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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快速回身往里走去。
被改成庙宇外殿的前厅高阔无比,殿外清浅的月光只能浅浅流入一抹月光,无法清楚照耀深处。
不得已,周怡唤出火灵,将殿内照亮。
殿内景象与他们在外见着预想地一样,完好无损,好似那只大妖并不是从此处爬出的一样。
一尊四足大鼎摆在正当中,内里有三根燃烧殆尽只余末尾的大檀香,其下有无数小支的香木。
大鼎后是几尊泥塑的人像,隐在暗处的脸部几乎与主梁齐平,约莫有三丈多高,几人遥遥站在外殿,皆需仰望才能浅浅见得全貌。
驻足观察少顷,周怡率先迈开步子,带着三人往人像后走去。
一一查看一番,却没有找到一处,像在嘉阳谷处看到的纹路一样的封印。
难不成封印不在此处?
不可能!若是不再此处,不可能此处能在此劫后完好无损。
只能是那只大妖为了避过封印之力强盛的地方,才会有意避开此处,让此处得以在此劫之后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
推定这个结论出现,周怡重整旗鼓,再度仔细观察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被她找到了一处有可能是封印纹路的地方。
在环绕大殿半圈的人像相连处下方,有一隐在暗处,火焰未有停在上方仔细观看,便无法得见的一指长沟壑。
在她蹲下身子以火灵照耀时,能浅浅见着沟壑底部,有深深的暗红色浮现。
不出意外,这便是公羊世家雕刻的伏妖大阵。
那深暗红色的存在,证明了几百年前,他们加固封印的办法,与半年前陨灭的端木世界如出一辙。
虽不知那时的公羊世家,是像后世的端木世家一般,培养圣者长大了,还是另有他法,取得圣者血液。
这血液是现世的圣者,还是另有其人。
这些疑问暂且都不再她此时该思考的范围内,将此想法掩下,她便起身同不明就里的三人说。
“我们合力将这些人像推到一旁。”
之所以要几人合力,而不干脆使用灵力将这些人像摧毁。
原因便像她此前亲自动手搬动砖瓦一样,对死者保留一丝尊重,为活着的人,保留一丝希冀。
三人虽不明白她搬开人像是要干嘛,却也明白她选择亲手搬开人像的举动是为何。
点了点头,便撸起袖子,走到她身边将手搭在了尽是泥灰的巨大人像底座上。
便要动作之时,周怡转眼见着了身后,脸色依旧病白的暮乌。
她愣了一下,收回手捏着他衣袖,将他拉到了一旁。
“你就别添乱了。”
语气尽是拿他没办法的无奈,转身回到原地,看向准备好了的两人。
“准备!一!二!三——”
话音方落,三人驭使灵力加持到与人像相连的手臂上,垂首使力。
巨大的人像被三人缓缓推动,石砾掺杂泥灰构筑的底座,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刮出粗噶的声音。
掩藏在其下地伏妖大阵纹路,也渐渐显现出一角来。
将人像推到空地上的三人见此,毫无停顿,转向其他几座人像再度开始重复此前的动作。
直到几人快要将全部人像推理原先的地方之时,周怡在一处晃眼间,才发现了人像之后,有雕刻得歪歪斜斜的字迹。
身旁的晋楚兄妹没有察觉到这点,她也不知为何,莫名地未有将此事说出。
而是不动声色的定睛去看,手上动作全然停下之时,她以借来回走动的间隙,看清了所有人像后雕刻的文字。
是这人像的名字,与生辰死祭。
并且在一尊并不怎么起眼的人像上,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也是这个名字,打消了她定神过后想告诉他们的想法。
就让这个秘密,伴随着这些化作泥土的人像一起,尘封在此处吧。
若无必要,她并不打算掀开他隐藏的面纱。
这般想着,周怡回身走到伏妖大阵纹路的起点,也是承接血液源头的地方。
这个源头,是一个构筑成弯月形状的凹坑。
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凹坑底部深厚的血垢,这是多次浇灌才能留下的痕迹。
周怡不由得伸出一指,在这凹坑底部触摸。
指尖摩挲,发现触感像细沙,并不像几百年前留下的痕迹。
更像是近两年有人来过此地,用自身血液浇灌过此地一样,痕迹还算是新鲜。
这或许便是此地封印之力强盛,能让寻机脱逃的大妖,再度被封印之力拉回地底的原因吧。
周怡在此处站定许久,便打算不告知几人完成加固封印,被早有疑惑的几人叫住。
“现在你该告诉我们,将人像搬开的原因了吧?这些奇奇怪怪的纹路是什么阵法,还有,你到底为什么能不受妖气侵扰?”
