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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有浓郁的林荫,林荫深处有幢三合院的砖瓦房,一小小土路便由外面通向三合院的前门,燕铁衣已注意到土路上轮辙深印,凌乱交织。
他稍稍策马赶上,低声道:“老唐,你们也太大意了,银车压过路上的痕迹都不知道整理清平,万一叫行家看到,立时就能体悟出是怎么回事,那就少不了麻烦啦!”
唐麟压着嗓门,神秘兮兮又得意洋洋的道:“这里的地形十分隐密,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来,再说,银子是藏在屋后山脚下的石洞里,洞外掩饰得极为巧妙,要不知道使用离着洞口七尺处那块老青石底下的辘轳轮,就一辈子也别想打开洞门。”
燕铁衣是真心真意的笑了起来:“倒是不错,确实不错”
他立即惊觉的咳了一声,跟着再加上两句:“不过,凡事总该小心点好!”在门前下马,燕铁衣还没来得表示什么,他想不到唐麟已突的扯开嗓音热切的叫嚷起来:“快去禀报大当家,就说舒老爷子和他的两位得意门人燕爷,朱爷一齐到啦!”
屋里响起一阵骚动,有的人迎了出来,有的人在往后奔去通报,唐麟也满面笑容的侧立一边,叠声往里肃客──没有笑的却是舒一割,他对眼前的一切恍如不见,只冷森森的凝视着燕铁衣和朱世雄,燕铁衣和朱世雄也感觉得出来,在对方那双幽黑的眸瞳中,业已透现了浓重的杀机!
很快的,从里面奔出来一群人,为首一个年约四旬,头戴一顶少见的紫貂帽,鹰目勾鼻,体形魁梧,他身后跟着另一位长像十分英俊,白皮净肉的年轻人,年轻人斜肩套着一对刃口以皮封封住的闪亮银环,随在最后的那位,外貌形容都恰和年轻人成为对比──那是个身材宽横,满脸黑肉,又密布着深凹麻点的怪汉,这怪汉一头白发,赤着双巨号粗脚,真是说多丑就有多丑,他虽跟在大伙之后,一旦赶到门前,却人人驻足侧移,让路给他先过。
不用说,为首戴紫貂帽的人乃是“紫帽儿”万时雨,肩套银环者即为“白环儿”鲍志江,那位奇丑的怪汉,则除了“大脚仙”江寿臣,还能作何人之想?
生得茧厚皮粗的那双大脚重重踏着地面,江寿臣快步迎来,一边咧着嘴呵呵的笑:“师兄哪,你可是来晚啦;平日孩子们孝敬你你嫌少,这一遭一口气敬奉纹银二万两,岂知你还是拖拖拉拉迟到了一天,莫不成仍嫌不够哪?”
“紫帽儿”万时雨“白环儿”鲍志江双双上前,态度恭谨的向舒一割见礼:“弟子等恭迎师父大驾。”
舒一割面无表情,既没有同门相会的振奋,也没有受到厚赠的喜悦,他冷冷的道:“时雨,志江,你们过来!”
万时雨与鲍志江立时走近,万时雨已觉得舒一割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师父有何吩咐?”
朝着燕铁衣,朱世雄一指,舒一割阴沉的道:“这两个,可是你手下的人?”
目光尖锐的盯在燕铁衣与朱世雄脸上,万时雨摇头道:“回禀师父,弟子不认得他们!”
这时,旁边的唐麟可真叫迷糊了,他也直觉的感到事有蹊跷,却不明白毛病出在哪里?
又有什么能一下子把场面弄僵到这等状况!
万时雨一扭头,暴喝道:“唐麟!”
心头猛的一跳,唐麟忙应:“大当家,唐麟在!”
万时雨厉声道问:“这两个人是谁?”
呆了呆,唐麟嗫嚅的道:“他们呃,不是舒老爷子的门生,也是也是大当家的同门师兄弟么?”
鹰目中光芒火炽,万时雨粗狂的叫:“放屁,谁说他们是老爷子的门生?是我的师兄弟!”
唐麟面孔泛灰,期期艾艾的道“是是他们自己说的我看他们在老爷子面前也也有说有笑,亦就信了”
万时雨猛的一记耳光,打得唐麟满口喷血的退出好几步,他恶狠狠的咆哮:“不中用,瞎了眼的狗东西,连自己人和外人都分辨不出,更把对方引来了这等隐密重
地,我看你如何给我交待!”
“白环儿”鲍志江也愤怒的叱责着唐麟:“亏你还在道上混过滚过,连这么点眼力劲也没有?他说的,他是说你老子你就叫他亲爹?你给大伙抗下这个纰漏,你就等着生受吧!”
