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千宠_分卷阅读_78

九月轻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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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就是个烂摊子么。叶浔苦笑,同时又意识到,怪不得皇上说起她用的措辞是“那孩子”,自己六七岁的时候,皇上大概是十七八岁,算是两辈人了。只是这俊美如妖孽的帝王风华倾世,容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

    “多年戎马生涯的武将,与家人聚少离多,无从料理家事,身在西域的人,更是焦头烂额。我若是那时娶妻成家,兴许这一生也要走景国公的路——最大的隐患都在家中。”皇上有些伤感地道,“景国公绝对不是好父亲,但他是我的伯乐,与柳阁老一样,是我的良师益友。没有他们两个扶持,没有今日的我。叶鹏程十余年对他们不满,正是因为他们宁可鼎力扶持一个异姓外人荣登天子位,也不肯在仕途上帮他,相反,屡次阻挠,这是导致叶家很多是非的原由。有得必有失,人人如此。”

    这些叶浔是清楚的,但是从没想过,皇上会亲口对她说出。

    “景国公起初不怪世涛绝情是不可能的,但是今日我这六亲不认的人往他面前一站,他已释怀。”皇上自嘲地笑了笑,“我当初对待所谓家人的手段,不比世涛仁慈一分,亦曾声名狼藉。而我对待景国公和柳阁老,如今是看成亲人、长辈一般,我能回报他们当年知遇之恩的不多,朝政不繁忙的话,便多事管管他们的家事;繁忙之时,有心无力。”

    一字一句,皆非虚言。前世在今年、明年,皇上偶尔还有理会朝臣家事的闲情,随后忙于重新启用锦衣卫、西北漠北驻防用兵、广休河道、推广作物……等等,不要说管闲事了,能及时批阅奏折已是不易。

    皇上道出来意:“别的事,景国公总能看淡,提起你的时候……我从没见过他那么难过的样子。若只因愧疚才生出的情分,他不会如此。我杀戮太重,曾因憎恶一人而殃及多少无辜,却也因敬重在意一些人而善待他们的亲友,即便他们的亲友是我所忌惮的,亦愿意善待。叶浔,我若是你,只为祖父,也会一如既往地善待二老。过往之事终究是无从回头,今时种种却可以放下怨怼,不要等到来日后悔。生涯多悲苦,人人如此,若无意外,他们终究要先于我们离开尘世。”

    叶浔为之动容,思忖片刻,曲膝行礼,“多谢皇上点拨。明日妾身便回去看望祖父祖母。”

    这些话之所以能听到心里并心悦诚服,不是因为眼前这人是天子之尊,而是因为他是与她和哥哥经历相仿的人。他的确是那么做的,有的人他忌惮,还是善待,因为放在心里的人希望那些人过得好,他便让在意的人如愿。

    “的确是懂事的孩子。”皇上满意地笑着起身,“闲时你不妨递牌子进宫,皇后日子清闲得有些沉闷了,去跟她说说话做个伴。”

    叶浔恭声称是,心里暖暖的。皇上就是这样的,残暴时如欲火恶魔,宽仁时似菩萨心肠,极其矛盾,又极其真实。

    皇上忽然话锋一转,“淮安侯是你们允许进来的,还是他又做出了私闯人府邸的事?”

    叶浔听得一头雾水。

    “他此刻就在府中,记着告诉裴奕。”皇上说着话,已大步流星出门而去。

    叶浔站在原地,片刻恍然:怎么觉得自己家成了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了?是的,必须得告诉裴奕,要加强府中防范了。转念就沮丧不已,皇上、孟宗扬和裴奕一样身怀绝技,除非裴奕亲自看守,否则怎样的护卫怕是都防不住。

    孟宗扬定是去找柳之南说话了。她这几日闷在房里做绣活,柳之南闷不住,说要去外面转转,她想也不需再防着孟宗扬了,便同意了。两人应该已在外面见过了,否则孟宗扬是不会这么做的。

    她不无戏谑地想,孟宗扬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偏就让皇上撞见了?

    而她是该当做不知情,还是过去据实相告呢?

    正犹豫的时候,叶世涛和江宜室来了。

    叶浔自然放下了孟宗扬的事,先去见兄嫂。兄嫂的事到底是怎样的结果,她还不知道。到了正屋的抄手游廊,见两个人并肩走来,举止并无反常之处,就是让她觉得很亲近,像是一对儿真正的夫妻了——以前总是貌合神离。

    江宜室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彩,叶世涛的目光分外的柔和,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份让人看着心里就踏实的沉稳笃定。

    不需问叶浔就已确定,两人经过了这番风波之后,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了。前世她无缘得见的兄嫂同心的情形,如今应该是能够亲眼看到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绽放出发自心底的笑容,上前见礼。

    叶世涛道:“我还有事,跟你说几句话就走,傍晚再来接宜室回家。”又对江宜室道,“你先去屋里坐坐。”

    叶浔却在这时看到了江宜室颈部敷着薄贴,压下疑惑没问,唤竹苓先陪江宜室去说说话,和叶世涛站在廊下说话。

    叶世涛将和离之事的前因后果言简意赅地说了,末了道:“宜室以死相逼,我岳父爱女心切,事情才算了结。”

    叶浔只是听着就心惊不已,喃喃地道:“你可要怎么报答嫂嫂才好啊?”说着已回过神来,“要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回叶府也好,清静。你别再像以前那样了。能这样待你的,只一个江宜室。”语声顿了顿,又笑,“我这话也是多余。”

    “本来就多余,这不是把我当傻子了么?以前的不是,我都会改。”叶世涛笑起来,“她说有事跟你商量,这才过来的。”

