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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仿若没的出凤景南话中的讽刺,点头道,“多亏父王体贴哪。”又碎碎的念叨,“这年头儿,掉只胳膊断只手的能活,掉了脑袋可就活不成了……可见脑袋的娇贵,不是随便能打的。”
凤景南正色道,“以后打你屁股。”
“那怎么成,我很保守的。”明湛刁钻的瞟凤景南一眼,“屁股怎么能给人乱摸?”
凤景南给明湛气笑了,摸了摸明湛的脸,“看不出,你还挺自信的。”
明湛嘿嘿笑几声,凤景南没好意思打击明湛。皇族世代与美女联姻,后人想丑都不容易,就这样,凤景南每忆起有湛幼时那张胖脸,也得感叹一声祖宗显灵:男大十八变。
如今顺眼多了,可要说俊俏,这种赞美绝对是建立在对明湛身份仰慕奉迎的基础上说的。
明湛当然不丑,不过这种没事儿嘴贫,总是眯着眼睛坏笑的德行,实在难讨凤景南的欢心。
明湛的话虽不动听,但极有说服力。
因为凤景南明白,明湛说的是大实话。到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为人并不糊涂,实话假话奉承话心里有数儿。
因为是实话,凤景南才不得不重视。
凤景南重视的结果就是,明菲明雅的指婚圣旨来的很快。有凤景南的面子,自然都是不错的人家。
明湛先去给明雅道喜,自然顺道也要恭喜明菲,在大面儿上,明湛向来不会出错,明菲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借着几分羞,告辞回房了。
明雅倒是忍着怯听明湛说孙家少爷的事儿,“我出去的时候少,偶然见过两回,如今在礼部当差,长的挺斯文,很有男子汉气概。他好像在兄弟中排老五,他大哥是家里的嫡长,现下已经外放了。妹妹嫁过去是小儿媳妇。”
明湛见明雅微低着头,笑道,“已经下旨赐婚,这婚事便是准了的。我去跟父王说,临走前儿请两位妹夫来家里做客,他们总要来给母亲请安的。”
卫王妃摇头团扇微笑,“用得着你多嘴,不必你说,也定要来的。”
明湛坐了会儿,凤景南就派人来请,明湛忙过去书房听差。
凤景南如今是把明湛当苦力了,普通的公文都由明湛代劳,明湛先提了宴请妹夫一事,凤景南看向明湛,你要干嘛?
明湛笑的无辜,“虽有礼教大防,让三妹妹四妹妹偷着瞧一眼也不为过。再者,您这做岳父的,也该叮嘱这两个毛脚女婿几句。下次您来帝都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你去安排吧,这些事还要我操心不成?养你有啥用?”凤景南弹明湛脑门儿一记,“那是你妹夫,什么毛脚女婿,这种话少提。”
“唉,我一想到养的白嫩嫩的妹妹要嫁到别人家去做牛做马,就对妹夫没好感。”明湛摸摸脸,“父王,你有没有这感觉?”
“我看你是脑袋不正常。”凤景南指了指一侧的公文,“这些都是要看的,别这些废话了,赶紧批,都要发下去的。”
“我能不能拿回去看?”
凤景南瞪明湛一眼,“你在这儿不舒坦?”还是瞧着我不舒坦啊?
“回去有丫头们伺候,您这儿都是小厮,粗手笨脚的。”
“我看你都快成丫头了,娇气!”凤景南道,“你这德行,放到军中一天都挨不下来!”
“啊?”明湛自作多情的惊喜,“您让我去军中吗?什么时候?我都有时间的?很方便的。”唉哟,凤景南啥时这样大方了。
凤景南脸一黑,冷笑三声,“盐课的事还没开始呢,又想插手军队,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想夺权?”