舒一割的白脸更白,感觉上有点火辣辣的,好像唐麟刚才挨的那记耳光也打在他的面颊上一样,两个徒弟的话固是指着唐麟而发,并非有所影射,但他却越听越不是滋味,唐麟不错是糊涂,他自己又何尝精到了,受骗上当,乃是毫无二致的呀!
呵呵一笑“大脚仙”江寿臣走了上来,他冲着燕铁衣一露牙,怪腔怪调的道:“我说,小老弟,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理由混充到此,胆识都算不错了,来来来,别光叫人家代你们受过,有啥主意,二位不妨抖明了,好好歹歹,彼比也有个斟酌!”
燕铁衣也露出了他那抹惯有的,金童也似的微笑,柔和的道:“首先我要向各位告罪,为了我二人,使得各位闹了个鸡飞狗跳,实则我们也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江寿臣黑脸一沉,重重的道:“少来这套油腔滑调,给我摆明了讲!”
燕铁衣不愠不火的道:“是,简单的说,我们两个冒着天大的危险来此,只是为了那十二万两银子──也就是各位不久前劫掠自李子旺,赵昌二位苦主处的那票粮款!”
狂笑一声,江寿臣粗厉的道:“真个叫人为财死不是?横行江湖大半辈子,居然也有人打起我们的主意来了!”
他双目圆瞪,又石破天惊的叱喝:“胆上生毛的稚儿,你们竟敢起这种贪心,不只是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业已到了嫌命长的辰光,你们算是什么玩意,也想发这等横财?他娘的,要不活生整治你们一番,你们还真以为成了气候,可以上台盘分食了!”
“白环儿”鲍志江大声道:“师叔,不能让他们生出,非将这两个大胆泼皮埋了不可!”
哼了哼,江寿臣翻动着眼珠子道:“包他们好受不了,你还当你师叔是善人?”
燕铁衣温和的道:“你们先别吹胡子瞪眼,大家有话好说,设若绝对说不通了,再动粗玩狠不迟。”
江寿臣怪笑如枭:“有话好说?你两个鬼头鬼脑,用诈术哄我师兄与唐麟那傻鸟,摸到我们这隐密处所来开口要分银子,这话,怎么好说得起来?”
搓搓手,燕铁衣道:“我想,阁下有点误会我的意思了,那十二万银子,我们不是要分沾,而是要全部取回,我是说,通通都要给我们。”
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江寿臣凸瞪着一双黄浊眼球,黑脸上的麻点子一颗颗泛着赤光,好半响,他才猛吼一声,气冲牛斗的叫了出来:“哇哇呀,你这小王八羔子,乳臭未干的小龟蛋,你是吃多了迷糊汤将心也搅浑了?你他奶奶有多大的肚皮就想独吞这大的油水?亦不怕噎死你个龟孙?就算痴人说梦吧,也没有你这么个离谱法!”
冷冷的,舒一割开了口:“寿臣,他们不是痴人,相反的,这是两个过分精刁奸狡的贪恶之辈!”
江寿臣恶狠狠的道:“不自量力的东西,竟敢虎嘴捞食,来触我们的霉头!师兄,非干掉他们不可!”
舒一割阴冷的道:“我早已决定这样办了,而且,不能留他们的全尸在!”
“紫帽儿”万时雨两眼透凶光,满面铁青,他暴烈的道:“师父,请交给弟子们亲手处置这两个奸恶之徒!”
燕铁衣神态安详的道:“这样做,你们不嫌太鲁莽了么?我怕事后你们将悔之不及呢!”
万时雨歹毒的道:“在你们被荒地的野狗拖着你们的肢体四处奔啮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谁将悔之不及了!”
大脚一跺,江寿臣咆哮:“别和他唠叨,宰了再说!”
忽然“白环儿”鲍志江叫了起来:“不好,这两个人既从沙堤窝里过来,二哥和老四他们呢?他们都去了那里?会不会已着了道?”
这一叫,不禁把这帮子强梁全叫傻了,俱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在片刻的僵窒之后,江寿臣急忙问道:“师兄,你到了那里的当口,可曾见得倪良与贺明仁那些人?”
舒一割难堪的道:“若是见着,还会受他们的骗么!”
万时雨气急败坏的冲着唐麟吼叫:“唐麟,二当家和四当家的人呢?你遇到了不曾?”
畏恐着,唐麟哭丧着脸道:“回大当家,没见着,我只遇到他们这两个和老爷子。”
江寿臣逼近几步,活脱要吃人般对着燕铁衣吼叫:“说,你们把倪良和贺明仁那干人怎么糟蹋了?要是有一字不实,且看我如何折磨你们!”