    “你去忙你的,还有,晚间你们留下来用饭吧,你也跟侯爷说说话。”

    “成。”

    叶浔转身进门时,念及江博兴弄到口供这回事,唤新柳低声吩咐:“你去表小姐房里知会一声,说侯爷邀淮安侯晚间在府中用饭。”

    处置彭家的官府里的人是孟宗扬找的,事情是办的利落,也把兄嫂往死里折腾了一番。孟宗扬是无意好心办坏事的,别人却对他阳奉阴违,就算哥哥因祸得福了,那个人险些让孟宗扬里外不是人已成事实。

    孟宗扬不是裴奕,有着寻常十六岁少年人的冲动、疏忽,如今忙前忙后费尽心思只为娶柳之南——这么个人,气不得笑不得。

    总要让哥哥或者裴奕提醒他两句,以防再出这种事。

    ☆、第67章

    叶浔到了室内,关心江宜室的伤,“找大夫看过了?”

    “没有。只是一点点皮肉伤。”江宜室赧然一笑,“只让红蔻帮我敷了薄贴。”

    “那怎么行呢。”叶浔让竹苓取来药箱,“我淘换了不少药粉,还有祛疤的,给你看看?”

    “行啊。”江宜室打趣道,“你不是从来不敢给人处理伤口的么?”

    叶浔就笑,“小伤还是可以的。”

    江宜室侧转头,叶浔站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揭下薄贴,见伤口已结了暗红的疤,心里唏嘘不已。任谁能想到,江宜室也能做出以死相逼的事。前世她随哥哥下江南,应该也和娘家经过了一番抗衡才得到允许的吧?

    一面重新处理伤口,叶浔一面说起上次自己对江宜室发脾气的事:“生气么?生气就找个人多的场合给我难堪,我肯定老老实实受着。”

    江宜室笑起来,“你哥哥说你不会跟我赔礼,他说的不会是不能,可你分明是不擅长。”叶浔的意思是让她冤冤相报,怎么可能呢?她根本就没生气。

    叶浔笑着说的确是。

    “这几日你一直闷在家里做绣活,心里难过的厉害吧?”江宜室问道。

    “嗯,到今日算是没事了。”

    江宜室的语声低下去:“我真想重头来过,做个在内宅独当一面的人,那样的话,你们兄妹两个完全可以永远不知情。情愿你们不知情。如今虽然处置了那四个人,谁心里好过?如何能真正淡忘?”

    “真的重新来过,能避免一些事,可还是会有诸多风雨、伤痛。即便重来十次,也不能够事事如意。”叶浔说的是重生之后的感触,“谁都没可能做到十全十美。”

    江宜室想了想,“这倒是。”又问,“你还会回去看望祖父祖母么?”

    “会啊。”原本是打算逢年过节回去的,眼下是决定一如既往,“为了去看祖父,也要得空就回去。”

    “……你这么想的啊。”江宜室有些沮丧,“我是应该常回去,为着你哥哥也该孝敬二老。我看得出,他记挂着祖父祖母,担心他们的身体,不然以他那个性情,才不会搬出来,肯定要每日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但是他们一向看不上我,我也很怕他们。”

    “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算了。”叶浔宽慰道,“你和哥哥是一体的,怎么样都不为错。我也只是为了祖父才回去的。”

    “嗯,我听你的。”

    叶浔给江宜室处理完伤口,坐在她对面,问道:“哥哥说,你过来是有事与我商量?”

    “是啊。”江宜室笑道,“你可别不耐烦啊,我想争气,可朝夕间修炼成精是不可能的,如今又最怕行差踏错,有事必然要来烦你,你可不准不帮我。”

    “你只管说。”

    “我想把吴姨娘和沛儿接到家里。她们两个如今在叶家的地位太尴尬了,等二叔的儿女回来,处境更艰难,沛儿又自来和我们亲厚,我就想让她们和我做个伴。你觉得怎样?”

    “沛儿……”叶浔扶额,她一直闭门不出,竟把叶沛忘了,“我自然不反对,你和哥哥商量商量,他如果不同意,我们再做打算,想想把她们安置到何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江宜室笑容明媚,又说起另一件头疼的事,“我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程妈妈觉得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已经回柳府了,你能不能跟外祖母说说,让她回来帮我?”说到这些,她汗颜不已,“我暂时是没脸过去了。你帮我说句好话,说我日后凡事都会听程妈妈的。”

    “这容易。”叶浔笑道,“外祖母听了高兴还来不及,放心,我让竹苓去传句话就能帮你把人请回来。”

    “那我就放心了。”江宜室目前只担心一件事,“依你看,我爹爹会不会把叶家当年事告诉姑姑?”她说的姑姑是江氏。

    “不会。”叶浔倒不是宽慰她,“他爱女心切,既然要成全你,就会将那些事永远藏在心底,不会告诉任何人。否则,当即就威胁你,让你陷入两难境地了。过两日跟我哥一同回娘家去,好好儿赔个礼。”

    “对对对。”江宜室揉了揉眉心,“我一整日心里都乱糟糟的,什么事都理不清,不找个人点拨一番,日后必然又要云里雾里的过日子了。”

    “我还不是一样,沛儿的事就全没考虑到。”

    “所以啊,”江宜室探臂携了叶浔的手,“日后有什么事,你还是要帮我拿主意,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可别对我敬而远之。”是记挂着叶世涛的话,“说到底,眼下只有我们几个相依为命了,别的人不对你哥哥落井下石已是不错,怎么会帮我。我是真的要帮你哥把日子过好,再不会重蹈覆辙,可能帮我的人到底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