若在别人面前,凤景南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就算心里想想,若说出来,基本上就是判某个人死刑了。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会对篡权者手软,哪怕是有这种苗头,也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但是,明湛不是别人。他对权力的欲望在凤景南跟前是坦诚的,只要是凤景南有任何分散世子权利的举动,明湛都要光明正大的激烈反对。
不仅如此,他还喜欢对云南的政务指指点点,你不要他插手都不能。
明湛的坦诚反而让凤景南少了几分忌讳,此话一出,明湛厚脸皮的嘿笑几声,讨好地说,“父王,您别多心,我以为您一直不想让我涉足军队呢。原来您早有此意,我这是高兴的。您对我总是呼来喝去,我一直像后爹养的……”眼见凤景南脸色越来越沉,明湛识趣的说,“原来是我小人之心啊,您可能是对我要求太高了。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么。”
“你知道就好。”凤景南哼了一声,没发作明湛。
明湛继续肉麻,星星眼望着凤景南,感激的说,“是啊,我第一次这样强烈而深刻的感受到父王对我的器重与宠爱。”
凤景南听这话险些连隔夜饭一块儿吐出来,这小子果然生来就是跟自己做对的,几句奉承话都能说的这样恶心。
其实明湛有心问,我啥时能去军队瞧一瞧啊。
不过,他怕问出来凤景南翻脸,只好低头忍了。
在凤景南看来,明湛虽然缺点多,优点同样明显,他十分有手足爱。当然,这手足爱并不涉及明菲兄妹。
明湛对明艳和明雅都十分关照,这种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面子情,明湛是说到做到的,还提了一提如今镇国寺的孝真法师,以前的杜如兰,杜公子。
明湛与姐夫妹夫的闲聊着,喝一口萝卜鱼翅汤,笑道,“天下没有比女子再难的了,在家里被父兄如珠似宝的捧在掌心。一朝嫁人,侍奉公婆丈夫,打点家务上下……如今既是一家人,我就不外道了。还希望你们善待妹妹们,有事多包容商量,和美如意。”
这话若是由明义明廉的嘴里说出来,可能被人忽视,份量不够。
当然,由凤景南来说是另一番效果。
不过如今尚未大婚,以凤景南的脾气性格,断不会跟女婿们说这些。
唯有明湛,够份量,他还啥都敢说。而且说的客气巧妙,一面为大姐夫冯绍明把盏,冯绍明忙道,“四弟,还是我来吧。”
“大姐夫跟我客气什么,又没外人,咱们只论长幼。要是让大姐夫执壶,晚上我一准儿挨骂。”明湛笑看凤景南。
凤景南对女婿比对儿子客气多了,此时,凤景南也不会摆出威严的面孔,温和许多,说了句,“原就该如此。绍明,皇姐身子可还康泰?”
冯绍明恭敬不失亲热的笑道,“母亲身体极好的,这些日子有些热,与明艳住到了效外庄子里,那儿临水,是极消暑的。还有个好消息要跟岳父和弟弟们说呢,我又要做父亲了。”
诸人毕是一片贺喜之声。
凤景南也极满意的勉励了冯绍明几句,冯绍明在女婿中是最大的,而且身份最高,他是正经的侯爵,又是公主之子。可你看冯绍明是如何做镇南王府的女婿的,大婚五年家中都只有一妻一子,别说偏房妾室,通房丫头都不见一个。
这二人虽都出身公府,不过并嫡长,将来也不能袭爵,与冯绍明差了一大截,可人家冯绍明还如此恭谨呢。他们瞧着冯绍明,也知道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了。
明义明廉跟两个妹夫说话儿,明义此人生性喜寒暄,明廉大咧咧的,没啥心眼儿,只管一个劲儿的劝酒,若不是凤景南瞧着,非把二人喝到了桌子底下去不可。
明湛开始准备回云南的东西。
当然,锅碗瓢盆儿衣裳帽子不必他操心,有丫头们呢。
他找了朱子政喝茶,朱子政自然知道明湛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上,他也等急了。
自打明湛放出风声要回云南整顿盐课,朱子政是盐商世家出身,自然比谁都关心这事儿,而且凤景乾派了他来辅助明湛,朱子政近水楼台,并且名正言顺,早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无奈明湛自接了这差使,便跟没事人儿似的,他不开口,朱子政真不好先问,憋的够呛。
此际,明湛邀了他喝茶。
朱子政便格外的殷勤。
这茶,只是普通的凉茶,里面加了些甘草药材,用冰镇了,有些王老吉的味道。
“这茶真香。”白玉荷叶盏里盛着一栖琥珀色的凉茶,朱子政端起尝一口,有药材的清香,也有蜂蜜的甘甜,冰冰凉凉,极是解暑,忍不住赞一句。
明湛笑了笑,“那以后她们煮了,我命人给你送些去。”
朱子政受宠若惊,“臣哪里当的起。”
“云贵的盐商们怎么样了?”明湛问。
朱子政打叠起精神,脊背不自觉的挺的更直,“世子也知道臣家里有些三姑六婆的亲戚在贩盐,不怕世子笑话,自打您要整顿盐课的事儿透出风去,就有人来信跟臣打听虚实。”
明湛点了点头,抬手呷了口茶,望向廊下悬的雀笼,“接着说。”
“臣就稍微跟他们提了几句,叫他们有些准备。”
明湛收回视线,看朱子政一眼,含笑道,“这话说的有意思,尽显太极真髓。”
朱子政听出明湛是笑他说空话了,老脸一红,忙道,“臣跟他们说,说有七分准。还把,您要把咱们跟藏区的茶马交易要让利于民的事儿提了提。”
明湛笑,“做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他们的反应呢?”
