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糖衣炮弹1

娜可露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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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程肃年同意和封灿一起睡,是为了尽快拉近关系。

    靠一起睡觉培养默契这种做法虽然听上去有点扯,但是道理很浅显,就和上学时同住一个宿舍的学生们一样,即便性格不太合得来,也更容易混熟一些。

    而战队队友之间的关系比普通同学更复杂,他们是“战友”,需要彼此信任、密切配合,不良的个人情绪非常影响发挥,这绝不是一件小事情。

    当天晚上,程肃年躺在床上,把封灿今天一整天的表现想了又想。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到退役年龄了,今年格外慎重,恨不得把整个SP上上下下都控制在手里,包括场内和场外,只有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保证出意外的几率降到最低,他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可封灿本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意外”,他可以像以前一样选择暴力镇压,但是以封灿的狗脾气,保不准会反弹,跟他闹起来没完没了。

    程肃年不想把基地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但如果放任下去,任由封灿随意发挥,SP真不会变成第二个UG么?

    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别人可以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什么都不想,但他是队长,他“分内”的事就是管好SP,他不能不往长远考虑。

    电竞圈是一个节奏满天飞的地方,现在是没输呢,大家嘻嘻哈哈,怎么都行。

    等以后哪场输了,或者成绩不好、起伏不定,网上微博论坛和各种赚流量媒体的分锅大会就会开起来。况且封灿是一个人气很高的选手,粉多黑多,无疑是飓风中心,他的风裹着SP的风,非得天崩地裂不可。

    当然,被骂是次要的,主要是舆论会影响到队员们的心态,甚至影响队内关系。

    程肃年是指挥,成绩好时优秀的指挥能力被吹上天,成绩不好就是“队霸、毒瘤、头号背锅选手”,他也是挨骂挨过来的,早习惯了。

    可他不在意,不代表SP的其他选手也不在意。

    李修明比他小一岁,今年二十四了,老将一个,上单的寿命即将走到头,虽然这人总是油腔滑调从不煽情,但不等于不在乎成绩、不想拿冠军。如果真不在乎,谁还一把年纪坚持打比赛呢?早退役当主播赚钱去了。

    赵舟是个脑筋简单的直性子,一直把“成绩”和“实力”写在脸上,从来没掩饰过,如果谁拖了团队的后腿,他保证第一个不高兴。

    高心思和封灿一样大,但他没有封灿脸皮厚——说好听点叫韧性。封灿不怕被骂,小高却很玻璃心、很怂,去年SP成绩不好天天被网友开会的那段时间,高心思就是队里最受影响的人。

    说实话,这是五个人的游戏,没有谁不重要。

    偏偏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每个人都有缺点,都有可能发挥不稳,程肃年不可能找来四个绝对完美不犯错的人和自己组成一个无懈可击的团队,只能尽可能地去管理好SP——同时也管理好自己。

    真难啊。

    每一年他都这么难,最难的是,明明用同样的方式,他曾经所向披靡,这两年他没变,SP却辉煌不再了。

    大概是因为不进步就等于退步吧,更严格点说,进步不够大,也等于退步。

    毕竟这几年随着电竞市场逐年扩大,俱乐部的职业化程度越来越高,整个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能站在巅峰的人是少数,更何况一直站在巅峰?

    将近半个晚上,程肃年睡意全无。

    往长远考虑是必要的,但当务之急是解决封灿这只小崽子的狗脾气,把他的毛捋顺了,让他乖一点。

    程肃年翻了下/身,面向封灿。

    封灿已经睡得很沉了,嘴唇紧抿,双眼紧闭着,睡相安静又好看,一点也看不出他本人白天那么跳。

    程肃年想,他没必要天天跟封灿吵架,那么苦大仇深,何必呢?

    处理问题应该学会变通,有些人天生吃软不吃硬,他可以给封灿来点软的。正如封灿所说,既然他受糖衣炮弹迷惑,那就给他批发一箱糖衣炮弹,有什么难的。

    确立了基本方针之后,程肃年满脑子“阴谋诡计”地睡着了。

    封灿对此毫不知情,实际上,接下来几天他都沉浸在程肃年的问题里——他希望程肃年怎么对自己呢?

    这个答案一定要体面又精准,让程肃年明白他的诉求,又不能笑话他。

    封灿简直想破了头。

    然而,尽管辅助和ADC暗潮汹涌,SP的日程表雷打不动照常过。

    每年的两项重大赛事,EPL和神月冠军杯双线并行,赛程时间基本是穿插着安排的。

    但冠军杯前期有一个预选赛阶段,参加预选赛的是16支次级联赛战队和10支城市赛冠军队,从这26支队伍里选出的八强,晋级冠军杯的小组赛,和EPL的16支强队一起角逐最终冠军。

    也就是说,在冠军杯的预选赛时期,SP只有EPL一项赛事,时间安排比较宽松。

    下一场比赛打XYZ战队。

    XYZ是今年刚刚升入EPL的新队,这种新队是每年在次级联赛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小霸主,实力往往不弱,但它在次级联赛称雄称霸,来到EPL之后,上限能到哪一步,还没交过手,目前谁也不知道。

    SP备战的时候,教练组找了几场XYZ的经典比赛,一边放录像一边分析。

    这个队有一个特点:双C都很浪,是典型的打架队。

    但XYZ的中单和ADC浪的方式略有不同,前者是秀,后者是虎,总之两个选手都很激进,而次级联赛的整体水平毕竟比不上EPL,场面通常比较混乱,容错率更高一些,所以秀起来更容易。

    直白点说,同样水平的操作,在次级联赛里可以秀,换到EPL,很有可能会被打断腿。

    程肃年是玩运营的老手,一点也不怕打架队。

    他问封灿:“你觉得这个AD怎么样?”

