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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公主殿下是否还有后招,这防卫司,恐怕已与你我无缘了。”孙涵道。
“可是、可是这不公平!凭什么他赵海平一来,就要剥夺我们的一切!”顾明义腾地站起来。
“你还不明白么?因为他是赵海平。二皇子那个蠢货,非要将孟七七扯进局中,害人害己。”
“将军的意思是……赵海平是因为孟七七才出山的?他怕孟七七在二皇子这件事上受牵连,所以才出山了?!”
孙涵微微眯眼,道:“否则你以为昨夜陛下为何不表态?他恐怕就是在等赵海平向他低头。”
“这、可这……”顾明义瘫坐在地,他想不明白。他们为陛下鞍前马后,手上沾了多少献血,难道陛下真的能不念一丝情意地为了一个赵海平而将他们舍弃?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孙涵沉声道:“孟七七与赵海平是一路人,我们必须各个击破,才有一线求生的可能。公主府、唐察,或许都能成为我们的助力,端看我们怎么做。”
第113章欺与骗
玉林台,一道足有巴掌宽的剑痕沿着台阶而上,斩开玉石的平台,斩开高阁上飞翘的屋檐,一直延伸到高阁最顶上的那颗翠绿宝珠。
孟七七循着剑痕拾级而上,直至站上平台,仰头拿手比着那颗遍布裂痕的宝珠,试图追寻周自横的足迹。
这一剑,斩得可真够放浪形骸的,只是剑势还是在最后收住了。
持剑的人似乎心软了,否则这一剑下去,玉林台早已灰飞烟灭。
“可惜高阁不倒,人心易散。”孟七七又望向如今高阁的大门,门口洞开着,没了往上的阶梯,却往下通向幽深的地牢。他仿佛还能听见从地底传来的呼救与哀嚎声,伴着阴气,寒彻心扉。
负责戍卫玉林台的军士一早便注意到了二人,如今玉林台在颐和公主管辖之下,于是早有人跑去公主府禀报。余下的,却也不敢对孟七七二人做什么。
“你把地点选在玉林台,可有什么用意?”陈伯衍问。
“当然。”孟七七蹲下来,伸手抚过地上的剑痕,仔细感悟着其中可能还残存的剑意,道:“我虽拜老阁主为师,但其实只挂了一个名头,我的招数路子、打斗风格,基本都承袭自周自横。只是我跟随周自横的那几年,根基太差,许多东西都来不及领悟。后来他将我送回剑阁拜师,本来说好了过一段时间就来接我,可惜他却失踪了。若我能从这道剑痕里感悟到一丝剑意,对战时便能更有把握。”
“而且……这里曾是他斩剑处,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迎战了。”
语毕,孟七七干脆盘腿坐在剑痕旁边。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挑战,放心地闭目打坐。
因为有陈伯衍在。
陈伯衍持剑站在他身侧,垂眸看着飘落在他头顶的一片落叶,神识缓缓张开,将孟七七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内。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七七却不由慢慢蹙眉。难道这道剑痕中所有的剑意、所有属于周自横的情感,都已经被经年的雨水冲刷干净了么?
不应该啊,不过才十年而已,那可是周自横饱含感情的一剑,不可能被天地冲刷得那般干净。
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周自横曾告诉他,一个好的剑修,即便手上拿的是一柄粗制滥造的钝剑,他使出来的剑招也一定是有灵性的。
因为剑无情,人有情,剑随心动,其意长存。
所以,他一定忽略了什么,亦或是……这剑意被什么掩盖了?
孟七七慢慢、慢慢将神识探出,他能感觉到陈伯衍在周围为他布下的防御,但那层防御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陈伯衍对他是不设防的,他的神识轻而易举地穿过陈伯衍的神识屏障,扩散开来,直至笼罩整个玉林台,而后从半空眺望整个剑痕。
这种感觉十分玄妙,与陈伯衍神识的交融让他感觉自己并非孤独一人,以往每次神识脱离肉体后遭受世间之风吹拂时的不安感也荡然无存。
他无比清晰地看见了那道长长的如疤痕一般的剑痕,被割裂的玉台,脱去了红漆、瓦缝里蓄满落叶的高阁。
如果是十年前呢,眼前的一切又会是什么光景?
盈盈春日里,在科举中高中的学子们在此推杯换盏、吟咏诗歌,尽情地挥霍着年少时的风流。这里有他们,有天命所归的帝王,有名震天下的侠士,英豪荟萃,盛世可期。
可谓——春风一度玉林台,风流尽此笑谈中。
是什么让这一切成为泡影?是什么斩碎了这一切?
是周自横的剑吗?
不,不是。
如果他是周自横,他眼睁睁地看着这美好的一切被阴云覆盖,定心痛至极。友人的野心愈发庞大,利益与权势腐蚀了他们之间纯粹的感情,他在醉与醒之间徘徊,反复寻找,却再也无法找到那颗最初的本心。
于是他拔剑,欲将头顶的阴云斩去。
周自横曾说,人这一生,便是在不断地挥剑。人的牵挂太多了,欲念太多了,像丛生的藤蔓将自身包裹,愈长大,藤蔓愈厚重,直至再也无法窥探初心。
初心还活着么?
它生死未卜。
人说长大、成长,世故、圆滑,周自横却对孟七七说——你若有一天也变成那般无趣的灵魂,自裁吧,莫丢我周自横的脸。
孟七七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挥剑,斩去满身的藤蔓。有些藤蔓上长着尖刺,他便只好连着血肉一起斩去,轻装前行。
他说,纵使往前翻一百年,往后翻一百年,我周自横仍是那个周自横。天地无法使我改变,大道无法使我改变,我即时我,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变。
可是如今,是什么掩盖了他这股一往无前的剑意?
孟七七蹙眉思索着,神识渐渐往那道剑痕中沉淀,屏蔽了外间一切纷扰。
陈伯衍凝神注意着他的情形,不敢有片刻分神。渐渐地,四周忽然起风了,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慢慢地绕着玉林台打着旋儿,树叶开始哗哗地响,似乐师轻轻拨动琴弦。
风来了。
叶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