晋楚漪难得神情肃然地看着她问道。
周怡也知晓无法再完全隐瞒,但她还是不打算告知他们实情。
想了想,她将此前自己还未明白一切时的误解推想告诉了他们。
“你是说,你不受妖气侵扰的原因,是你有可能是四大圣者之一?这纹路便是封印大妖的伏妖大阵?”
周怡点了点头,眼眸半阖,在昏黄的火灵映照下,无人能看清她眼底神情。
晋楚漪似是信了,呢喃说完便不再开口,而是吃惊地看着她。
暮乌对周怡身份的变换没有什么想法,反倒是一向不愿开口的晋楚漪,在此时开了口,表达了他的不信任。
“你说过,四方圣者最大可能是出自四大家,你并不是四大家后裔,如何会觉着自己是圣者?这不合理。”
周怡抛出了这个想法,自然便想到了有人会有这个疑问,早早就准备好了说法。
“确是如此无误,但你们可记着,我并不是周氏子孙,我的母亲身份你们可知晓?”
她母亲的身份是一个秘密,世上除她与晋楚安知晓外,其他知晓事实的人早已入了土。
她这样说,便是要他们误以为,她母亲是四大家后裔。
果然,方被晋楚瀚话语勾起了疑问盯着她的晋楚漪,闻言顺着她的引导想岔了道。
“你的意思是,你母亲是四大家后裔?”
周怡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晋楚瀚也找不出证据再与她辩驳,只得无言望着她,继续表露自己的不信任。
周怡却没有再理会他,转眼看向那形似弯月的凹槽。
“便以我血试上一试,便能知晓我说的话真假如何了。”
说着,在三人不解之时,拇指拨开剑鞘,将方结痂不久的手腕,凑到锋利的剑锋之上。
用力碾上,顿时皮开肉绽血液涌出!
“呼!”
晋楚漪惊呼出声。
她依旧没有理会,自顾蹲下身子,将手腕悬在凹槽之上,血液沿着手臂流淌到凹槽之中。
血液渐渐盈满弯月形的凹槽,满溢出去,在灰暗的沟壑纹路中延展开来。
顿时!灰暗无光的沟壑,在血液流淌过后,开始显出隐隐的亮光。
初时有些忽明忽暗,直到血液占满不深的沟壑纹路后,光亮稳定下来,直把被黑暗笼罩的血液,衬托得宛如玉液清河。
在这变化中,周怡耳边渐渐响起了,与在嘉阳谷听闻无异的声响。
“呼——呼——”
规律而绵长的呼吸。
“砰——砰——”
震颤耳膜的有力心跳。
在三人惊恐盯着她淌血的手腕时,周怡知晓,这声响与此前一样,依旧只有她能听到。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因此相信她是圣者。
毕竟,他们皆知,只有圣者的血液能封印住四大妖。
而并不知晓,其实天命者的血液,更是天生地与大妖相克。
便是如此,千年前晋楚渊才会与四大家族长,商讨出血契这个替代他的方法。
以保他作古之后,新的天命者未有出世时,还有后备方法解决乱世。
他也没有想到,这万无一失的办法。
在千年之后,天命者现世自身却并未有完全觉醒,乱世却依旧按时到来之时。
以另一个方面,四大圣者牺牲的情景下,保证了乱世依旧能解。
他初时设定这个方案是为最坏的结果而奠定的。
若是人族全线败落,四大圣者牺牲便是无可避免地,只要能保证人族依存,世界依旧,那便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千年前的第一批四大圣者,也是知晓这个预想,并且心甘情愿为此而牺牲。
只是他们包括晋楚渊在内,还是暗自祈祷着,不要出现这个最坏的结果。
千年之后的如今,他们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四大妖在千年的封印之中,未有被封印之力削弱便罢了,甚至还增强了不少妖力。
