏见文静由曹骏护了安全,眉宇之间有一丝松懈,旁的封延卿和封墨台互相扶着站起,都是在爆炸来临之际用桌子挡了下,并无受伤,不多时便过来与封晏汇合。
“这些侍卫是那帮云涣蛮子的人。”封延卿看向门口堵着的侍卫,虽然是作大梁将士打扮,可从身形面貌上还是能依稀分辨出一些。而后便分神看向了主座龙椅旁,与元景帝并立一道的宁王,在侍卫团团护卫之下当是安全。
“有些奇怪。”封晏全力护着娇娘,皱起眉头。
封墨台看向封晏怀里的,即便是如此危机时刻,也不见她跟殿内女子一般惊慌失措大叫,刮得他耳膜疼,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我怎么觉得”封延卿正凝向假扮大梁的云涣死侍,启口之际又涌入一批将士,御林军赶到,兵戎相接,缓解了困局。
“云涣国借献宝图谋不轨,意欲谋害,狼子野心,其心可诛,给本王全部拿下!”宁王骤然喝道。
众将高声应和,如何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让别国如此肆意妄为,俱是被激发了战意,而云涣国发动攻击本就是冒险,短攻未得手却是陷入被动。
托亚公主和阿木扎使臣被护着占据殿内另一方,阿木扎使臣眼见殿内情形,直视元景帝身旁的宁王神情愤怒:“宁王殿下,这就不合我们当初的约定了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袭击竟是宁王勾结云涣所致!
封延卿猛地看向,同样扫见了元景帝惊疑的眼神,自古君王多疑,心陡的一沉。
“胡编乱造,吾皇圣明岂会中你们的计!”宁王沉着面色喝道。正是往元景帝身旁去了一步,却不料侍卫俱是护着元景帝退了半步,一双阴柔眸中划过痛意。
“殿下,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阿木扎此时的表现完全是和宁王撕破脸般,咬牙恨恨“是您说太子已废,元景帝几番病重命悬一线仍不肯放权,您等不及,想借这机会由我们替你达成所愿,可没说要付出我们的性命为代价!”
“休得满口胡言!”封延卿于殿内猛地暴起。
宁王伫立原地,承受四面八方意味不明的探究视线,反而镇定下来般“临死还要咬上一口,本王”
“皇上,皇上——”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失控大喊,一壁扶住突然倒下的元景帝发着抖地喊着御医。可云涣的蛮子堵了去路,别说御医,就是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宁王神情阴郁,猛喝:“还快不些将人拿下!”
“皇上,皇上没气儿了”太监抖着手指探过了元景帝的鼻息,一下瘫软在了地上,恸哭起来。
殿内所有人俱是屏息一震,突的下跪,大呼皇上。
“殿下达成所想,又何必装腔作势呢。”阿木扎阴测测开口,依旧是引导舆论。
因为云涣死侍身携炸药,战到最后便自我引爆,大大加剧了伤亡。宁王亲自执剑,不顾底下劝阻势要生擒托亚公主与阿木扎使臣来控制,只是刚行到半路,却听到一声熟悉喝令。
“将这些逆贼拿下!”正这时,太子身披甲胄出现殿门口,涌入的一批禁军将云涣国死侍团团围困起,将抓到的一名云涣国探子扔到了殿内大厅。“宁王,你勾结外敌谋害父皇,证据确凿,还不速速伏法认罪!”
太子的出现更是令本来就混乱的场面愈演愈烈,在场的只看见刀光剑影呼啸,而较于明显有备而来的太子,宁王渐是力不从心,不多时便被太子的人控制住。
“你被囚东宫,如何能出来!”
