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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转眼间就到了过年的时候。
正月的热闹,向来是非比寻常。
只不过蒋家稍微有些奇怪,说热闹也行,说冷清也行——热闹是热闹在孩子的哭声,冷清是冷清在,家里缺少了家庭成员。
蒋母道:“小蒋这大过年的都不回来,一个人在外面有什么好过的?我看她就是长大了,出息了,家里也就不当回事了。”
蒋国攀挑挑眉,冷声说:“孩子不回来,那是孩子的事,你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
蒋母张了张嘴,不吭声了。
两个月前,蒋慧凡在一个晚上,骗过了女佣,突然从家里跑出去了。
但没几个小时,她就回来了。
就是眼睛是红的,脸蛋也是红的,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怎么着,整个人瑟瑟发抖。跟谁也不说话,一头扎进被窝里,睡了一天多,再醒来,大病一场。
医生说,是几天营养不良以及冻感冒造成的。
蒋国攀对此骂了她好一通,原本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像是转了性子,任凭蒋国攀怎么说,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固执的很。
而曲贺阳也被吓坏了,整天一句话不说的守着她,工作就跟搬到了她病房似的。一直到她出院,他才搬走。
只不过他任劳任怨归任劳任怨,蒋慧凡从来都一个字也不搭理他。
蒋母一开始只是同情他,但很快同情不起来了,她与之对比,也没有好上多少。这不,大过年的,连家都不回了。
蒋易凡的妻子,带着孩子上楼了,喊着蒋易凡上去带孩子,后者一边说了句来了,又跟蒋母道:“哦,对了,等会儿曲贺阳要过来拜年,您记得晚些睡。”
蒋母应了声。
曲贺阳果然没多久就过来了,蒋母已经提前给他准备好了过来的小食。他跟她聊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蒋没有回来吗?”
蒋母叹了口气,他过来是为了看蒋慧凡,这谁都心里清楚。她道:“没过来。”
“过年都没有过来?”他皱了皱眉。
“对啊。”蒋母道,“当初到底发生什么了,小蒋生病以后,怎么家都不回了?”
还有两个月前,为什么关着小蒋,不让她出去,她也不得而知。
曲贺阳抿着唇,并没有认真解释,只委婉的坐了一会儿,就没有留下来的意图。
但他也没有回去,反而开车去了蒋慧凡那。过年了,哪哪都热闹得不行,可是蒋慧凡房间的灯这会儿却暗着,看上去冷清到不行。
曲贺阳抽着烟在楼下看了好一会儿,把烟头丢了,抬脚往楼上走去。
他敲了敲蒋慧凡的门,却并没有人来开门。
他又不动声色的给她打电话,电话那边的铃声倒是响了,只不过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曲贺阳也相当的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拨,然后他听见她的手机铃声从身后传来,随即紧跟着的是有些虚浮的脚步声。
他几乎是立刻回头看去,然后就看见蒋慧凡扶着墙进来的模样,醉到不行,连看着他都分不清他是谁了。
“大过年的不回去?”
“不想回。”
“跑出去喝酒也不说一声?”他皱着眉问。
“临时兴起,不在计划之内。”她轻轻打了个酒嗝。
“下次不允许这样子了。”曲贺阳有点无奈,也只剩下无奈了。
蒋慧凡扶着墙往他走进了几步,眯着眼睛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然后突然抱住他。
她这两个月里面,对他都不冷不热的,在她威胁的时候偶尔听几句话,可像现在这么主动,从来没有过。
曲贺阳有些受宠若惊,连带着眼神都温柔了不少,轻轻环住她的腰,柔着声音说:“你总不能一直跟家里置气,一个外人会有你亲生父亲重要么?小蒋,你把你的刺稍微收起来一点,有很多人依旧爱你。”
很多人。
包括我。
蒋慧凡头晕的厉害,无声的喊出几个字来。
曲贺阳没听清楚,凑下去仔细听,才听清楚她说的是:“曲渡,你回来啦?”
他顿一顿,眼神几乎是立刻冷了下去,搂着她腰的力度加重了不少。
蒋慧凡有些疼,几乎是立刻清醒了不少,面前冷着脸色的男人让她顿了好一会儿,她神色恢复成疏离的模样。
是的,不可能是曲渡的。
曲渡自从被带走以后,就下落不明了。
“你觉得他还能回来?”曲贺阳控制着情绪,淡淡的说,“我叔叔已经公布了他不是他亲生儿子的事,曲家原来向着他的那部分也就没本事倒戈了。国内的产业也因此散的散,撤资的撤资。这里已经没有他立足的地方,你以为他还会回来?”
