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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恶报
当年皇后与李家那风华绝代的养子传出的化蝶故事可谓家喻户晓,若不是后头那位养子没了音讯,也不会渐渐被人们遗忘。
魏司承只要一想到自家皇后的画像还在民间流传,甚至被一些所谓的文人雅士珍藏起来,就浑身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就仿佛自己的妻始终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人觊觎着,这几乎触到了这位陛下的逆鳞,让他寝食难安。
这时候,曾经放在各府的探子再次派上了用,每家有什么异样都被送到他的案头上。
留在各府的探子也没想到,魏王都已经登基为帝了,居然还需要用到他们。
顿时一个个干劲十足,搜查各种与画像有关的蛛丝马迹,将魏皇需要的消息传递上去。
魏司承就这样,慢慢地抽丝剥茧,甚至亲自出马将自家皇后的画像重新收到了自己的内帑。
无人之时,偶尔还会拿出来欣赏一番。
虽然那人已经作古了,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画艺当世一绝,将他的皇后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有时候批奏折想念了,云栖又不在身边,便将画卷拿出来,总是欣赏不够。
能够画得如此传神,是用了多少歪心思。
魏司承不由地看一眼桌面上某个瓷器罐子,神色晦涩不明。
这天,云栖来给魏司承送汤,在她的督促下魏司承的胃心痛才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殿外的侍卫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连通报都没有就让云栖入了内,这也是魏皇肆无忌惮的习惯之一,对皇后的种种特别待遇遍布整个皇宫。
无论是以前还是往后,李云栖恐怕都是少数能自由进出奉天殿的后宫之人。
云栖到的时候,魏司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桌案上的画卷,连她进来了都没什么反应。
见他眼神柔和缱绻,云栖抿了抿唇,是看什么如此入神?
云栖本想悄悄走近吓唬一下总作弄自己的帝王,但魏司承此时已从那旁若无人的境界中回神,也没要收敛的意思,云栖才刚靠近,就被魏司承给一下带到了腿上。
云栖出口求饶,不住往外头看去,生怕有内侍进来。
她尽量压低音量:“这可是您批阅奏折的地方,怎可行那放浪之事?”
“就抱抱,你想哪里去了?”
魏司承故意误会她的意思,靠在她肩上,摩挲着她的细腰。
云栖知道比脸皮比不过此人,也就作罢。
想到此人总也不够的需求,更加脸热。
为转移注意力,便看向了别处,那被摊开的画卷便引入眼帘。
那画卷上面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一时间不仅窘迫,更有些不知所措,从画中技巧与惯用笔锋她也能一眼看出是谁的作品。
她只是没想到以魏司承那眼里容不得沙的性子还能将这些画放着,前世今生,他似乎都非常厌恶那人。
似看出云栖所想,魏司承轻吻了一下她脸颊,极尽温柔:“将你画得如此传神,我怎忍心毁去。”
他像是忘了曾经那生死间的矛盾,彻底放下了过去。
云栖被他看得也忘了推拒,魏司承视线不移地望着她,轻缓地吻着她,仿佛在拆着自己精心守护的珍宝,将云栖带入属于他的漩涡。
云栖的呼吸乱了,就算平日再亲密,每一次他缠绵悱恻的吻,总是带着独属于他的认真专注,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传递着属于他的情谊,令她脸红心跳。
此时外头传来将军卓兰觐见的声音,云栖才从那目眩神迷的漩涡中清醒,想起此时的地点,猛得推开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襟与头发,狠狠瞪了一眼不分场合的帝王,略带怒气走了下去。
她与卓兰擦身而过,卓岚一身戎装,脸上满是肃然。
在奉天殿遇到皇后,他惊讶一闪而过,后又想到帝后的恩爱传言,能自由出入奉天殿也在常理中。
两人互相眼神寒暄,他们是熟人,云栖本就猜测魏司承手下猛将卓岚是自己的旧识,后来在封后典礼中果然看到了此人。
卓岚原名兰卓,是曾经京城知名的老字号胭脂铺子兰烟阁掌柜的长子,兰烟阁曾与杜漪宁的漪香阁分庭抗礼,后来却在恶意竞争中渐渐败落,那掌柜被逼身亡。
兰卓曾发誓要让杜漪宁血债血偿,而他的妹妹兰芝如今还为云栖守着江南的铺子,云栖曾在兄妹两最困难的时候施于援手,兄妹两感恩至今。
卓岚此次进宫,主要是为报告三军演练情况,魏司承武将出身,自是比旁人多了一份对士兵的关注。
待报告完,才告知了另一则消息,这消息有关一个消失已久的人,魏司承将杜漪宁交于卓岚后没再过问,卓岚当然想报父亲枉死之仇,但他也记着魏司承希望能撬出此女所知的事。
卓岚将所知的呈上,魏司承看到上方火炮、土豆等字眼,以及随后的备注,意识到这份东西的价值,只是可惜她自己都是一知半解,并没有更详细的过程,这或许需要他们无数代人的努力与寻找。
但无论多久,这都是一个努力的方向。
为何杜漪宁明知有如此多的能惠及百姓的东西,却从不说出来?