“听闻父皇深陷危机,宁王包藏祸心,本宫当然不能袖手!”宁顼瞥向他,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笑容。随后望向御林军扶着的元景帝方向,痛心呼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然其中却有人阻拦他靠近元景帝,似乎远远将人隔离开来。
宁顼暗暗颦眉,与阿木扎暗中交接一眼,被围困的死侍中一名男子衣衫爆裂,猛地震退了钳制他的人,直直扑向元景帝的方向。
“小心——”宁王突的瞪大眼眸,在那人摸向腹部之际同样挣开了束缚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爆炸声轰的炸开,于元景帝前哪还有宁王身影。大殿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混着血腥气,与血肉渣滓,散落在地。
众人俱是叫这一幕深深震撼“啊——!”人群中封延卿撕心裂肺的喊声穿透,却是被封墨台死死拦住。
沈如意亦是瞪着眼,仿佛不能从那一幕中回神,攥着封晏的袖子“宁宁王”
这一下,宫中众人俱是炸开了锅,震撼,愤怒,唏嘘宁王以身护驾的行径,便教太子所说弑父篡位罪名不成立。
废太子宁顼神情诡变,似乎也叫这一变故惊了一瞬,不过片刻便敛下眸子,都死了么他背向着,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抚向金光闪闪的龙椅,这终于是他坐的了。
整个殿内,昏的昏,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被太子的侍从控制,众人都不是傻的,当然觉察这件事的不对劲,以及这位废太子隐隐透露出的意图。
“宁王以身护主,绝不是谋逆之徒,反是您,出现时机如此巧合,分明是别有——”
耿直的老臣刚提出异议,话还没罗却被血溅当场,一双浑浊眸子映出宁顼残酷神情,惨然倒地。这血腥残暴的一幕,令余下众人俱是屏息大惊不敢妄动。
这位,惯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今,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宁顼俯身探过元景帝鼻息后,回身作势悲痛“宁王勾结外敌弑父篡位已被本宫就地正法,父皇驾崩,吾等甚是悲痛,尔等且都散了。今日之事如何,本宫不想听到另一个说法。”
随着话落,殿内依旧是鸦雀无声。沈如意突兀察觉一道视线,追寻而去,却看见随着太子身后入殿的一名男子嗜血地凝着她们这一方向。
她轻轻扯了扯封晏的衣袖,示意他往那看去。
封晏顺从,目光相对,寒意暴增。
“未来的皇帝陛下,这些人恐怕不会顺从您,可否交给我处置呢?”男子启口,带着明显的恶意与狰狞,是指了悲痛欲绝的封延卿道。
宁顼扫了一眼封家几人,瞬时明了,轻轻哼应声算作应答,比起眼下的成功,这些就不算什么了。
男子手持刀剑,银光冷冽,仿佛是在研究要将他们如何开膛破肚的好。殿内,胆小的妇孺低下头不敢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封家便是第二个被开刀的,亦是明晃晃的示威警告,叫这一众心肝颤动。
沈如意的手被封晏攥了一下松开,看着他不经意挡了自己身前,一面暗暗同自己交代城北营卫会护卫她的安全,只消她到时混在人群逃出去,别再和封家扯上关系
她站在他身后,望着那一堵坚实后背,含泪摇头,想要拉回他的手,不愿独自苟活。
“我不走,阿晏,跟我一起回去。”沈如意在他背后苦苦哀求。
“大粽和小粽在等你回去。”封晏的声音越发低沉,透着浓浓的眷恋不舍。以桌上器具相抵,那杀意冷冽的剑光,封墨台意会,与他配合,给了沈如意逃脱的时机。
殿上动武本就是忌讳,在封家反抗的开始便注定一门覆灭,而乌蒙族乌拉氏本就不会给他们活路。封墨台与封晏一同护着封延卿,奈何寡不敌众,身上渐是挂彩,不多时已难用狼狈形容。
沈如意被好心的掩在人群中直直凝着这一幕,死死咬住了下唇,不顾周遭怜悯视线,在剑意穿透封晏身体的一刹猛地冲出去将那行凶者撞开。
封晏在沈如意冲出救他的一刻震惊懊悔,瞬间又是柔和目光,贪恋注视。
“好,都是送死的,就送你们一块上路!”乌拉氏狰狞笑着,看着脖子上同样搁了刀剑不能动弹的女子,眸中渲染上深意“不过,如此绝色”
封晏神情陡然一变,凝聚戾色,拼着最后力气,与沈如意一道决然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乌拉氏不妨有变“找死——”
正要还击之时,却是被万箭穿心而过,维持着举刀的姿势,不置信回首,却是看到梦中恶鬼的样子。再低头看了自己身上数支箭羽,惊诧怨恨地轰然倒地。
甲胄摩擦发出的声响有秩响起,伴着封肃浑厚男声领军而入,再度包围。“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宁顼神色大变,未料封肃会突然率兵杀回。
封肃所率乃是皇上御用之师,却是中了乌蒙族的调虎离山之计,所幸未迟,撞上了太子逼宫一幕,可谓阴差阳错。
“封爱卿,咳咳,还为时不晚。”元景帝的声音自后方幽幽响起,在宁顼震惊眸中,由人扶着走到了跟前。
永业十八年,太和殿修缮完毕,几乎让人忘了那一日惨烈。当日元景帝只是一时昏迷,而宁王却封肃携着铁营卫与宁王暗设三军,救众人于危难,获封一品国公。
乌拉氏小王子身死,那些随从悉数处斩,至此乌蒙族全族覆灭。废太子宁顼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弑君谋逆被贬西凉,永世不得入京。大梁与云涣国开战,由封墨台率兵攻打,整整三年,最终割地投诚。
一晃两年,而今正是小皇子宁怿受封太子之日。
镇国将军府,容貌殊色的女子着了一身贵气命妇装扮,伸手替已贵为太傅的男子穿戴上朝服。“今年过年,四叔回来么?”