再加上曲家差不多都在曲贺阳自己手中,实权都在他这儿,曲渡回来,就是找死。
蒋慧凡不做声,不理会,当做没听见。
这个动作却惹恼了他,他捏着她的下巴,冷冷的说:“蒋慧凡,你别逼我。”
她依旧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最后还是他没辙了,妥协道:“就算不关产业的事情,他被带走以后,就失踪了,谁能知道他的踪迹在哪?指不定早就……”
现在的社会,已经够干净,但够干净并不代表一点污秽也没有。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曲渡动了很多人的蛋糕,自然有人会想方设法扳倒他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只不过不得不说,他的实力也不少,尽管他人失踪了,他手底下的人也把带走他的那些人给收拾了。
之所以所有人确定曲渡失踪了,就是曲家的股权转让那会儿,他都没有出现。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他伤的很严重,手底下的人为了让他好好治伤,不引起混乱,才说他失踪了。
蒋慧凡抬眼看了看他,突然笑了笑:“这会儿怪我惦记他了?”
她轻飘飘的说:“当时那会儿不拦着我,或许就没有这事了。不知道你听过那句话没有,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看,现在这不就骚动了?”
曲贺阳沉着脸色不说话。
蒋慧凡推开他,浅浅的笑:“喝多了,得休息了,曲总自便吧。”
她干脆利落的开了门,又干脆利落的关上。
只不过进了房间以后,却无力的倒在了床上。手机上有蒋国攀的消息,也有蒋母的消息,甚至蒋易凡也微信留言:[阿露这会儿没那么讨厌你了,真的不回来?]
她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楼下才渐渐想起车子开走的声音,曲贺阳到这会儿才走。
蒋慧凡又想起曲渡被带走的那一天,他被人强制拖上车时,偏过头认真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弯着嘴角对她笑了笑。
他说,他总有办法离开的,胸有成竹能做到万无一失。
还说,她在,不过是他的拖累。
蒋慧凡一开始还觉得有些道理,现在想来,不过是他为了她能够安心离开,才随口扯的谎言。哪有在危险中能万无一失的呢?
短短几个月,她居然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有的事情,一旦过去了,就变成了心底的一根刺,光是一想,就越往心里扎一分。连带着原本的愧疚,都化成了一种其他的情绪。
有的人,成了禁忌。
蒋慧凡想,她在二十三岁这一年,终于又有了一件必须要学的事情——割舍。
……
这个正月,蒋慧凡没有回去过一次。蒋国攀终于受不了了,主动上门找了她一回。
她也开开心心的接待了他,还展示了一项她最擅长的厨艺。
“有空也回去给你妈露一手。”蒋国攀道。
蒋慧凡的笑意浅了些,但还是笑:“让她过来吧,我就不回去了。”
“那到底是家,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去吧?”他说。
蒋慧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倒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对于那个被叫做“家”的地方,有了阴影。一回去,就做噩梦。梦里是各种曲渡惨死的画面,那些画面让她心碎,喘不过来气。
回去一次,压抑一次,伤身体。
所以还不如不回去了。
蒋慧凡的主治医师跟她说,这个叫做心理障碍。
蒋国攀看她虽然一直在笑,可是却像是一个假人,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最后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早知道你会这样,身体都变差了,当初还不如不赶他走。”
听完这句话,她笑了笑。
心里却在痛。
早知道。
她当初那么认真的求他们,别关着她了,居然只换来他们这么风轻云淡的一句。
早知道。
蒋慧凡想,他们不会明白她的纠结的,这些事情对于他们而言,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无足轻重。可是谁又能明白,她总是后悔,要是她早些逃出去就好了,只要早一点,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呢?她早一点看到他,或许能带他走。
她垂着眸,表情不变。
只是在半个小时以后,轻轻的开口道:“爸,我得去医院了。您要不就先回去吧。”
蒋国攀看了看她,没说话。
离开的时候,也是默默无闻。
与此同时,蒋母在外头跟一块的牌友唠家常:“我们家小蒋呐,乖了二十多年,没想到这个年纪,居然开始叛逆了。”
也有人道:“那还不是有人宠着?小蒋闹归闹,曲家那位还不是天天出现在身边?谁又能想到,当初都分得那么明白的小情侣,到这会儿,居然又快要凑到一起了。”
蒋母心底愉悦,嘴上说:“人家小年轻的事情,我不参和。”
只不过行动上,每每见到曲贺阳,那话说的就像见了自己亲生儿子,又是使唤又是闲聊,巴不得让别人知道曲贺阳对她多好似的。
而曲贺阳也一直如了她的愿,从来不多说一句,勤勤恳恳的伺候着。
……
周末的时候,曲贺阳会议刚刚一结束,几乎是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外头走去。
恰巧苏严礼跟他一块,看了看他有些匆忙的举动,挑眉道:“去看蒋慧凡?”
曲贺阳没否认,只是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蒋慧凡还没有下班,他多多少少能看见一眼。运气好点,还能说上两句话。
苏严礼道:“你不知道她跟我老婆一块儿出去玩了?”
曲贺阳顿了顿,他毫无所知,只道:“你老婆不需要带孩子?”