非常而雅的一笑,燕铁衣道:“无须紧张,我们只是给他们零碎挂了点彩红,然后,就放他们各自逃生了!”
江寿臣凶狠的道:“这可是真话?”
“紫帽儿”万时雨又是惊怒,又是狐疑的道:“只怕不实──如果他们确然未曾谋害老二老四,又放了人,老二老四一定会尽速赶来此地求援,如今却踪迹不见,毫无消息,岂不是大违常理?”
燕铁衣解释的道:“我们的确没有杀死他们,仅给他们身上添了点记号,或许是下手稍重了一点,使他们行动不便,因此我们后走先到,他们先逃却仍未至,但未曾要他们的命却是不假的。”
万时雨骤而脸色大变,悲愤的狂吼:“错不了,老二老四赋性坚强蛮横,百折不挠,宁死不屈,一定是他们逼迫老二老四说出藏银之处不遂,这两个杀胚便下了毒手,否则,老二老四就算受伤之后行动不便,也不会迄今未至!”
这一番话,不啻在沸油锅里浇下几瓢冷水,猛一家伙便炸了堂,这帮子“老横”立时群情愤激,怒火烧眼,叫骂叱喝乱成一片,江寿臣更是气涌如涛,振臂狂呼:“去他娘那条腿,是冤也杀,非冤也杀,杀了就没错,孩儿们,给我活剥了他们!”
燕铁衣赶快提高了声音叫:“且慢,你们听我一言──”
两个高牛大马的汉子闷不哼声,从背后飞跃而起,一人一柄大砍刀,电击光闪般猛劈燕铁衣背脊!
抢先反击的乃是朱世雄,他身形微蹲,铃串颤响,短戟倒扬横翻,照面间已封出对方两人的砍劈,错步挺进,铃戟再度刺挂如飞,一边大声道:“别说了,大当家,来硬的吧,这都是他娘的一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
不必朱世雄提醒,燕铁衣也非玩硬的不可了“白环儿”鲍志江自斜侧扑上,双环如旋闪的满月,兜头扣下“紫帽儿”万时雨同时挟攻而至,一对西瓜大小的“千锥锤”宛若泼风洒雨,又狠又疾的招呼过来“太阿剑”便在此刻如经天的一抹彩虹,陡然间凝成由头至踵间的一度光弧,弧光初现的一刹那,环锤俱皆跳震而起“照日短剑”猝而吞吐着伸缩不定的焰光飞射,万时雨及鲍志江已经难以招架的急忙后退!
燕铁衣一路旋进,彷佛螺陀回转,长短双剑绕身飞舞,冷电晶芒穿剌交织,便有如一团滚动的刃球,四处冲撞,顿时惨嚎骇叫此起彼落,眨眼的功夫,已经血糊淋漓的打横了十余名仁兄!
狂喝如雷“大脚仙”江寿臣抢身迎截,一手一只粗若儿臂般的栗木镶包铜头“两节棍”运展起来风起云变,劲力似啸,招法更且神出鬼没,千幻万化,只一上手,他便独力挡住了势如破竹的燕铁衣。
“紫帽儿”万时雨与“白环儿”鲍志江更不迟延,两个人扭头就反扑向另一边的朱世雄,朱世雄正在拼着六名凶悍敌人──包括原先那两个使大砍刀的朋友──万时雨和鲍志江冲到,他的铃戟挑扬回扫,居然大马金刀,毫无难色的一体笑纳。
“双节棍”弹跳翻打,江寿臣身形游闪疾速,他边叱吼着:“小王八蛋,看你那两把破剑再如何施展威风!”
燕铁衣双剑掣掠,完美无懈的流动运转着,他笑吟吟的道:“老小子,你可真想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第一等的剑术?”
暴进倏退,这一进一退之间,棍影业已布成了漫天纵横的杵椿,江寿臣力猛劲足,加意施展,声威之盛更不可言,只要碰着一下,包管整个人都会抛上半天!
于是“太阿剑”与“照日短剑”忽而交叉相连,在双剑比接的瞬息,十字形的光芒猝然射掠向四面八方,光彩的形态,强劲的变化,长短幻闪的十字冷焰滚动明灭,虚实隐现间立刻眩花人眼!
十字形的光芒溜旋着,撞击着棍身杵影,更成双成单的穿隙而过,飘飞不定,难以捉摸的聚集向一个焦点──江寿臣那庞大的身体!
“寿臣快躲!”
