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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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的大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苏长青温柔的嗓音响起:“阿姨进去多久了?”

    察觉到有人触碰她,常萱木然地转过头来,哭红的双眼怔怔地看着苏长青。

    泪水突然就决堤了,她一头扎进苏长青的怀中,身体由于无法控制的抽泣和呜咽而一直抖动着。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她度秒如年。没有人能帮她承担这些,所有的所有,都落在了她瘦小的肩膀上。

    当苏长青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大脑是空白的,所有的回答都是机械性的,甚至于,她太过专注于悲伤这件事,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苏长青说他要过来的事情。

    当苏长青的手搭上她的时候,她心中的防线便瞬间瓦解了。

    没有经历过绝望的人,不会懂那一抹阳光有多么温暖。

    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衣服。

    “别哭了,有我在。”

    “哇!”

    听到这句话,常萱再也绷不住了,放声哭了出来。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苏长青怀抱着常萱,缓缓安抚着后者的情绪,看着她右边额头那一团带血的纱布,心中只觉得一阵压抑和烦躁。

    有些事情,他有猜测,但是他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从她的含糊不清地只言片语中,苏长青终于是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

    常萱的童年并不幸福,苏长青惊叹一个看起来如此开朗活泼的女生,居然有着这样的过去。

    常萱的母亲是一名舞蹈演员,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曾经在湘省文工团里跳舞。

    当时的文工团里有一个很帅的小伙子,是团里最好的提琴手。而常萱的母亲,在当时的团里绝对算得上是一枝花。毫无意外地,就像那个年代很多文艺作品所演绎的,两人相爱了,结婚后不久便有了常萱。

    早年的日子过的平淡而真实,常萱的母亲也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对她来说,一家人幸幸福福的生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情了,尤其是在有了常萱以后,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看着女儿长大成人。

    当时赶上千禧年,新世纪,很多人经商做买卖都赚了非常多的钱。也许是骨子的不甘平凡,又或许是身为一个男人,在成家后有着更多对妻女的责任感,常萱的父亲决定放手一搏。

    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一生,时也,命也。

    出身文艺工作者的常父有一种骨子里的清高。

    这种清高对于一个生意场上的人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在赚了些小钱后,常父膨胀了。而他的性格,也早就被圈子里一些早就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了。

    自负而又清高的常父终于是败在了自己的缺点上,被人坑到血本无归的同时,还欠下了巨额的债务。

    本来还算小康的常萱家,在这样的经济压力下,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阴霾。

    年幼的常萱不懂这些大人的事情,在她的记忆里就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妈妈的脸上少了很多笑容,父亲总是酗酒到很晚才回来,两个人经常吵架。

    她不明白大人为什么吵架,但是她很害怕,每当父母吵架的时候,她就会关上门,一个人躲到窗帘的后面,背后是坚固的墙壁,身前是厚重的窗帘,仿佛这样,那些激烈的言语和伤害,就不会落到她身上。

    “妈妈其实从来没有埋怨过他做生意失败的事情。”常萱枕在苏长青的肩膀上,目光依然停留在手术室的铁门上。

    “人都有起起伏伏的时候,有赚有赔才是现实,为了还上欠款,妈妈那段时间特别卖力的排练,参加各种演出,也因此在肌腱上留下了一些暗伤,以至于现在很多动作都很吃力。”

    经过了一番哭泣的发泄后,此时的常萱说起这些事情来,非常的平静,如同在讲述一个从报纸里,从书里看来的故事一般。

    常萱的父亲是一名孤儿,在那个动乱的时代,他与家人走失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父母。

    年幼时的苦痛经历,让成年后的常父生长的非常畸形。

    拥有帅气外貌和音乐天赋的他,在为自己的过往而自卑的同时又极其的自负。

    他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个身份,摆脱了那个摇尾乞怜的小男孩。

    他是一名音乐家,他是娶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老婆,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他做生意还赚了那么多钱,他怎么可能失败?

    他怎么可能失败?

    妻子的奔波劳碌不但没有让他良心发现,重新振作起来,而是彻底激活了他心中恶的那一面。

    有些人的命运是注定了的。

    神经科学上认为,过于痛苦的记忆会对人的大脑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在早期的儿童时代,认知能力尚未发育完全,这个时候所听到的,看到的,经历过的,将会是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生物学术语将其称作【关键期】。

    在一次宿醉酗酒之后,幼年的小常萱想和爸爸玩。

    自从负债以后,常父就很少接近自己的女儿了,更不用说陪她玩耍了。

    常父躺在床上睡觉,常萱去抓常父的头发,想弄醒他。

    心理的极度扭曲,加上醉酒的不清醒,常萱的举动无疑是激怒了常父心中那根压抑了多日的弦。

    轻轻撩起自己右边的头发,在耳垂和颧骨之间那里,有一团小拇指甲大小的白疤,正是苏长青那晚在车上注意到的。

    “他用烟烫了我。”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却让苏长青的拳头攥紧了。

    “我当时很害怕,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哭,他就凶我。”

    “后来妈妈回来了,看到我脸上的烫伤,立马就带我去了医院。”

    “可是处理的太晚,注定是要留疤了。”

    那天回家以后,一向柔弱的常萱妈妈终于是爆发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常萱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了人。

    之后,母亲果断地去离了婚。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再也没有什么正事去做了,只剩下抽烟、酗酒,还染上了赌博的习惯。”

    “时不时的,他就会找到我们,和妈妈要钱,不给就耍无赖,闹事。我们也找过衙门,一开始说是家务事,不管,后来把他抓进去拘留过一段时间,但是出来以后变本加厉地骚扰我们。”

    “妈妈为了我的成长,连续搬家好多次,然后他就去我的学校门口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