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十八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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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这个干什么?”

    “孤儿院好多老鼠啊,晚上经常出来咬人,我就学猫叫吓唬它们。”

    商珉弦闻言一怔,蹙眉问:“你被老鼠咬过?”

    “咬过啊。”庄清河伸出手,然后又一一细数:“手指,脚趾还有耳朵。”

    商珉弦看着他,眼神复杂。

    庄清河感叹道:“我是孤儿院里被咬最多的小孩儿,我觉得我小时候肯定很甜,像个小糖豆,连老鼠都喜欢吃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商珉弦,眼中含着某种期待。

    然而商珉弦把他的期待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再次走过去吻住他。

    庄清河闭上眼,把眼底的期望掩藏起来。

    在陈元典那里的遭遇让庄清河知道了一件事,原来一个人的大脑是有自我防御功能的,会把让自己觉得痛苦的事情忘掉。

    所以,尽管他那么希望商珉弦能想起过去的事,却不能做那个提醒他的人。

    没关系,他闭着眼回吻商珉弦,心想,我不着急的。

    前天跟邓昆坦白当年的事时,庄清河只讲到他被陶管家送进医院,后面的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那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同时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庄清河在医院住了三个月,那一年的除夕他都还在医院,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这样万家团圆的日子,医院也比平时冷清。除夕夜还在住院是很不幸的事。

    可是这世间的幸和不幸都是对比出来的。

    庄清河年幼、孤苦、生命垂危,他的不幸,是那种最深最重的不幸。

    除夕夜凌晨的医院,安静、冷寂。

    庄清河身处的楼层是重症监护室,走廊又暗又长,八岁的庄清河独自躺在病床上,和死神殊死搏斗。

    他已经昏迷了很久很久,挂在床头的吊瓶点滴嘀嗒作响,仿佛生命倒计时。

    直到零点时分,窗外响起震天的爆竹声,庄清河在巨响中睁开眼,艰难地转头望了出去。

    烟花的光透过病房的窗,明明暗暗、闪闪烁烁地映在他身上。

    焰火震耳欲聋,苦难寂静无声。

    那一天的庄清河,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儿。

    可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在初春时,他被陶管家带回庄家,带到自己亲生父亲的面前。

    如果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那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吃了很多苦的小主人公,终于回到温暖的家,回到父亲身边,从此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是现实之所以是现实,正是因为它残酷。

    庄清河的运气一直不好,总是从一个魔鬼面前,走到另一个魔鬼面前。

    陈元典夫妻的虐待给庄清河造成了几乎不可逆的伤害,那段经历导致他患上了失语症。

    庄清河不会说话了。

    一个哑巴比一个傻子好不了多少,庄杉看到庄清河的第一眼,就对他失望了。

    因为父亲的漠视,再加上有金玉枝这样一个主母,庄清河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庄清河在庄家度过了一个春天和一个夏天,墙角的野草都比他长得茁壮。他不会说话,难以表达最简单的需求,挨打也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他的住处是三楼的一个小阁楼,小阁楼又黑又小,放满杂物。

    孤儿院的老鼠们也跟了过来,继续在他的夜晚吱吱唧唧地窃窃私语。庄清河小时候的记忆总是不完整,缺失的那些部分正是被这种细小的啮齿啃掉的。

    金玉枝经常罚他不许吃饭,他总是饿。于是他学老鼠储藏食物,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老鼠是庄清河的第一个老师,教会了他备战备荒。

    庄家的老宅附近风景很好,特别是屋后,望出去是连绵不绝的密林。这片地方除了庄家,还有好几栋房子。

    其中有一栋房子常年空着,只是定期有人来进行基本的打扫和维护。

    直到这年夏末初秋,有人住了进去。

    搬进去的人,正是当时刚满十二岁的商珉弦。

    商珉弦的母亲在这年夏天过世,商珉弦伤心过度,总是神思恍惚。商辰便给他办理了休学,让他到这座郊区的房子里静养。

    当然,这只是商辰对外的说法,真实原因早已无从得知。

    因为这年深秋,也就是几个月之后,商珉弦发了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这场高热引发了他的失忆,让他忘记了所有事。

    包括他和庄清河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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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章是回忆杀

    来点小海星,给小小庄和小小商吧。(*^w^*)

