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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妘昨日虽然突然就晕迷了过去,经府医诊治,只说放松了心情便是,到底身子也无甚大碍。
想着要去阮府上见阮老夫人,季妘知会了母亲季阮氏一声,便带着季阮氏命人给收拾装好了的大大小小十几盒子的物什去了阮府。
季妘坐着马车,阮荣玄骑了一匹高头大马护在旁边。
俊俏的郎君骑在黑色的骏马之上,墨发用发冠高高束起,宽阔的青石路两旁不少年轻女子含羞带怯,用手中团扇掩着半面,目光追逐着马上的阮荣玄。
阮府门前迎人的是府内得用的二管家,精瘦的人做出谦卑的姿态,显出了几分谄媚,他道:“问三少爷、表小姐安,老夫人知晓表小姐要来,早早儿的就在松福院正屋里等着了,心急着要见两位主子呢!二夫人和八小姐也在老夫人跟前儿呢!”
阮家二夫人正是阮荣玄的生母阮李氏,八小姐闺名阮岫竹,是阮荣玄的同胞妹妹。
阮荣玄和季妘入得阮府之内,到得松福院门口,前儿就有小丫鬟进去给屋里头的主子们报了信儿。
两人走了一段儿,在正屋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阮李氏爽利的声音,“也就是妘娘这丫头可人疼的,不像阿竹一样是个闷不吭气儿的。”
“你可就住嘴吧!阿竹有什么不好,你这个做母亲的,怎的惯会埋汰自己个儿的女儿。”
“外祖母,二舅母那是口是心非呢!要是把我与阿竹表妹掉换个个儿,不出一日,二舅母一准儿是要嫌妘娘闹腾的。”
话音落,阮荣玄和季妘两人也进了屋,季妘看着坐在上首的阮老夫人,满头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绣了福字的赭红色衣裳,同色的抹额中间还镶了一块拇指大小的宝玉。
“妘娘问老祖宗安。”季妘这一礼行得郑重。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阮老夫人一迭声道,让身边伺候的小丫鬟赶紧去扶了季妘起身,“病了这些时候,怎的就与外祖母生分起来了。”
“哪里就有的事。”季妘起身,笑着,恍然还是那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这不是许久没见老祖宗了么!妘娘可是想念您得紧,不好好儿给您行个礼,真就是浑身不舒坦呢!”
季妘说完,又是朝着旁边的阮二夫人行了一礼,“妘娘也念着二舅母呢!还有阿竹表妹。”
“这孩子,病了一回嘴巴倒似抹了蜜一样的甜,可真是要腻死咱们了。”阮二夫人打趣道,她是威远将军李府的嫡次女,性子最是爽朗不过,但女儿阮岫竹却是闷葫芦的性子,倒是十分喜欢季妘这个外甥女。
“妘娘嘴巴抹了蜜还不是惦着抹你这个亲舅母身上么,可怜见的,模样都憔悴了些。来,快到外祖母身边来。”阮老夫人瞧着华莞容似是清减的模样,很是心疼,把人拢到身边来,一会儿拿起外孙女的手儿瞧瞧,一会儿摸摸外孙女的脸蛋,眼里满满都是疼惜。
“老祖宗的心呀!可真是偏着表妹长的,亏得孙儿忙碌奔波的把人请到了这儿,老祖宗竟也不问上孙儿一声。罢了罢了,孙儿和妹妹还是不呆这儿讨您老人家的嫌了。”阮荣玄装出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竟真的拉起阮岫竹的手就往外走。
阮岫竹有些不知所措的被阮荣玄拉着,回头望了望屋内众人,又望了望拉着她的阮荣玄,这就红了面颊,“哥哥?”
“得了得了,你个皮猴子。”阮老夫人笑骂,“整日里没羞没臊的,竟是埋汰起祖母来了,你是做哥哥的,别带坏了阿竹。”
阮荣玄消停了,放开妹妹阮岫竹的手,又笑嘻嘻的凑到阮老夫人面前,“孙儿哪儿敢呢!”
