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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4日凌晨,天边刚刚照出蓝紫色的光线,一道黑色的身影便从城外一片林地里走了出来。
在暗淡的天光之下,他的脸庞完全藏在兜帽阴影里辨不清形象,双手上还打横抱着一具类似人体的东西,只是其上裹着一块宽大的黑布,影影绰绰地只能看出其中一端露出了尖尖的、类似靴子的东西。
看守杜克家墓园的老守墓人早已接到了管家的吩咐,从自己原先住的小屋里搬了出去。但他放不下自己的工作,在墓园附近新搭了一座小木棚,每天早上也和平常一样带着狗在墓园周围巡视。
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顿时吸引了守墓人的注意力。他的狗“呜呜”低叫了一声,往前跑了几步,脖子上的狗绳却被主人拉紧了,前爪在地上挠出几条深深的印子,回过头来急切又无辜地看着主人。
老守墓人压低了头上破烂的尖帽,对他的狗、他的老伙计说:“管家大人叫咱们搬走,说不定就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他年纪大了,只想安安稳稳地看守墓园,对老爷们的事没有什么好奇心。所以尽管那个黑衣人穿得不寻常,手里抱着的也好像是具尸体,他还是没敢在后面偷看,而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在墓园外面巡视。
巡视到上代公爵坟墓时,他见到了一队黑衣骑士疾奔在墓园外的大路旁,那队人的领袖见到他时忽然紧了紧缰绳,整个队伍都跟着停了下来。
马嘶声中,领头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里透青的脸庞,浅淡的灰发压在眉头,整张脸都带着几分诡秘之意,用马鞭指着他问道:“你那座小屋是否有人监视?今天早上有人过去吗?”
守墓人认出了公爵,连忙鞠了个躬,恭敬地答道:“是的老爷,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走进小屋里,手上还抱着个人,或者是尸体——反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就吓人。我正想赶进城向您报告呢,想不到您已经得到消息赶过来……”
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喉头喷出一股鲜血,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公爵在他身上擦了剑尖的身,眼睛比平常更加明亮,低声自语:“那就开始吧,用这些愚民的血液见证我妻子的复生。”
他双腿一夹马腹,带着队伍飞驰而去。守墓人的老狗这才狂叫了起来。直至那队骑士掀起的尘土消失在大路尽头,它才停止咆哮,走回自己的主人身边,伏在守墓人脸旁,轻舔他喉头似乎永远也流不尽的鲜血,小声呜咽着,想把他重新拱起来。
而此时的公爵已经到了守墓人那座老旧的小屋外,在路边见到了魔教教主。
公爵勒住了马,稳稳坐在马身上,问道:“人已经弄到了?”
从魔教教主的斗篷和面具下传来一道有些旷远、有些模糊的声音:“是的,人已经在房间里了。愿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及时把尾款该给的都给我。”
“我会的。”公爵抬手拉下兜帽,露出一张充满欣喜与怜悯的脸庞——欣喜是为了即将复活的妻子,怜悯却是对这个愚蠢的交易对象而发。他的手掠过灰发的鬓角,放下来的途中忽然向外一挥,低声喝令:“动手!”