四个字音并自舒一割的口中,一抹翠碧的光华也快得无可比拟的点击到燕铁衣后脑,几乎不分先后,江寿臣闷哼声里打着踉跄歪出,燕铁衣的长剑已倒贴背后回削“当”声脆响,锋刃截开的乃是一只长有三尺,浑圆晶莹的碧玉萧!
碧玉萧轻咽着突然扬起,在舒一割的身形微晃下,竟像鬼魅的移动一般丝毫无束于力道惯性的从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指来!
燕铁衣有些意外“照日短剑”心与意合,晶莹一点,倏往上弹,舒一割冷笑着上一抬臂,人已猝升九尺,黑袍蓬飞里居然凌空移换了十七次位置──萧影电击般,自十七个不同的角度击落!
真是好一身绝佳的轻功!燕铁衣心里赞美着,长短双剑由这十七个广泛的点上连成一线,流芒似星,光带如瀑,霍然反迎。
那一双特大号的粗厚双脚,便在这一刹那间从斜刺里力道如山的踹来,半空中的舒一割也腾升再起,却又隼利无比的振臂扑下──掌勾如爪,衣拂若翼,那股威猛之势,果然不愧有“白秃鹭”之称!
于是“太阿剑”与“照日短剑”的哗哗光彩,就那般奇异的、突兀的,像一片泻地的水银般立时掩没了燕铁衣,燕铁衣的身体也宛如与他双剑的莹亮融合为一条光柱,一条桶形的,矫若游龙般的,并溅着耀眼闪电的光柱!
粗厚的大脚蓦地由脚心对穿成双洞,鲜血扬酒,原已肩胸带彩的江寿臣狂号一声,环抱双脚,又蹦又跳的滚跌出去,半空中的舒一割却在下击的俄顷打旋抛起,一路溅血的撞跌出一丈之外!此时,和朱世雄火并的八名强敌中,已被他放倒了两个,这位“风铃黑戟”正在越战越勇,舒一割和江寿臣那边已经出了纰漏!
“紫帽儿”万时雨仓惶回顾,不禁骇然惊叫:“不好──”
朱世雄觑准机会,暴翻一个空心斛斗,铃串急响,戟尖已挑起万时雨肩头一溜鲜血!
红着眼的“白环儿”鲍志江一声不哼,猛窜而起,银环并击分扬,石火般狠削疾套,朱世雄一个斛斗尚未落地,铃戟倒飞,八次接触于一击,焰芒击掠中,两个人甫接立退,朱世雄小腿上去了巴掌大小的一块皮肉,鲍志江的双眉间也裂开了一条寸许长的血槽,彼此全见了红!
一抛肩头的血水,万时雨似是豁开了,他镇目狂叫:“兄弟们,拼死也和他们干到底!”
不待其余的人有进一步的反应,那边矫飞的光柱已响着怪异的“丝”“丝”之声,长龙般舒卷于顶,一阵森森的寒气浸澈着四周,一片眩目的光亮照映着人眼,人就像刹那冻在冰里,沉在水底,那么栗栗的感觉便把人的心也凝结了!这样的情景只是瞬息之间就过去,瞬息之间愣了好一会,他们才如梦初醒骇然惊觉,同时,他们也才发现,自己与每个伙伴的头顶当中,无论是否束巾戴冠,都被削割去一道毛发,成为两指宽的露着青白头皮的一条窄沟──窄沟整齐,甚至连宽长也都一致!
这一下,他们才真正颤栗了,惊恐了,才真正受到了震慑,于是,一个个呆若木鸡,心胆俱裂,任是谁也提不起勇气,不再有雄心来拼死──毫无侥幸的拼到死,那一个还有这等兴味!
背负着手,燕铁衣意态悠闲的踱了过来,金童般无邪的笑着:“得罪,得罪──我以为,不该再有那一位意欲再试了吧?”
朱世雄威风凛凛,有若门神般挺立着,这时大吼“那一个敢?”
这时舒一割手抚腹胁,血沁指缝──那里一共挨了六剑,六道伤口全长七寸,细若一线,每道剑伤的距离相隔分明,排列整齐,就像精心度量,而事实上,却为一刹那间于双方的动态情况下完成,舒一割明白,设非在剑术上的修为登峰造极,便不可能有此结果,剑为兵器之圣,一个人练剑练成了气候,所有武功上的综合造诣,便亦臻至化境了!于是,他决定罢了,一切都为名也罢,为利也罢,自古艰难唯一死啊。
坐在地下抱着两只大脚,江寿臣犹在喘息着,硬争面子道:“师兄我们不含糊娘的,我们干,砍掉头不过碗口大的疤怕什么?唉唷。”
没有理睬自己师弟,舒一割的面孔惨白如死,他仍然毫无表情,只是嗓门沙哑:“我们认栽──但是,我们要知道是谁使我们栽的筋斗!”