几个晚辈陪着阮老夫人说说笑笑,阮老夫人又是问了季妘一些琐事,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打发了几个小的出去玩去。
阮老夫人是谁,一双眼和一颗心,保了阮府两代荣华不衰的女人,即使老了,心里可都是明白着呢!妘娘这病了一回,倒似乎是变了不少。
“你瞧着妘娘这丫头如何?”阮老夫人闭目,良久,问。
“妘娘性子极好,媳妇可就盼着阿竹开窍呢!”阮二夫人笑着,装作没听懂阮老夫人的话。
阮老夫人一直想把季妘和阮荣玄凑到一块儿,但李家那边却也想嫁个女儿过来,两头为难的事儿,阮二夫人可不是傻子,索性都不开口应下,做了个糊涂人。
季妘和阮荣玄兄妹一道出了松福院,阮岫竹比季妘小上两岁,正是女孩儿天真烂漫的时候,离了长辈的跟前,就好像放出笼子的雀儿,这才显了几分活泼出来。
而自说与了季妘常资江氏的事后,阮荣玄一直想扇自己几耳刮子,叫你多嘴,这下也没有外人,倒没了顾忌。
“妘娘,陈年旧事,与你无关。何况,事有可为,亦有不可为。”
“表哥,你真的高看我了。”季妘摇头,“我自然只为可为之事,至于有关无关,我却是有苦难言、有怨难说。”
阮荣玄沉默半晌,季妘日日在季府中,身边人不易觉察,然许久未见的亲近之人,譬如阮老夫人、阮荣玄等,留心之下却不难发现季妘变了许多。
“既然如此,事有可为,表妹何不让表哥一同参谋?”
季妘听阮荣玄这样说,心里大为触动,此事一旦不好,将大祸临门,她也是迷茫的,但却不得不去做,江慎之此人若不能为太子所用,不如毁去。
“天将变,储受眷之,不防小人之祸。”季妘这样念了一句,“表哥以为,江为太子谋,还是为小人谋,哪个更好?”
阮荣玄心下震颤,“江家早就散了,也并不是每个江姓人都慧极……”
阮荣玄想反驳,说了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皇位更迭,莫不伴随着各族兴衰荣辱,不得不慎重以待。假如江家人真的就出了一个诡智之人,又不为太子所用……
“他是谁?”
“表哥信我?”季妘笑。
“妘娘!”阮荣玄摇头,无奈,“真被你忽悠了,这江姓之人都还没见着个影儿呢!况且这事哪里就有可为之处了?”
“表哥,你总会明白的。”季妘俏皮一笑,冲淡了此间凝重。
……
当今太子名讳萧越泽,是端敏陈皇后的嫡子,亦是长子,为人敦和仁厚。
太子爷最大的爱好就是吟诗作对,写出一首诗词来,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出来,宫人们每每拍手称赞。
今日太子爷兴致来了,念了首打油诗,念完,问身边的大太监童佶如何。
“奴才的太子爷啊!您的文采无双,奴才这等糙人哪里配得上聆听一二,恨不能割了耳朵,以免玷污了爷您的佳作。”童佶一副犯了大罪过的样子。
“狗奴才。”萧越泽骂,却是笑着,“油嘴滑舌,该打。”
“该打、该打。”童佶假意扇了自己两巴掌,“这,太子爷,四皇子在外边求见,您看?”
“说你是狗奴才,还真就是,四弟来了,无需通禀,还不让人进来。”
皇四子萧琛瑞的母妃乃是玖珍宫向淑妃,当年未登妃位之时,只是陈皇后身边的一个婢子,是皇后娘娘给的脸面,才有了向氏母子如今的尊荣,是以这向氏母子二人一向唯陈皇后母子马首是瞻。
萧琛瑞行事一板一眼,万事以太子为先,这也惹得其他皇子暗地里嘲笑,说向淑妃原本就是皇后娘娘的奴才,这生的儿子又一副东宫奴才的样儿,果然,奴才就是奴才。
萧琛瑞进了东宫,瞧见太子的案桌上有许多新的字画,也只有在太子爷面前才会放松了心情,笑着,“皇兄大才,旁的人哪里有皇兄这样文思泉涌的,可羞煞天下文人士子了,皇弟着实佩服。可贵的是皇兄大才竟如此自谦,也只有胸怀若谷的大家才会如此不屑与天下人做比了。”
“皇弟谬赞。”虽如此说,但萧越泽脸上分明有些自得,有心也想让天下的庸人见识见识,但经萧琛瑞这么一捧,也不好说出来,“皇弟此行为了?”
“明日父皇便是要抽检诸位兄弟的策论了。”萧琛瑞道,“再来,皇兄不是想知道季九小姐如何了么!”
萧越泽这才想起来,他一向不耐烦写策论这个,便悄悄让了萧琛瑞帮忙,想必是写好了,且还带来了季九小姐的消息,“倒是累着皇弟了,妘娘如何了?”
季妘是太子爷授业恩师也就是已故帝师华成周的嫡亲孙女,上回母妃召见季大夫人时就说是病了,这都月余了,也不知好了没有。
从来都是这样,太子爷不想理会的烦心事,萧琛瑞这个做皇弟的总是能一一为其办好,且半点不居功。
萧越泽有时倒是在想,为何他就做了这太子,假使四皇弟是太子,那么他也就不必烦扰这许多俗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做个闲散的王爷,既可以得享富贵,又不用像做太子这样劳苦,多好。不过,也只有想想罢了,母妃知道了定是要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