特别是其中的土豆,如此惊人产量的农作物若能寻到种子,将能拯救多少在饥饿边缘挣扎的百姓。
他想了想,又有了合理的解释。
也许是因为这对她本身而言没有利处,所以从没想过说出来,反而将那些能增加名声的诗句占为己用。
魏司承对自己一手提拔的猛将极为赞许:“你是用什么办法撬开她的嘴?”
刚开始言行逼供也是没什么用,直到后来他不慎划伤了她的脸,才发现此女非常在意她的容貌,他便在她的脸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她果然吓破了胆。
为了不让他刺第二刀,她像是倒豆子般,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魏司承回想起曾经黑暗中,出现在生命中的光,现在这道光已经模糊地看不清了,他淡淡地说:“于她而言,容貌是她安身立命之根本,有时甚至高于性命。”
失望了太多次,早已没了一丝情感,该还的恩情在早年都还了。
她当初联合李崇音将弘元帝谋害,又怂恿肃王造反,数罪并罚,就是有所贡献也死罪难逃,本打算让她随着肃王党余孽一同问斩,因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故而这群人从问斩变成了流放。
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不料杜漪宁的事还有后续,卓岚也以为都已成定局,此女又毁了容总该消停了,不料她拥有在任何处境都旺盛的欲望,始终想着越狱。
诱惑自己不成,色诱了自己门下一位小将。
杜漪宁脸上虽可怕,可身段妖娆,那副将经不住诱惑与之发生了关系,但那小将平日贪花好色,不知自己身染秽疮。
魏司承挑了挑眉,秽疮又名花柳病,是不治之症,在庆朝是被人所厌弃的脏病。
中此病的人无一幸免,死相极为丑恶。
卓岚倒是很舒坦了,原本陛下大赦天下,他没了复仇的机会,却不想此女太过贪得无厌,最终自食恶果。
她若不是太过贪心,至少还能留住性命。
魏司承将一本书册交于他,正是他曾经献给弘元帝的诗词三百首上册,另外还有云栖后来补完的下册,著作人写着佚名,并在附录中言明所有诗词来自不同的诗人。
里面摘录了许多旷世名篇,魏司承让卓岚将之发扬到民间。
既然不是她的东西,就不应该占为己有。
“将之发扬后,带她去游街,总要让她看看这盛世乾坤后再走。”
卓岚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如此在意名声与外貌的杜漪宁,定然是受不住这最生不如死的多重打击。
魏司承又想起了秦水嫣,他曾经最为得力的女下属之一,后被肃王强占,折磨数年。
卓岚闻言,说秦水嫣得到端王送来的肃王尸体,朝着皇宫方向三跪九叩,感恩陛下仁德,后将肃王尸体鞭挞数日后……
卓岚冷声道:“将之挫、骨、扬、灰了!”
魏司承喃喃道:“挫骨扬灰啊,朕理解她的感受……”
那是最重要的东西,被彻底伤害后的崩溃。
他看向桌案上摆着那只瓷罐,没人知道那里面装着是骨灰。
该有多恨,才连死都不放过。
比恨,更恨的。
永远无法原谅的情绪。
云栖以为他宽宏大度地放下了,实则他从未放下。
他差一点,就失去了他重于生命的存在,如何放得下?
卓岚出了殿门,刚下阶梯,正好碰上前来给陛下送手炉的云栖。
两人到了一僻静处,卓岚立马告罪:“因担心陛下得知您在江南的产业,故而在大殿上装作不识,请娘娘原谅。”
云栖在江南的确有不少产业,当年救了他们兄妹两,本来也只是恻隐之心,何曾会想到如今。
前世,在柴房里奄奄一息的自己,何尝不是魏司承的举手之劳才有存活的机会。
就像她看到这对兄妹,根本没想得什么回报。
也许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这对兄妹,兄长骁勇善战,妹妹极有经商天赋,将她当初投下的银钱翻了数十倍。
兄妹两亦是清楚云栖特意留下私产,是为以防万一,那是云栖给自己留的后路,想必就是陛下也是不知的。
云栖看向宫殿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个伏案批阅的男人,眉眼连同整个神情都仿佛被点亮了。
“无事,陛下知道也无妨。”
我已无需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