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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渐散。
但街道上更为狼藉了。
泥泞、垃圾都堆积在排水沟里。
这样的雨，宁远县内应该不至于有人房子垮塌或是被淹没之类的。但肯定还是有不少铺子有财产损失。
譬如米铺、布铺等等。
他们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东西，有的甚至直接堆在地上。要转移起来可不那么容易。
陈幼熙看着吕方浑身湿淋淋的，道：“还发愣做什么，快些进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吧……”
“没事。”
吕方回头道，“我再去县衙看看。”
说着便又向着良品铺子外走去。
宁远县地势高，雨水尚且都蔓延到铺子里面了。也不知道，那些个乡镇的情况怎么样。
吕方跑到县衙里。
撞见几个衙役匆匆往外跑去。
他也没问，走到吕梁的办公室里。
吕梁正在里面，县尉曹八斗也在。瞧见吕方进来，还对吕方笑着点点头，“吕少爷。”
吕方说：“曹县尉也在啊……”
曹八斗是个武夫，为人仗义爽快，颇有江湖之风。又不掺和县衙里那些蝇营狗苟，所以和吕梁的关系还不错。
确切地说，这人和县衙里谁的关系都不太差。
曹八斗苦着脸说：“县衙的粮草被水浸了，我这正来和县令大人禀报此事呢！”
吕方算是知道那几个衙役为什么会匆匆往外跑了。
县衙粮仓，这可是个重地。里面不仅仅是县衙人员的口粮，还有刚收上来的粮税、大渝的储备粮，也在里边。
吕梁冲着曹八斗摆摆手，轻叹：“既然已经被淹了，那就尽力把那些没有被淹的粮食抢出来吧！”
“好。”
曹八斗答应了声，又冲吕方点点头，往外走去。
吕梁看向吕方，“你怎么弄成这样？”
吕方顾不得说这些，走到吕梁的面前，道：“我让你准备的五万斤粮食怎么样了？”
吕梁说：“都已经让周主簿和那些粮铺接洽好了，钱也给过了，随时可以去拿粮。”
吕方道：“那你就把粮仓里被水浸湿的粮食先拿出来用，然后以后再用这些粮填补进去呗！”
吕梁愣了愣，随即眼睛发亮，笑道：“你小子头脑倒是越来越机灵了。”
吕方摇摇头，“我看是你自己失了方寸，这点问题都想不清楚。”
吕梁苦笑，“这一场暴雨来得太突然了。县里学堂、兵营不少地方都浸了水，我都快忙晕了。”
说着瞧瞧吕方，“小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场暴雨？”
他想起之前吕方数度提醒他注意防洪。
吕方翻起白眼，“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不过这样阴雨连天的，做为县官本来就应该防范水患吧？”
吕梁苦笑更甚。
他有点儿后悔没有把吕方的话太放在心上。
要是早做防范，把粮食都妥善保存起来，再发个告示让大家都注意防洪，也不至于这会儿着急忙慌的。
好在，还是听信吕方的，在城外搭建了庇护所，还找粮铺订了粮食。
吕方瞧吕梁这样，也没好意思再挤兑他，只又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吕梁说：“还能怎么办，先让人把没有被浸湿的粮食保护好呗！”
“乡镇呢？”
吕方有点儿没好气。
吕梁有些讪讪道：“我现在也抽不出人手去帮他们了，不过早已经告知那些乡长让他们注意防范水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想得真美。”
吕方道：“我都跟你说起几次防洪的事情，结果你县衙粮草还不是被淹了？你觉得下面那些乡长能比你上心？”
不过他也知道，这也怪不得吕梁。
这年头府衙人口少，信息流通又慢。很多时候，当官的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真遇到什么天灾，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听天由命。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信神的了。
可以想象，估计就刚刚暴雨的那阵子，肯定有人心里在默默念叨求龙王爷不要发怒呢！
他接着道：“现在你就期待那些乡长信了你的，让那些住在山脚下的人搬离了吧！这么大的雨，估计肯定有乡镇是要发生泥石流的。你最好马上派几个衙役去那些乡镇，帮着他们乡长把受灾情况统计出来。这样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吕梁愣愣的，“泥石流？”
吕方道：“就是山洪！”
“哦。”
吕梁挠了挠脑袋，“那我现在就抽调几个人手下去吧！”
吕方又说：“记得让衙役告诉他们，不管灾情如何都不必慌张。无家可归、无粮可用的，县衙这边都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住所和粮食。”
“哦。”
吕梁又点点头，很是乖巧的样子，随即向着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又不禁回头瞧了瞧吕方，眼神很古怪。
他突然觉得，怎么好像自己变成了弟弟似的？
以前，他才是吕家的主心骨。但现在，吕方的头脑和沉稳，让他都很是惊讶。
一切，都好似是在方儿的掌控当中？
……
吕方又回了良品铺子。
然后洗澡、换衣裳，在良品铺子里吃过午饭，去禹元纬的家里读书。
暴雨已经过了，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所有的安排，都还得等那些衙役把各乡镇的情况带回来再说。
只希望不要出现有什么百姓伤亡就好。
上面可管不了这么多，若是灾情严重，最后背锅的肯定是吕梁。
到禹家，禹元纬也和吕方说起上午的这阵暴雨。还说吕方之前募捐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很是欣慰的样子。
吕方顺势道：“都是老师教导得好。学生不过是现学现卖而已。”
然后眼巴巴看着禹元纬，“其实……学生有一事想请求老师。”
禹元纬轻笑道：“何事？”
吕方道：“眼下连宁远县的积水都还未完全褪去，想来下面各乡镇的受灾情况只会更为恶劣。学生募捐的那些善款是有用武之地了，学生已经答应那些人事后给他们立功德碑。但学生还想请老师赐两幅字与我，送给他们。”
禹元纬瞧他两眼，“他们……指的是谁？”
吕方道：“捐款最多的王家和许家。”
想想又说，“他们这回，是起了表率作用的，而且是主动捐款的。”
禹元纬听着，却是轻笑着摇摇头，道：“你这个小家伙啊，在老师面前还打马虎眼。你真以为，我在家里，就不知道宁远县的这些事呢？”
吕方有些讪讪地笑。
自己这点道行，在禹元纬面前肯定不够看的。
不出意外，禹元纬对现在宁远县吕梁、刘茂两派的情况应该是心知肚明。吕方那点儿小心思，他也都看透了。
“成，我就给你写两幅字。”
好在，禹元纬还是答应了。
说着，便让吕方给他铺纸磨墨。
嘴里又说：“只要真是替百姓干了实事，掺杂点私心也是无妨的。若无半点花花心思，日后在官场，你也走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