身后的骑士们举起弩箭,瞄准了房门处的魔教教主。
弩箭发射的声音整整齐齐地响起,射向同一个地方。然而就在弩箭即将接插到他身上时,空中忽然响起一道并不明显的撕裂声,魔教教主披着黑袍的身体蓦然消散,十几支弩箭齐齐射到后面并不算结实的门板上,其力道之强已将房门撞开,露出黑洞洞脏兮兮的房舍。
一股尘土被倒下的大门震了起来,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公爵咳了几声,打马倒退,吩咐管家进房里检查,而房内破旧木床上躺着的精灵也在这时微不可查地长出一口气。
幸好他们放箭的速度没那么快,他还来得及指挥缠在那个人体模型上的噬魂草撕裂传送卷轴,把它传送回这房里,再直接收进空间指环里。若是房门倒得再早一步,那些人恐怕就能看到这房间的床前站了一个黑衣男人,那时候魔教教主再消失,就容易引人侧目了。
时间卡得刚刚好,他已经准备好了道具和舞台,下面就要看公爵的演出了。
白果断地运起龟息功,只靠一口先天真气在经脉中绵绵运转,精神力和神力全数内敛,全凭练武之人的灵敏听觉和感觉应付来人。
公爵带来的骑士把那扇房门拖走,公爵用手帕掩住口鼻,眯着眼踏进了仍旧满天灰尘乱舞的房间。房间没有窗子,比外头还黑一些,可是满头银发、身着白色常服的精灵却是那么显眼,公爵一眼便找准位置,走到了那张破床旁边。
他俯身看着精灵“昏迷”的脸庞,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抚过他的脸颊,貌似温柔地说道:“能够成为盛放安妮灵魂的容器,这是你的荣幸。虽然你的体态不够娇柔、行动粗俗、声音也不好听,不过我都愿意包容,直到把这副身体重新改造成安妮从前的样子为止。”
他弯下腰来,打横抱起白走出房门,然后把这副身体横搁到马上,自己也跨坐在后面,走向墓园西侧一片没有坟墓的空地。
后面的事不是侍卫可以参与的,他们各自打马散开,照公爵规定的方位分列在墓园外围巡视,以防有人不小心撞到这种地方。唯有塞拉尔管家的忠诚和能力是得到公爵认可的,能跟在他身后到那片荒地里,协助他处理转换灵魂之事。
那里片荒地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在公爵念诵了一段咒语后,整片土地忽然缓缓升起、向四面八方散开,露出一片平整光滑的地面,上面刻着两座嵌套在一起的魔法阵。阵外还有小阵环绕,刻满了扭曲的反文字,只一现世就泛起一层淡淡黑雾,充斥着不祥的力量。
公爵把怀里的精灵放在左边的魔阵上,然后挥了挥手,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一具水晶棺放在右面魔法阵的圆心里。
棺盖刻着密密麻麻的魔法阵,但习惯了看打码的画面的话,还是能看出里面躺的那位夫人的模样的。她和杜克小姐长得十分相似,只是年纪更大些,也更多了几分雍容的味道。杜克公爵半跪在棺材边,深情款款地看着里面的妻子,含着歉意说道:“抱歉安妮,我一直没能完全布置好这个转魂阵,让你的灵魂在这副死去的躯体里禁锢了这么多年。不过现在我得到了一只精灵,她是不会抵抗灵魂侵入的,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强行尝试一下……实在不行的话,至少玛丽还在,我不会让你再等太久了。”
公爵夫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棺中,唇角的笑容宛然如生,看得公爵眼角微红,眼中一片盈盈。管家习惯了主人对着夫人的尸体倾诉爱恋,早已经站得远远地避嫌,两人各自有心事,自然没人顾得上躺在旁边装死的白。
白也不想再装死了。他主动从龟息状态退了出来,右手一翻,掌心便多出一枚魔法烟花,运起九阳神功的内力弹向旁边那道矮墙。
武林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只有哨子大小的烟花在他手里化为比箭更利的暗器,飞到围墙外的空中,弹射之力才在空气阻力磨擦下消失。烟花在空中猛然炸开,向竹节一般攀升几次,升到几百米高空中才猛然化作一朵炫丽的火花。
数公里之外,以魔教洛林分坛的副坛主莱斯特朗为首的骨干们举起了铁镐,在白指定的位置各自狠狠挖下了一镐。杜克公爵府的仆人想阻止他们在公爵庄园里乱挖的举动,莱斯特朗却拿出了一张印有公爵手印的契约。
“农神为证,这片土地公爵已经应许给我们的教主阁下了。来,同志们,为了魔教的基地建设,我们挖!”
这烟花引起的动荡还不止于此处,在墓园外巡视的骑士们也被打乱了步调,忙朝着烟花炸开的方向追去。就连管家都忍不住移向矮墙那边,向公爵请命:“我担心那个团长发现了什么,想过去替您查看一下。”
公爵摆了摆手,从水晶棺上起身,满心爱怜地摸着那具棺材,冷笑道:“发现什么都无所谓,哪怕他现在就找到这来也晚了。不,我倒希望他现在就过来——”
和他的团员一起过来,把他们年轻鲜活的生命力奉给我的安妮。
他终于打开棺盖,从空间指环里拿出表世界罕有的魂晶布在魔法阵周围,然后割开自己的血浇在阵中,低声念诵:“以众神赐予我权力为凭证,用我的血引导我的妻子安妮·杜克灵魂返回世间。迷途的灵魂啊,跟随我的脚步,到这个等待你进入的新身体中来吧!”