他们的后代,却在千年王朝更迭中,被时代的车轮碾碎,难以保全自身。
四大圣者更是不由族内知情人培养成长,不知如何觉醒血脉,使用血液中的血契之力。
而接任晋楚渊的天命者,不止没有觉醒而快速增强自身,甚至还抗拒自身背负的使命。
这就导致了,他们无法预料到,晋楚渊却在星象中浅浅得见的另一个最坏结果出现。
乱世按时到来,四大圣者散落各地,有些甚至自身都不知自己身份,无法聚集在一起发挥最大的力量。
杀、破、狼三星齐聚,与晋楚渊预言无关的另一个人间乱世出现。
天命者深陷两个层面的乱世开端之中,人族、世界,皆危在旦夕。
便是晋楚渊在星象中得见这个景象,布下千年之局,加快接任他的天命者成长,也不敢保证她能完美解决这一同袭来的两大乱世开端。
毕竟,他在星象中见到的结果,也不全然都是美好的。
若是如此,他也不必费心布下这般跨过千年的棋局了。
便是有预言留下,世界的走向依旧是未知的,她的一个念头,一个决定,能会将这个世界的结局,导向一个未知而迥异的结果。
开始或许是明日,也或许是明年;
结束或许是末日,也或许是新生。
晋楚渊、周怡,包括保证这个世界存在的天道,都不能知晓最终的结果。
……
说回当下。
周怡倏然一手撕开裙摆布条,站起身来利落将布条在手腕上环绕几圈,随后单手摸出一个药瓶,往嘴里倒了两颗丹药之后,回手将手腕上的布条收了个尾回过身来看着三人。
一切动作皆在瞬息完成,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直把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才开口:“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疑问道:“好了?”
周怡转眼示意他们看向那光亮不知何时消失的纹路处。
“哎?血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晋楚漪惊疑道。
周怡没有回答她,反手用没有伤口的手拉上她,快速往外奔去。
晋楚瀚与暮乌对视一眼,紧随其后跟上。
快速来到殿外,便要飞身越过那皲裂的大地,离开此处之时。
消停不多时的狂风,再度大作起来。
风沙浮起迷人眼,被风刮起的石块击打着外墙、树干,一阵嘈杂地轰鸣,直穿耳膜。
面对着这突然的巨变,周怡面色毫无变化。
带上晋楚漪便越过空中风眼,跃到了高墙之上。
倏然,她一手推开晋楚漪,单膝跪在墙上,一手触碰墙面。
顿时!万千藤蔓自地面生出,环绕着攀爬上空中,将飞沙走石定住,让呼啸的狂风无法再肆虐,不多时便停息下来。
见此,周怡才缓缓站起身来,对还定在原地的晋楚瀚与暮乌道:“趁现在过来!”
她有预感,这阵突现的妖风,绝不可能就此消散。
两人未有开口回答她,点了点头便飞身跃到她身后墙外。
也便是在此时,方停息的狂风再度骤起!
并且比此前更加剧烈,狂风堪比利刀,骤起一瞬,便把根部深扎进地底的藤蔓,切割成一寸寸的碎片,飞散在四周。
周怡见此转身便要离去,却见后方也升起了这阵狂风。
未有听到三人言语,原是三人一时不察,在她观察前方之时,便被狂风卷得腾飞在了深空之上。
云层被狂风鼓捣得不住翻涌,地面上一个合抱得大树也被狂风裹挟得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