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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了,六月。你为何又将我捆着了,这种绳子的滋味可实在是不好受。”
“我不能放开,你暂且在此处等着,再过半日,自然有人来救你。”
陶惜年心道,难不成六月还要听从于唯心?若是来了个比六月还难对付的角色,仅凭苏还与阿遥,根本就救不了他。
“六月,你与唯心究竟是什么关系?”
六月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抱膝,说:“潘郎,你知道我为何叫六月么?我前一世从未对你说起过。”
不等陶惜年发话,六月便自言自语道:“潘郎,我是北凉人。你知道北凉吗?一个曾经存在于西北荒凉之地的国家。这个国家虽然也有绿洲,有沃土,但大部分土地贫瘠干旱,而且寒冷。六月,是一年之中最温暖的的季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北凉的男女老少都兴高采烈地载歌载舞,迎接阳光和夏雨。我阿母最喜欢六月,所以将我叫做六月。北凉在最后那些年里总是与魏国打仗,在一次战役中,沦落为流民的我被捉住,卖到了魏国,然后来到了你身边。”
“当时我也逃过,哭过,痛恨魏国人,也痛恨自身的命运。可我遇上了你,你那么温柔,从来不曾将我当做奴隶,只当我是朋友。潘郎,你知道吗?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
陶惜年道:“六月,你是北凉人,所以听命于北凉王室唯心,对么?”
六月的神色有些许僵硬,没有回答。
六月曾经对他说过,太武帝灭佛之时,他躲在寺庙的地窖中逃过一劫。而继承了少许潘郎记忆的他能回忆起来,那地窖是根本不能从里面自行打开的,需要有人在外面接应。潘郎年幼时与六月在寺庙中玩耍,就曾躲进里面,幸而六月找到了他。
这样一想,他不禁冷汗涔涔。他以为灭佛事件是他的前世潘郎隐藏起义军盖吴引起的,而潘郎是怎么认识盖吴的?是六月告诉潘郎有人在寺外奄奄一息,让他过去看的。
他原先以为六月辗转利用夺舍之术为大魏带来麻烦,是为了给他的前世潘郎报仇,六月也是这样告诉他的。然而事实怎样,他并不清楚。六月是北凉人,北凉为大魏所灭,北凉人对魏国是带着恨的。
事实很可能是,在潘郎救起盖吴之前,六月就认识盖吴等人,并与起义军私下有来往。
陶惜年猜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六月逃命为何往西北跑,一直到了迷城?仅仅因为西北是北凉故地?
可迷城实在是太远了,比敦煌还远,他逃命到了敦煌就差不多该停下来了,敦煌在西北边陲,来往僧侣也多,他混在其中就能安定下来。为什么还要往西北跑,然后恰巧到了迷城?
北凉在被北魏灭国的前二十几年,曾灭掉西凉,抢占了他们的国土。敦煌与迷城一带,是原属西凉的国土。最早有关迷城的传说,就是西凉人从西边传过来的。而那片土地属于魏国之后,迷城的传言就越来越少了。
“六月,你为何逃命逃得那般远,都逃到迷城去了?”陶惜年问。
他的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没头没尾,但他想知道答案。
“我……”
“你并非无意之间去的迷城,对吧?有人引着你去的。”
六月肉体凡胎,实在是难以想象他能独自与迷城中的妖厮打。六月也曾经告诉过他,迷城每隔一段时日,总会有炼妖的道人去那儿炼妖,许多道人因此丧生。有人成功过吗?他想一定是有的,若是没人成功过,就不会有人专程去迷城送死了。
“你跟他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六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道:“潘郎,我是有瞒着你的地方,可……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的!”
脚步声传来,有人抚掌道:“好啊,真是个聪明人,不用人说自己就领会了。”
陶惜年侧着头望去,只见唯心站在不远处,正笑着看他。
“沮渠氏的某位,让我想想……就连我前世潘郎是个煞星,还要继续转世都是你告诉六月的,对吧?这样六月就能为你所用,甚至能按照你的指示,跑去迷城将自己练成大妖,就为了你的北凉复仇大业,还顺便为了那个……间接被你们害死的潘郎。”
“没错,盖吴起义之时,我也在队伍当中。反对大魏的起义,我自然很乐意参与。让六月去引导你藏匿盖吴等人是权宜之计,谁让你年纪轻轻便做了副寺监?及后暴君无道灭佛,亦是我们未曾想到的,间接害了你的前世,算是我们欠你的一份人情。因此……”
“因此我在浮山堰与冀州坏你们好事,你们都能大度的原谅?”
唯心笑了,说:“我是看在六月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毕竟他为我做了不少事,而且为了能再次见你,他吃了不少苦。”
“你们将我绑来做什么,让元遥来救我?你们让他做什么了,他要做什么才可以换我?”
不会是让阿遥弑君犯上吧?若是如此,那就糟了。
见陶惜年面色铁青,六月道:“或许没你想的那般糟,我去给你弄点水来,你昏了两日了。”
“喂,究竟是什么条件?告诉我!”
唯心笑道:“不用担心,这是个他完全付得起的代价。若他不肯换,那他便不够爱你。”
陶惜年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无奈撬不开他们二人的嘴。元遥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吗?还是说,他们想利用元遥去做什么事情?
☆、第109章惊变(三)
元遥沿着小路一路前行,很快到了胡太后的寝宫所在。而此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一个小太监带着,往西偏门方向走去。若是他没看错,此人正是先帝的异母弟河清王元怿。
三更已过,他为何才从宫城出去?而且,附近宫殿都属于太后,难不成正他是从太后寝宫出来的?
元遥不敢多想,往主殿行去。他方才走了小路,那元怿走的也是小路,若是把握好时机,根本遇不上几个人。至于旁人疑惑他为何在宫中留至深夜,完全可以拿陛下来做幌子。他知道元诩很喜欢元怿这个叔叔,常常缠着他玩闹,有时深夜才让他出去。但陛下的住所并不在此处,且相隔甚远。
夜深了,寝宫中胡太后卸下花钿,散了头发在铜镜前细细梳理着。元遥进了寝宫,站在帘幕后,猛地瞧见那铺满了绫罗绸缎的大床边,掉落了一个香囊,那香囊的材质与颜色跟方才出去的广怀王身上所穿衣裳一模一样。
元遥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此二人莫非在背地里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原本来此,只是想碰碰运气,却未曾料到,竟看到了这般有辱皇室之事。
胡后理好乱发,只觉室内有微风拂过,被人从身后扼住喉咙。她整个人一僵,只听得那人道:“别出声,我问你几句话。”
“你是刺客?你要问我什么,你可知道,私自闯入哀家的寝宫,是死罪!”胡后语气镇定,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身体因惧怕而微微发抖。
“你与元怿,究竟是何关系?”元遥微微变了声音,他想胡后应该不至于立马就认出他。
“我与元怿?”
“照实说。”
胡太后笑道:“河清王,他是先帝的弟弟,天下人皆知。”
“那这是何物?河清王又为何深夜从太后的寝宫中出来?”元遥伸手将那锦囊扔在地上,“这可是我从太后的床边捡到的。”
胡后的瞳孔倏地放大,她道:“那又如何,皇弟进宫看哀家也不行么?”
元遥犹豫了一瞬,问:“那我再问你,先帝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