血液流进地上魔法阵,一道红光从魔法阵中升起,渐渐流向白这边。就在他忍不住要扔下主线剧情不管,自己消灭了这个公爵的时候,一声凄利的哀叫就在身后响了起来:“不要啊父亲!”
公爵小姐!
白顿时精神了,他的身体又放松了。
公爵也精神了,他念诵祷词的速度比平常更快了,红光眨眼就要吞没白。就在他几乎要跳起来之际,那道红光忽然被黑暗阻隔,一片陨星从空中落下,砸向那片红光亮起的魔法阵,远处则有一名黑衣魔法师向他跑来,长袍如巨大的羽翼般在身后翻飞,额发被风吹开,露出一张饱满立体的俊美的脸庞。
眨眼之间,他就像风一般疾驰到渡魂阵中,猛然跪在阵中心,把精灵紧拥进了怀里。白隔着长长的睫毛看着他,直到被抱住的那一刻,他忽然紧张了、胆怯了,与猛烈跳动的心脏相比,他的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他似乎能看出格拉斯眼中蕴含的内容,又什么也不敢想,或者说,不能想——
因为那个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他面目的青年已经托住了他的后脑,嘴唇欺上来放肆地掠夺。
☆、第53章杰克苏变身
“你这是……干什么?”白猛地推开格拉斯,用手背抹了抹嘴唇,惊悚地往后缩了缩。他们屁股底下坐着的可是会灌注灵魂的魔法阵,就算是亲也不能在这种地方……
错了,是说他们俩根本就不是这种该亲能亲的关系嘛!
白甩开魔法师站起来,然后被人从背后抱住拖出魔法阵,大半个身体都被压进刚刚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耳边传来一道压抑着紧张的声音:“你没昏过去,怎么早不离开?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要不是公爵小姐带我跟踪她父亲,现在你的身体就要被那魔法阵吞噬了!”
不,那魔法阵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渡魂的。你没看过古剑么?人家欧阳老板靠这技术活了上千年,还有心气儿跟天真纯洁的真·少侠求合体呢。
当然,白现在不怎么想求合体。尽管他们俩现在靠得这么近,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格拉斯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或者说他前男友还在的问题必须撕吧清楚!
不过……为什么他现在想的是自己成了自己的第三者,而不是推开格拉斯,让两人的关系重新恢复正常呢?
白揉了揉太阳穴,用力在地上跺了一脚。
公爵小姐也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抓着鞋带跑了过来,不过极有眼色地避开了这对儿吵架的情侣,直接扑向了那面画满符咒的棺材。棺盖打开着,露出公爵夫人那张恬静如睡颜的脸庞,玛丽小腿一软,跪在棺旁痛哭起来。
哭声中不知不觉混入了男人的惨叫,从墙外远远地传进来。格拉斯脸色微变,用力拖着白往外走,又高声叫玛丽一起离开,一直缩在后面不敢上来看现场的重剑手看出他们没有幕天席地的打算,终于大着胆子跑到棺木旁,拉着玛丽小姐道:“咱们必须离开这儿,您看这儿有多危险啊!”
他怎么也是个重剑手,力气比格拉斯大得多,扛起公爵小姐就往外跑。白却高喝道:“不能走!”
不能走,这个魔法阵已经运行起来了,整片洛林地区居民的生命力都会被布置在外面的魔阵吸收,补充到中间的转魂阵里。除了这一片公爵刻意给自己准备的安全地带,越往外走危险性越大,现在惨叫着的那些巡逻者恐怕都已经被抽出血脉了。
也不知道副坛主他们按没按他的安排挖断笼罩洛林城的那处阵基。破坏一处阵基顶多能让大阵吸取生命力的速度慢一些,但这段时间就足够杀死公爵,彻底破坏这个转魂阵了。
白紧抓着格拉斯,对埃佩喊了一声:“外面危险,不能走!”
“不许走!”
星光牢笼砰地炸开,公爵站在爆炸生成的黑雾中,脸色铁青地喊出了这一句。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冷眼扫过女儿,哑声说道:“想不到竟然是我的亲生女儿出卖了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母亲复活,你不懂这有多重要吗?你难道要为了一个男人……”
他横剑指向抱着女儿的男人,发现人不对,又看向另一面纠缠着的狗男男,脸色愈发冷厉:“你就为了这么个心里没有你的男人出卖父亲,让你母亲的灵魂困在身体里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