这话真问到了朱子政的心坎儿上,朱子政道,“他们身份卑微,世代以贩盐为生,只要有口饭吃,就不会多说什么。”
明湛笑了笑,看来这些人对茶马交易很有兴趣哪。
“我知道了,待回云南再说吧。等我回去,如果他们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跟我讲。”明湛看向朱子政眼里的诧异,摆了摆手道,“我从不低看任何一个人,盐课有待改革,不过也不能叫盐商们饿死,他们安心吧。”
朱子政敏感的抓住明湛话中字眼,惊诧的问,“世子要见他们?”
“自然,事涉盐商。”明湛道,“我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朱子政虽然不大明白明湛的想法,可这无疑是件好事,喜道,“这……这,世子英明,臣这就跟他们说,让他们提前心里有个底,省得跟没头苍蝇似的。”
“好。”明湛温声道,“盐政上,你比我熟。云南十一处盐矿,并不是一下子全都改了规矩。今年,只有两处改革。”
朱子政试探的问,“那剩下的盐矿……”
明湛的眼珠儿闪烁着一种奇特的光晕,唇角微微挑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他伸手揽住朱子政的肩膀,轻轻的说了两个字,“秘密。”
朱子政险些被噎死。
明湛哈哈大笑。
朱子政也跟着笑了,拱拱手道,“反正臣只管听世子的吩咐,世子说什么,臣跟着传达什么。”
“老朱啊,你喜欢吃螃蟹么?”
朱子政不明白明湛的用意,便道,“螃蟹味道鲜美,尤其重阳前后,蟹肥菊香,正当时节。”
“螃蟹虽味儿美,不过形状可怕,丑陋凶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确实需要勇气。但是你说谁是天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明湛拍了拍朱子政的肩,笑着走了。
只管把饵洒下去,只要够香甜,不怕没人上钩。
朱子政起身,眼望着明湛的背影消失,方恭谨的告退。他是一丝不苟的,如同在凤景南身边时的完美礼数。
明湛在两个月前就得到了改革盐政的权利,不过,他人一直在帝都,抽不开身回云南。许多人以为,这盐政改不改,什么时候改还真不好说……
直至今日,朱子政方明白,原来明湛早已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108、回程
回云南的日子早便订好,按规矩,凤景乾必使皇子相送。
卫王妃却是遇到了意外:明菲病了。
风寒,病的不轻。
昏昏沉沉,高烧不退,请了太医瞧过,病去如抽丝,却不是一时半日能好的。
卫王妃温声道,“女儿家身子娇贵,这会儿是不易跟着一道长途跋涉了。”
凤景南皱了皱眉,“明菲平日里瞧着挺健壮,怎么忽然就病了?奴才们是怎么伺候的!”
卫王妃轻声道,“明菲身边的,除了我给的遥水,多是魏妃安排或是自幼便在明菲身边儿服侍的,情份不同。我想着,遥水不中用,先让她回来,降为二等丫头。其余的,罚半年的俸禄,打十板子,就不要撵了。”
卫王妃不急不徐的瞥凤景南一眼,“否则若是一并撵了,第一伤了魏妃的脸,她与王爷情份不同,别叫她多心,伤了与王爷的情份。第二,新近的丫头与积年伺候的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是断然无法相比的,女孩儿家心细,她这一病,我罚了她的下人倒罢了,若是撵了出去,倒让她在病中多心,就不好了。”
卫王妃两句“多心”,倒叫凤景南有些不自在,“王妃只管拿出规矩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妃按规矩办事,本王再没有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