    第81章与君初见时

    商珉弦和庄清河的记忆并不同步,商珉弦以为他们初次相遇是三年前春雨如雾的那一天。

    其实那是久别重逢,他们真正的初遇这年的初秋。

    商珉弦的母亲去世后没多久,商珉弦在商辰冷硬的强压下愈发郁郁寡欢,以至于神思恍惚。校长找到商辰,建议让他休学一段时间。

    商辰对他失望透顶,让管家带商珉弦去了郊区的房子静养。

    住在那里的第二天晚上,商珉弦独自一人坐在花园里,思念母亲。

    他继承了商辰的体魄,才十二岁就已经超过一米七五,只是因为在抽条,所以有些清瘦。

    花园里种满了白色的月季,那是商珉弦母亲在世时让人种的,是她最喜欢的花。

    月光流过所有的月季和叶片,沾染着商珉弦压抑的哀思。

    这时差不多是夜里八点多,一个小人儿迷迷瞪瞪梦游似的走了过来。他走得摇摇晃晃的,看到桌上的点心就站在远处不动了。

    商珉弦看了他两眼,然后冲他招招手。

    那个小孩儿就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像只走路还走不稳的小奶猫。他过来后用双手扒着桌沿儿,整个人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只露着半张小脸,眼睛盯着桌上的点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然后他抬头看着商珉弦,眼睛都不眨一下。商珉弦坐在花丛里,清贵又纯然的样子,竟将满园的月季都压了下去。

    商珉弦被他看得心里一惊,没见过有这样瞅人的小孩,眼神直戳戳的。

    他看了一会儿商珉弦的脸,然后又转头盯着桌上点心看,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吃,但是商珉弦没发话,他就不敢伸手,只是看着。

    商珉弦把盘子朝他推了推。

    他这才伸出手拿了一块儿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偷偷斜眼观察商珉弦的反应。

    商珉弦给他倒了杯温热的茶,看着他就着茶吃了一碟子点心,都怕他肚子胀坏了。

    等他吃完了,商珉弦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也不说话,又看着桌上另一个碟子里的开心果。开心果有着白白的壳,裂口里露出浓绿色的果仁,像一张微笑的嘴吐着小舌头。

    “你不会说话?”商珉弦问他。

    还是得不到回答,小孩儿只是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商珉弦把碟子拿起来伸到他面前,说:“抓一把回去吃。”

    结果出乎商珉弦的意料,小孩儿依旧没动,眼巴巴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商珉弦见状,只好自己抓了一把,放到了他胸口的口袋里。

    小孩儿低头看着自己被装满的小口袋,用手把它撑开,慢而小心地把落在桌上的两粒开心果也抹进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看起来才终于满意了,还用手拍了拍。

    商珉弦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家伙看着呆,其实很聪明。听到说抓“一”把,知道自己手小,一把抓不了多少,就站着不动,等着商珉弦抓给他。

    商珉弦眼睛逐渐含笑,越想越觉得他有意思。

    小孩儿吃饱了,口袋里也装满了,就准备回去了,他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

    这时庄家的陶管家从外面走了过来,喊了小孩儿一声少爷,应该是专门过来找他的。

    小孩儿看到陶管家也不打招呼,低着头直接跑掉了。

    商珉弦看他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大部分时间也不怎么聪明,又听到陶管家喊他少爷,就以为他是那个大家嘴里的庄衫的傻儿子。

    他问陶管家:“他就是庄海洋吗?”

    陶管家愣了愣,笑道:“不是,他是我们大少爷庄清河。比小少爷大三岁呢,今年八岁了。”

    商珉弦听了微微惊讶,其实也不怪他认错人,当时的庄清河虚弱又瘦小,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他只比商珉弦小四岁,却堪堪直到商珉弦的腰往上一点。

    两人看着像差了一个辈分。

    第二天的黄昏,天快黑时,庄清河又过来了。

    商珉弦还是坐在花园的小桌前,看着月季花出神。然后他的余光注意到有一个小脑袋在房子转角探头探脑偷看他,还以为他没有察觉。商珉弦觉得有意思,就假装没看到。

    庄清河就这么偷窥着他,像一只警惕的小地鼠。商珉弦一有动作,他就缩回去。过了不一会儿,再偷偷探出头来了。

    终于,商珉弦停止了捉迷藏游戏,转身看着他藏身的那个墙角。

    那是商珉弦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清朗的声音在暮色四起的黄昏中响起。

    “庄清河。”

    并没有等多久,庄清河就磨磨蹭蹭地出来了,他走到商珉弦面前站着,也不说话。

    他实在太瘦小,小而完整的模样特别惹人心疼。

    庄清河就这样出现在商珉弦的面前,以一种一看就没有受到过命运眷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