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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且还没这个心思……”苏忏笑了笑,“怎么,李公公还怕我娶不上媳妇儿吗?”
“不担心不担心,”李如海跟着他笑起来,“我们王爷天生风流,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讨不到媳妇儿?”
他的话说完,顿了顿,趁热将疙瘩汤喝完后,方叹了口气继续道,“恕老奴多个嘴……您是陛下的兄长,您一日不娶亲,陛下他老是拿这件事搪塞,大楚便一日无国母,再这么下去,怕又会多生事端……王爷符灵卦准,能否给自己算算姻缘?”
“……”原来绕了一个大圈子,在这儿落了锁下了套慢慢等着自己上钩。
“若给阿恒算一卦兴许可能,但从无卜算自己的先例……”苏忏自觉主动的咬了钩,并谋划着损人利己,“大概不会准。”
“无妨,”李如海得了应允瞬时喜笑颜开,“沈道长也在……您给陛下算一算,再让沈道长给您算一算不就得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还露着小半截前臂,正在喝汤的沈鱼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来,遭了苏忏一记名为“事已如此,你看着办”的眼刀,刚想推辞,李如海又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关系着大楚兴衰,沈道长可千万尽心啊。”
如此一座大山忽然压下来,架在沈鱼高不成低不就的肩膀上,着实把他吓的不清,“咳咳咳……李公公,李公公,我修为不够,卦象时灵时不灵的,倘若有差,岂不是……”
“没事没事,我们私底下说一说的事,又不放上台面,仅供参详……”李如海怕是短短时间里砌了座围城,将沈鱼团团困住了,墙高十丈,无梯无门无窗。
总之,在李如海半强迫的软磨硬泡下,苏忏和沈鱼只能乖乖就范。
赤着脚丫正在院子里到处跑的瑶光被一把抓了回来,他吃饭是解馋,不吃也没问题,整整玩儿了一宿也不见累,被苏忏提起后颈的时候,还冲他乖巧的笑了笑,“主人?”
“瑶光,来的时候匆忙,你身上可有能占卜的东西?”苏忏换了个姿势,把傻兮兮的小娃娃抱好了,“铜钱怕是没有……前些日子给你跟玉衡买了零嘴。”
“还有蓍草跟龟甲。”瑶光奶声奶气。
他平素稀里糊涂的,什么人都能牵着就跑,肚子里有些什么东西却记得清清楚楚,一样器皿几种式样都不会错。
卜卦是个细致活儿,更何况苏忏的目光十分执着,干着自己的事,还偷空盯一盯身旁的沈鱼。
李如海自然看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过一会儿便催一下,又怕催急了出差错,整个人坐立不安,门内门外的踱来踱去。
远远的,听大殿之上的太监嚎一嗓子,“巳时”,传到这偏院只剩下一点尾巴音,却仍是把李如海吓了一跳。
“转眼一个时辰都都过了,两位可有什么结果?”
沈鱼将桌上的龟甲一拂……确认什么似得翻来覆去,边念叨着“怎么可能?”,边无比纳闷儿的瞧着苏忏。同样的动作已经重复了一炷香,在这么下去,这龟甲上的纹路都该磨平了,他喃喃说了一句,“现在?”
他们身在内宫,能住在这里头的只有四类人——妃子,宫女,太监跟侍卫。院子里很安静,沈鱼这句话就算说的轻也被李如海听见了,两人一并神色复杂的看着苏忏,心里盘算这朵桃花得烂成什么样?