“说是等四婶烧火能不把房子烧了就回来。”封晏弯起嘴角。
当年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宁王死了,却不料是其将计就计诈死恢复了女儿身,只是因为容貌缘故,再不涉足京城,反而在云南洱海畔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咱们也可以去看看。说好出去走走,竟一直耽搁到现在。”沈如意替他理完领子,看向小床上酣睡的粉嫩团子,不由嘴角泛笑,小女儿是小年生的,就叫团子。
封晏怀抱佳人“在那之前可以先去新府邸瞧瞧。”皇上御赐的太傅府邸,算不得多气派,却是二人以后的家。
沈如意的眼眸亮了亮,自然知晓封晏想离开封府的意图,而先前宋筠溪悄无声息死在柴房的事也足够让人觉得府里糟心的。她没看见,却是听说当时尸体已腐烂,臭气熏天,虫蚁横行,死相甚是凄惨沈如意回忆一瞬,便教这好消息冲淡了。
“果然这衣裳是你穿着好看。”封晏揽着她的腰身,虽然生了三个孩子,却依旧如初纤细,举手投足,更显风韵
穿绣有九对翟鸟的翟衣,素纱中单,黼纹领,用朱色縠镶袖口及衣襟边,蔽膝绣翟鸟两对,是封晏一件一件替她穿上的,此时探入更是顺手。
沈如意倏地瞠圆了眸子“这时候你别闹!”
封晏凝着娇娘面庞飞起的绯红云霞,眸光沉沉“我算过了时辰,完全来得及,我就想你穿着,我们”他附在耳边低语。
沈如意脸色红透,却是抵不过他力气,渐渐瘫软下身子,偏这人还故意自己衣衫完整,而她却半褪,画面简直
拍门声重重响起,却是从低的地方传来,显然是够不到上面所致。
“”“”“爹,娘,我们要看妹妹!”大粽在外头扯着嗓子喊。
“成天看有什么好看的,去找别找人玩!”
封晏话落,就听着门外叽叽喳喳闹了一阵。
“姐姐——”沈啾啾和林胖胖跟着喊。
“咕咕啊——”比较细弱的是林绍之家的,刚刚一岁多,走路蹒跚,硬是要凑热闹。
“娘,哥哥压着我,痛”
不远处,林绍之和曹骏等站着,笑意深然。
沈如意听到小粽喊疼,连忙出来应门,便看见一胖乎乎的身影灵活钻了房里,直往小床上扑。而外面挤的包子们都快变形了“”“不许吃妹妹手!”封晏制止的声音传来。
沈如意回头就看到大粽舔巴了一下,甚是委屈,他就是看妹妹吃那么香以为蘸什么好吃的了么
而后涌入的小鬼们叽叽喳喳地炸开了锅,小床里的团子似乎也醒了,眨巴眨巴眼盯着一群围着自个看的,兴奋挥起了胖嘟嘟小手。
“妹妹在冲我笑。”
“她是跟我说话呢!”
“她好可爱!”
“”屋子里被小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和欢笑声充斥着,沈如意望向朝自己走来的男子,视线相接,仿佛有种历经千山万水后复归的平静淡泊。
历经两世,虽有错过,但总算是不辜负上天厚爱,余生共度,白首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感谢前前后后出现支持这篇文的小天使们,是大壳日更继续的动力!离殇儿,玉烟,阿九,大雄,兔子的花萝卜,立志做总攻1994,rock potato,桃花坞包括后来的好多好多小天使们!感谢给大壳投了浅水鱼雷的洣洣童鞋,话说头一回收到这么大的地雷!还有扔了地雷的凉凉酱、公子玉烟、好大一只鱼、唯有脱兔、李相与、皇家亲亲熊仔、pu洞70!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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