燕铁衣安详的道:“我是燕铁衣,他是朱世雄!”
良久没有一点声息,过了片刻,却同时响起了粗浊吁叹的声音,眼前的每一个人,面孔都变得和舒一割一样的惨白了。
舒一割闭闭眼,低沉的道:“不错,我们早该想到是你,也只有你才具有如此精湛的剑上功夫──师弟,你还要再拼么?”
楞着的江寿臣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赶忙摇头,像是在自嘲:“海口和这十里旱河,也都算燕铁衣的地盘,我们在地头上混的,呃,就如同向瓢把子奉献致敬吧!”
舒一割又转向他的弟子“紫帽儿”万时雨“白环儿”鲍志江:“你二人有什么说法?”
万时雨看看鲍志江一眼,颓然道:“全凭师父作主!”
点点头,舒一割似是十分疲乏了,他沉沉的道:“燕铁衣,你赢了,你要的东西当然给你,可是,我另两个弟子倪良和贺明仁,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如何处置了?”
燕铁衣坦诚的道:“我伤了他们,但的确放他们走了,可能他们彼此扶伤相携,行动不便,方才至今未到──请相信我,我不曾为此杀人,因为这桩事不适宜这么做!”
舒一割木然道:“我相信你,不管你别的,至少我知道你从不诳言!”
燕铁衣拱手道:“多谢谬誉!”
舒一割转向万时雨道:“告诉他藏银的地方,时雨。”
笑了笑,燕铁衣道:“不必了,我已知道藏银之处──客居之后的山脚下,有方老青石,青石底即乃开启山洞门户的机关,老青石与洞口的距离,大约相距七尺左右,不知说得可对?”
万时雨愕然道:“你──你却是如何知悉的!”
那边,唐麟早已心惊胆颤,满头的冷汗“巨额虎”缩成了一只小瘟猫也似;燕铁衣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模样十分安闲的道:“在这块地盘上,我有许多方法知道某些事情──纵然你们认为是极其机密的事,不过,我歉难奉告更进一步的内容!”
万时雨正要再说什么,外面已经响起步伐拖拉与喘息呻吟的声音,还挟杂着低弱的呼声一群人,倪良,贺明仁,以及他们约五六个手下于焉出现,个个蓬头垢面,血污满身,有的柱着树枝,有的彼此搀扶,形状可真叫狼狈!
“白环儿”鲍志江大叫:“来了,二哥和老四他们来了!”
燕铁衣微笑着道:“我没有说错吧!我只是略略伤了他们!”
也发现了燕铁衣和朱世雄的倪良、贺明仁等,立时双眼充血,怒火中烧,一齐嘶哑的大喊:“抓住他,抓住燕铁衣和朱世雄,他们是来挖我们老窝的啊”须臾的沉寂之后,舒一割一探手道:“走,我们离开这里!”
倪良见此光景,迷惘俄顷,随即又急切的叫:“师父,师父,他们曾将弟子──”
还没说完话,倪良和贺明仁等已被匆匆出门的同伙扶拥而去,那委屈又不甘的诉说声犹不断传来,渐远渐消。
立时放声大笑,朱世雄高兴得手舞足蹈的道:“成了成了,大当家,我们终于成了,老姜宜那里一交待,我他娘就又是自由之身啦,大当家,你真行,真是一把好手,文武双全,唱作俱佳我算服了。”
燕铁衣笑道:“你说我会演戏?为了这一大票银子,向舒一割该行次大礼,还值得吧?何况银子的意义延伸,更是为善良行仁义,替朋友解危困呢。”
一拍手,朱世雄的钦佩之色溢于言表:“你硬是猜得准,大当家,在沙堤那里,你就知道来人是舒一割,知道舒一割乃是收取孝敬而来,更知道贴着舒一割便能找到这里,大当家,你是在那里学来这套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的本事呀?”
微拂衣袖,燕铁衣道:“我听的传闻多,得的消息广,再细观察,勤思考,行动上就比较占先机了,朱兄,往后你也该谨慎点,使脑筋活络些,如此,纰漏便会减少了。”
一抱拳,朱世雄真心真意的道:“谨谢教示,大当家,下一步我们该去山洞取银子了吧?”
燕铁衣颔首道:“当然,不过你且慢高兴,那洞里的银子有十二万两之多,看我们如何搬取,又用什么方法运走吧。”
二人转向屋后,暮色晚风中,朱世雄的大嗓门仍在响着:“银子多不怕,那到底是银子,扛起来三天三夜也不觉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