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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宫里多久没传出喜信儿了,这晚婕妤有孕,可不让人赞一声当今文景帝龙马精神么!可惜,这被晚婕妤捂得严严实实的、一众宫妃都还未曾知晓的事儿,就这么让季府上的姑娘吓出了好歹。
朝堂之上,此事闹的是本为姻亲的辅国公与季侍郎屡屡争锋相对,见天儿的找着皇上说理,下朝之后更是水火不容,两家关系冷淡了下来,到底不如以前亲近了。
这日,因着文景帝怜惜晚婕妤痛失腹中孩儿,特允了阮府亲眷近来可进宫看望一二,晚婕妤身子才养了不足半月,便召见了阮家人。
阮家进宫的是长房夫人阮林氏与七姑娘阮圆香,阮林氏是晚婕妤生母,阮圆香则是晚婕妤的亲妹妹。此二人先是去了中宫娘娘那里请了安,这才去了晚婕妤宫内。
天儿依旧是寒的,晚婕妤又是刚刚小产,宫内炭火比平日多用了些,阮府来的大夫人和阮圆香进去拜见时,殿内暖烘烘的。
晚婕妤一身儿杏黄色绣花流苏垂绦宫裙,头上只简单绾了个发髻,上边除插了支羊脂白玉簪,余下半点饰物也无。
瞧着女儿脸色苍白、通身寡淡的样子,阮大夫人红了眼眶,眼看着怀了孩子,寂寂宫中也有了念想,却又硬生生掉了,这身子、心头哪处不疼?
见此,晚婕妤知晓母亲是心疼自己,可这孩子本就是留不住的。她收拢身侧的御医早私底下与她说过,此胎不稳,过不得五个月。此次,实乃她于年夜宴上误食了落胎之物才致使小产,而那落胎之物从何而来,现今种种都指向沈惠妃,只皇上还没拿个话儿。
之间种种扑朔迷离,其中原由却不可外道也,晚婕妤只得劝,“母亲,这孩儿与本宫没有缘分,怪不得旁人。”
“姐姐。”阮圆香听了,忍不住言道,脸上异常气愤,“分明是那甄莺儿的错儿!作什么怪不得旁人?就是她,姐姐才小产了的,那个扫把星。”
“慎言!”晚婕妤心头一痛,皱了皱眉,神色间浮现些忧虑。她瞧了眼身边掌事儿的大宫女,吩咐了伺候的宫人退了出去,这才道,“香儿,你年纪小,还不懂。”
阮圆香正要辩驳,阮大夫人转头瞪了她一眼,“你姐姐说的话,好生听着便是,还能害了你?”
说罢,阮大夫人又看着上首坐着的晚婕妤,旁侧无人,言语间多了几分亲近,“娘娘于宫中行事,心中当自有定计,母亲本不该多言。但,如今你身子不好,如何这般急了就要召了我与你妹妹进宫?”
若非因她落胎,季阮两姓人家何至于闹得不可开交?可这事儿本就内藏蹊跷,万不能因此让两家生了嫌隙!
趁此机会,晚婕妤紧着把要说的话都说了,“母亲,我只是听闻二叔父为着我的事和季家闹起来了,是也不是?”
阮向晚口中的二叔父就是阮家嫡支二房的老爷,如今的辅国公。
闻言,阮大夫人点头。
本就心存犹疑,这亲耳证实,晚婕妤又是心头一惊,疑惑更重,喃喃道,“何至于此?”
阮向晚说起来是阮国公隔房的侄女,且阮二老爷并不像这般冲动莽撞的与人当面红脸之人,更何况嫁进季家的可是国公爷嫡亲的姐姐,孰近孰远,一目了然。难道就因为侄女是宫里的娘娘?这似乎说得通,但就了解阮国公为人的人来看,又觉着似乎说不通。
瞧着女儿脸上的疑惑不解,阮大夫人又似乎是在感慨一般,道,“你二叔母瞧着是将军府里嫁过来的姑娘,素日里也是一副直来直往的糙性子,但处事到底是比母亲清明。她让母亲给你传句话儿,宫内宫外隔着堵堵高墙呢,宅院儿里的女人也不见得能做了爷们做的事儿,各自安了心便是。”
二叔母这是让她分清楚前朝后宫的事儿,二叔父与季家的闹腾,她一个后妃就不要想太多,安心养身子就是了。
这话让晚婕妤的心放下了几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是明白的,这才着急了几分,如今瞧着并不是面儿上那么简单的闹腾……
可咱国公爷和季侍郎两个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呢?