    “不怎么样,和对面菜鸡互啄的水平。”封灿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从来不客气,“我今天晚上就在线教学,亲自告诉他ADC该怎么玩。”

    “行,你别被反向教育了。”

    程肃年习惯性想管教几句,话到嘴边,他想起自己的糖衣炮弹计划,改口道,“他和你的确有点差距,对线、操作、打团细节意识、警觉性,都比不上你,偏偏比你更浪。”

    封灿其实没看这么仔细:“照你这么看,XYZ的AD一点优点都没有了。”

    “话不能这么说。”程肃年道,“主要看跟谁比,跟EPL最顶级的ADC全方位对比,当然会被比得一无是处。怎么,你对自己的定位有误解吗?”

    封灿:“……”

    赞美来得太突然,他竟然没反应过来程肃年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

    这男的是突然转性了吗?

    封灿简直晕眩,其实这两天他确实对自己的定位产生了一丢丢动摇。

    主要是揭幕战那天徐襄VS金至秀的ADC对决,赛后被媒体和网友热烈讨论,他首秀四杀都没能抢过风头。封灿不太理解,这两个人真有那么强吗?

    他一点也不觉得。

    他认真看了蝎子和Lion的比赛录像,金至秀发挥得不算好,徐襄carry了,但是依然有操作失误,封灿看录像的时候心里想的一直是“我上我也行”。

    不过在场下看和在场上的感觉的确不一样,有很多黄金菜鸡网友看EPL还觉得我上我也行呢。

    后来他想通了,你自己本身有多强的实力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能兑现出几分实力,即便自认实力第一强,却总是状态不稳发挥不好,又有什么用?

    大家只看得到冠军。

    说白了,所谓的第一ADC,其实是一种地位。

    在网友眼里,在媒体眼里,在业内人士眼里,当然,也包括在程肃年的眼里。

    ——他现在显然还没有足够的地位。

    ……所以程肃年果然是在讽刺他吧?

    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

    封灿有点郁闷,愈发觉得他应该尽早向程肃年提出自己的要求。

    明明他以前很容易开心的,怎么来了SP之后天天都闹心呢?全是程肃年的错,他俩气场不和。

    于是,当天下午,在去比赛场馆的路上,坐在大巴里,封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喂。”

    他们坐在一起,程肃年正在听歌,猝不及防耳机被摘了,他转头看封灿,“怎么了?”

    封灿张了张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

    程肃年其实也没想好,所谓不来硬的来软的,具体应该怎么操作?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哄孩子的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就比如现在,封灿这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如果是高心思,程肃年肯定直接甩给他一句“有话直说,不说闭嘴”,但如果对封灿也这样,恐怕这位又要爆炸。

    “什么事?”程肃年把另一边耳机也摘了,“又紧张了?不会吧?你不是觉得XYZ的AD很菜吗?”

    “我……”

    被这么一打岔,更没气氛了。封灿简直没法说。

    “嗯,又紧张了。”他木着脸,自暴自弃道,“我这么容易紧张,还不是都是因为你,表现不好被骂,表现好也被骂……”

    程肃年微微皱眉:“我没有骂人的爱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听指挥。这个要求很简单吧?但我们似乎难以沟通。所以……慢慢来吧,不急于一时,你也不用紧张,我不会再骂你了,我们可以换一种相处方式。”

    “……换什么方式?比如呢?”

    封灿有点茫然,不知道程肃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程肃年却突然靠近过来,“比如,你每次紧张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把心事告诉我,我安慰你,我们之间不必那么剑拔弩张。”

    他伸手揽住封灿的肩膀,是一个非常大哥哥的姿势。

    封灿浑身一僵。

    现在是在战队的大巴里,所有人都看着呢,封灿不明白程肃年怎么这么好意思,不怕被人看到吗?!

    ……不对,为什么要怕。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搞什么鬼啊……”

    封灿耳根微微发红,程肃年搂着他的时候,他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尴尬了半天,干脆把两只手都背到背后,纠结地缠在了一起。

    程肃年没发现他背地里的小动作,手臂一收,把他往自己怀里的方向揽了一下,凑近了,用说悄悄话的语气贴着他耳朵道:“我好说话是限定的,如果你总是不听指挥——”

    “……不、不听会怎么样?”

    程肃年看着像冰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的温度却跟火炉一样,封灿感觉自己整只耳朵都被烫熟了。他强撑着镇定,攒起气势来回视程肃年。

    “你能不能别问这种唱反调的问题?”程肃年一顿,“不是,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