“两天时间,我能照顾过来。”苏严礼俨然是一个好父亲,“我孩子也黏我,她离开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每天带孩子也累,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
曲贺阳冷笑道:“就没有看过你这么怕老婆的。”
“总好过你老婆都没有,不是吗?”苏严礼讽刺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何况,蒋慧凡和曲渡的事情上,他觉得他做的不太道德,其他人不知道,可他跟他共事了多少年,知道其中他绝对也是动了手脚的。
苏严礼甚至觉得,蒋慧凡要是知道,曲贺阳或许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话,让曲贺阳心里一刺。
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蒋慧凡的行踪,只有他,一无所知。
曲贺阳深吸了好一口气,道:“出去喝一杯?”
“不了,我得回去带孩子。”男人果然有了家庭以后,就不可能再是当初说出门就能出门的好兄弟了。
曲贺阳“嗯”了一声,自己下班的时候,也走得漫无目的。
他跟往常一样,开车去了蒋慧凡楼下。不同的是,他今天没有上楼的必要。
曲贺阳也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他去了酒吧,可酒吧似乎也在跟他做对似的,音乐伤感,主题伤感。
——人生当中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有上来搭讪的女人,问了他这个主题。
曲贺阳一副绅士模样,无声的拒绝她。
女人扫兴的走了。
可他有,是有后悔的事情的。那就是,当初怎么就造成了那些,让他心里的人,为了别人,痛不欲生,整个人都变了。
他忍受的,是蒋慧凡满眼藏满了曲渡。他眼睁睁,看见她心里填满了别人。
曲贺阳离开的时候,眼神有点冷。
有的事情,光靠耐心或许没有用了,他得下手。
曲贺阳上车的时候,拿起手机,联系了蒋易凡。
……
蒋慧凡那边,却在跟傅清也泡温泉。
“你最近的话真是越来越少了,小蒋,再这样子下去,我都要不认识你了。”傅清也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蒋慧凡自己浑然不觉,只惊讶:“少说几句话,就不认得我了?这友情可真够塑料的。”
傅清也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的:“话少不重要,你性情变了。”
随口又改口道:“没事没事,也许你这是真的成长了。”
蒋慧凡沉默了。
她有了心事,因为傅清也跟曲渡,到底是有过过节,她没有办法跟她的好朋友分享,说自己喜欢上了给她留下心里阴影的人。
可是傅清也又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她顿了顿,说:“小蒋,你觉得姐妹是什么?”
傅清也看着她坚定道:“是不管你心里藏了谁,喜欢什么样的人,最后都支持你,在你受伤了以后,愿意给你一个拥抱的人。”
蒋慧凡眼眶微微红,她太了解自己了。
“何况,曲渡当初抓我,也是因为我自己嘴巴贱,非要提到人家禁忌的事情。”傅清也说,“我现在回头想一想,都觉得自己欠打。”
蒋慧凡忍不住凑过去抱了她一下。
两个人离开回到酒店的时候,傅清也已婚身份,到底跟两个人都单身时候出来玩不太一样,她给小宝宝打视频电话去了。
蒋慧凡打算一个人出去买点喝的。
也就是在她走到大厅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边上还站着一个裹着大衣的男人。瘦瘦高高,鹤立鸡群。
如果不是曲渡没有那么瘦那么单薄,她几乎要认为是他。
蒋慧凡心跳很快,怕魏容听不见,声音也大了几个度:“魏容。”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边上的男人,后者朝他微微示意,裹紧大衣离开了。
蒋慧凡的视线只在魏容这里,没有顾及离开的人,后者也朝她走过来,“来这边玩?”
“嗯。”她有些迟疑,不敢问出就在嘴边的消息,怕结果让她失望,犹豫再三,求知欲战胜了害怕。她开口道,“有他的消息了吗?”
魏容道:“蒋小姐,虽然很不想跟你这么说,但是我不能骗你,没有。不过我们还没有放弃,你也不要太担心。”
又是这样的结果。
蒋慧凡几乎要觉得,他是在安慰她:“我心理承受能力好,万一……,你告诉我,也没有什么的。”
魏容叹口气道:“实话告诉你,其实那边顶多是威胁他妥协点事情,受点伤而已。真要对他下手他们不敢。二爷手上证据多着呢,只不过同样人家也有他的,两边制衡相安无事。一边要是完了,那不就可以大胆把证据交出去?”
蒋慧凡抿着唇。
魏容道:“只能告诉你,人还活着,什么时候找到,不一定。也许受了伤失忆了,被流放到什么偏远角落结婚生子了也不一定。”
蒋慧凡瞪大了双眼,咬着唇,怎么看都是难过的情绪。
魏容的手机就响了,里头一条消息,发消息的人似乎不太耐烦:[够了。]
他收起手机,说:“蒋小姐,还有事,就先走了。”
蒋慧凡连忙道:“要是找到他了,告诉我一声。”
魏容淡淡笑,走回楼梯时,原本先来的男人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魏容道:“开会重要,咱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