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袭

貌恭而心不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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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时值炎夏,但四五更天的夜晚,正是每日最冷的光景;瘆人的夜风与鬼节刚过、空气中弥留着的一股肃杀之气一起,将南海县东的军营四周衬地萧瑟、荒凉;唯有那知了、蟾蜍以及各类昆虫不住地叫唤声,才给这地方带来一丝生机。

    在皎白月亮的注视下,军营的辕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随后兵甲在身、衔枚横口的牙外军士卒便鱼贯而出,秩序井然地向北进发。

    营门两侧的大火盆燃起熊熊火焰,将门前的空地照的通亮;这摇曳的火光映到秦武兕的脸上,将他阴晴不定的面庞照地甚是骇人,也让他望向手上东西的眼神更加冰冷。

    “啪”地一声,秦武兕直接捏碎了手中沾血的竹腰牌,而后望向营内;他的眼神迅速在黑暗中被吊着的几具无头身躯上聚焦,随后一道阴狠的话语脱口而出:

    “刘陟,你的下场,就跟这些被你派出来寻刘隐的小卒一样——”

    “身首异处!”

    为牙外军左厢先锋的,乃是陈全忠的右一军;右一军两千余士卒列成六行的纵队,缓缓行进在野地中;明亮的月光直直地照在了他们的铁盔上,反映出点点银斑;这些银斑错落有致,竟隐隐约约在草地之上、勾勒出一条横亘百步的银色巨龙。

    这两千余人既不执枪,也不擎盾,更未携带弓弩;他们腰间都只有一柄横刀,但甲胄却极为精良;打头的前几个都,则是抗着二十余具轻便竹梯。

    清海军的营垒距离南海东门不过十里左右,右一军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已能远远地望见龙骧军营头的大旗;陈存忠随即下令展开阵型,这两千余士卒当即应令,迅速分纵成行。

    月光下宛如“银龙”的纵队,散作漫天星光;而后大阵迅速重组,聚成了半个巨大的银色曲环;这阵型如同一只锃亮的银碗,越过南国的灌木低丛,默不作声地扣向那如瓮中捉鳖的营垒。

    但既然是上千人同时行动,再小的声音也会放大千倍,铠甲上铁片轻微碰撞之声,逐渐汇集成声势浩大的金铁交鸣......

    这夜正巧轮到张仲在草内潜伏做听子,他正驱赶着身上的虫蚁,一听这不同寻常的声音,当即打了个激灵。

    而后张仲往外探了个头,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敌军已迫近了龙骧军大营二里之内;他当机立断取出身侧的鸣镝箭,欲向大营方向射去。

    可施射的瞬间,张仲却死死地扣住弓弦,不欲撒手——这是要是放出响箭,他很有可能暴露在不计其数的敌军眼前,性命难保;想到此处,张仲缓缓地搁下了手臂。

    “若是眼见他们袭营不报,我军胜了,我则必死无疑;我军败了,田地也会被收回;好不容易分得的田地,怎能因你们这帮军痞被收回!”

    这股念头让他瞬间恢复了斗志,张仲又将弓拉地有如满月一般,目光坚定地望向郁右里方向:“死则死矣,嫂嫂,我的买命钱,应该够把侄儿赎回来了......”

    一声刺耳的哨响瞬间压过了甲叶的摩擦声,打破了夜晚最后那点宁静;听得这声示警的其他斥候、听子纷纷施射,将营前方圆一里的开阔地吵地躁声大作。

    倚着闸楼外墙昏昏欲睡的鼓兵终于惊醒,忙不迭的操起两个鼓槌,重重地擂在了战鼓蒙皮之上,一阵如雷贯耳的鼓声随即想起。

    这鼓声有如滴入湖面的水滴一般,瞬间泛起了一圈涟漪;六道鼓声如连锁般从六营之中响起,整个龙骧军大营霎时变得锣鼓喧天。

    紧接着,火光不断地在营内闪起,一个又一个的火盆、火把被点亮;将整个大营之内,照耀地有如白昼一般。

    十二个在营壁下枕戈待旦的大队,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批涌向营墙之上,准备迎击来犯之敌;闸楼箭窗内,也纷纷漏出一具具弩机;弩臂当中稳稳地安着一个个泛着寒光的矢锋,渗出了不少凛冽的杀气。

    从鸣镝发出,到这十二个大队六百人上楼,仅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但形势已经相当危急,飞奔前进的牙外军先锋,已经推进至龙骧军营壁一百二十步外,马上就要迫近城下的据马阵。

    “放箭!”

    这夜值守的营使,乃是右虞候营的指挥使梁克贞;在他一声令下,数百声弩弦的霹雳声接连响起;不计其数的箭矢随着令人胆寒的破空声一往无前,狠狠地扎向了牙外军的曲面大阵。

    但这阵箭雨却并未造成敌军多大的伤亡,牙外军先锋精良的铠甲,足以替他们挡下三十步外强弩的直射,这过了百步的弩矢,只造成了十余人伤亡。

    梁克贞见此景象,迅速判断出这队敌军甲坚兵利,立刻下令暂缓放矢,枪兵在营墙之上列阵,手持推杆的士卒杂列于枪兵之中。

    牙外军并未理会营墙上的敌军停止放箭,他们趁此机会迫近据马,开始破拆路障,准备越过壕沟,直抵墙下。

    “放箭!”

    呼啸的箭雨在此掣出,这次牙外军的士卒可没那么好运了,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弩箭足以破甲,狠狠地刺穿了他们身上的铁片;牙外军的先锋,一瞬间如被割的麦子一般,倒下去了一大片......

    靠近营壁的一冲帐幕,一名小卒揭帘而出;一面扣着缺胯袍的领口,一面向帐外的袍泽惊呼:

    “有、有敌......”

    一道金铁入肉之声令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队中押官右手抽出刺向属下的横刀,左手则在自己脖颈前狠狠地划拉了一刀,意思非常明确:

    “营使以下皆不能夜间言语,违者立斩!”

    夜袭可是营啸发生的重灾区,要是放任这个蠢货咋咋呼呼,指不定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

    刘陟亦被这通天彻地的擂鼓惊醒,他旋即下榻,自己扣上兜鍪,又在帐外戍守的军士帮助下穿上身甲、裙甲,双耳则警觉地听着四面八方的战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