季府之上,任外头多般风风雨雨,府内诸事与往常半分不同都没有。
俞园里,季时沐身边的小厮白桐送了一大盒子点心过来,那是王家二公子整日里闲来无事,在定安京里四处闲逛得来的,不拘什么都捎带了些给他家四少爷。今儿送的是这女孩儿喜用的甜腻点心,四少爷哪里稀罕这些个,这不,转手便让他带给了俞园的主子小姐。
说起这位二公子送往之物,若是笔墨纸砚实乃常事,精巧的小玩意儿勉强使得,各色点心吃食也就罢了。昨儿那匣子物什里竟有一盒儿胭脂!气得四少爷抬手就想砸了,却不知是否瞧那胭脂贵重,到了最后竟收了手,自此白桐深觉这二公子实乃神人也。
这些日子里,白桐常往俞园跑,俞园的下人们也是见惯不惯了。
因着是男仆,没小姐吩咐,白桐没敢往里走,提溜着那个大得异常的点心盒子就站在了俞园的院门口。
“白桐,我瞧着你是更像我家小姐身边伺候的。”昔珍听了小丫鬟传话儿,知晓四少爷身边伺候的白桐又来了,便过得这方,走近前取笑道。
“珍姑娘,可别再笑了,你便将这盒子点心送去给九小姐,我还要紧着给四少爷回话儿呢!”言罢,白桐递了食盒过去。
昔珍这一提,啧,还不轻,别了白桐,自顾提了进主屋去。
今儿,俞园主屋内里是巧了,江阿南那小姑娘又来了府上,季妘正教了这小姑娘打络子。
昔珍进得门来,就道,“小姐,四少爷使人送了好大一盒子点心呢!”
玉林过去帮着接了,放在了桌上,她看着那食盒,杨木的料子,并不精贵,但其上五彩点螺菊样雕花,倒是做的细致,边角处还刻了四字,“金玉满堂,四少爷这还是去府外定的呢!瞧这装点心的食盒都这般精美,那金玉满堂还不知如何气派呢!”
季妘听了倒是笑了笑,“说起气派还能比得过宫里么?也别眼馋,哪天寻个日子,带你们去开开眼,也免得说我这个主子小姐拘了你们,一个食盒,恁的你们这般稀罕。”
说完,季妘看着那食盒上的雕花,倒是想起一事,转头瞧了旁边的江阿南,“阿南,去岁你送来的菊花开得极好,阿南是亲手养的么?”
江阿南点了点头,是了。
“那花开得可比我三哥亲手养的还好,教我三哥嫉妒得很。”季妘想起此事就忍不住笑,季望珵性子真真儿是寡淡的,如今为了盆花,从去岁一直问到她现在,“阿南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养的?”
江阿南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然一席话下来,季妘却是听得糊涂了。
“小姐,阿南姑娘,用不用进些点心?”这厢玉林和昔珍拿出了那食盒里的点心吃食,倒也极是丰富,便叫了二人。
又瞧着季妘脸色苦恼,一脸无奈,玉林不由笑了,“三少爷既然爱养着那些花儿,小姐您不好此道,不若让阿南姑娘亲自教三少爷就是了,到时奴婢在旁伺候了,小姐也放心。”
季妘想了想,按季望珵那脾气,不上心的事儿是丁点儿不在意,可真要是被他惦记上的,刨根问底也得弄个清楚。她也是被季望珵问得紧了,想来江阿南如今八岁的年纪,有玉林伴着,当是无事,如今只看阿南愿否。
江阿南听了,嘴里还咬着块糕点,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笑,“玉姐姐说的对啊!妘姐姐一点儿都不懂,阿南给你说了,你也记不住。”
说到后边,那嫌弃的小模样儿,又是可爱又是可气。
“呀!这是哪里来的胭脂啊?”这边几人说笑着,昔珍在旁收拾了食盒,倒是发现底下有个掐丝珐琅胭脂盒,甚为精致,不由惊呼。
“拿来我瞧瞧。”季妘正对江阿南这小姑娘哭笑不得之时,闻言看了眼昔珍拿在手里的胭脂盒,眼神儿一闪,“许是哥哥送来的,便顺道儿塞在了食盒子下边。”
那胭脂盒一看就知是新的,昔珍想想也是,四少爷和表少爷没少给小姐带些稀罕的玩意儿,胭脂算得什么?再者,文思侯府上吕县主的哥哥还亲自给她制胭脂呢!
季妘手里摩挲着那瞧着就是极好的胭脂盒,有些出神,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玉满堂的点心不难理解,那日她扮了甄远邺的伺候丫鬟,去的就是金玉满堂,这许是暗示着她余下两事是作数的,可这胭脂又是为的哪般?
季妘丁点儿没有身为女子见着上好胭脂的喜悦感,任她想来想去,话称“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万万想不到,这不过是王长珩见不得这么个才十二年纪的小丫头整日里愁肠百转,真就是随处转转,瞧着是小姑娘喜欢的就送来的,哪里就有那么多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