正在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一时之间除了瑶光,三个人面面相觑愣成一团,半晌之后,还是苏忏自己先反应了过来,“我去看看。”
院子里的这扇薄木门忽然变的重逾千金,他与沈鱼相交多年,互相之间臭味相投,对方几斤几两心里也有数——确如沈鱼自己所说,他不擅卜卦,约近三成有误,但剔除这三成后余下尚有七分,倘若这一开门真是个太监或妃子,苏忏怕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谢长临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压的很低,却并不阴沉,隐隐有一种闷雷涌动之感,但与苏忏说话时,缺少了这种威严,安安静静,天朗日清。
他刚从清源观过来,身上还沾着点桂花的香味——漫山遍岭的金桂都开了,清源观上下全部出动,谢长临去时正在打花序,难免不沾一身。
不知道为什么,避之唯恐不及的人这时候倒成了救命稻草,只是反观李如海的脸色,一时之间颇有点要嫁女儿的五味杂陈。
“我寻了你许久……”谢长临稍稍比苏忏高一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两个月前两人分明身量差不多,就算有差也只毫末,怎么成千上万岁的妖魔还能再长个儿?苏忏心里正纳着闷儿,又听他道,“倘若不是洛明鼻子好,兴许还找不到。”
“……这可是皇宫内院,你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那……”苏忏眉间刚刚一皱,鉴天署那迟钝的仪器才终于反应过来,钟鼓声瞬间将整个皇城全部嚷嚷醒了,跟过年时的盛景差不多,就差几声鞭炮响。
仪器年久失修无人看管导致各种延误时机,但鉴天署与王下御林军的速度还算可以,转眼之间将内城围个水泄不通,宫里的侍卫们也被惊动了,有条有理的分拨下去,开始大范围的排查。
有极为强大的妖魔不经通报强入内宫,已经是威胁帝王性命的大事,这还不算反应过度。
连一向镇定的李如海都有些匆忙,急急别过了苏忏就往回赶,说是“陛下的姻缘寄存着,希望王爷下次告知”,他腿脚平日里看起来颤颤巍巍的不结实,这时候倒快的很,几乎能跟洛明并驾齐驱。
既然又是谢长临惹出来的祸端,自然少不得要收拾,洛明只好刚撂下蹄子,又陪着李如海火速赶去解释,否则真等侍卫们一间院子一间院子的搜过来,苏恒有没有这么大的肚量,三番五次忽视谢长临的公然挑衅就不好说了。
李如海跟洛明一走,沈鱼赶紧抱起瑶光也躲进了房——他刚刚那一卦实在蹊跷,谢长临又出现的太巧,现在不溜,怕等观主回过味儿来,清源观个把月的碗都得自己洗了。
一门之隔,苏忏就挡在门里面,有点不想让人进来的意思,但态度还算不错,至少有三分笑,“魔主又来闹事?”
“……我只是想问一句,那些信你都收到了吗?”总也都等不到回音,谢长临便像处刑似得不安稳,心里惦念。
那些信苏忏读过几封,怎么看都是花言巧语,通篇下来更是莫名其妙,关于魔界风土人情的还好,至少图个新鲜,剩下的苏忏全把金粉刮了,纸一团,扔给玉衡处置。
“我与魔主很熟么?”苏忏皱眉。
第17章第十七章
遇到苏忏后,向来说一不二没有花花肠子的谢长临也学会了不择手段,也不知背后干了些什么,竟然与他住进了同一间院子,还是礼部亲自安排,登记在案的。
谢长临来的时候闹的整个儿皇城人尽皆知,但立马就让苏恒压了下来,对外称是鉴天署内部问题,一来户部举国皆知的极抠,鉴天署修缮法器的款项迟迟拖着,导致隔三差五小问题十天半月大问题;二来鉴天署内部鱼龙混杂,偶尔鸡飞狗跳也不足为奇——居然真的糊弄过去了。
不仅如此,苏忏还记得卓月门临走前的重托,趁机讹了户部一把,年前怕是就有闲钱批下,把那吱吱嘎嘎老驴拉磨一样的法器重新休整休整了。
“他姓谢的什么意思?居然追到我宫里来了?!动静闹的这么大,示威?闹事?太平日子过久了是吗?!”苏恒将折子往地上一摔,最近脾气越发见长。
伺候一旁的李如海见状,只能忙不迭的去捡,安抚的话也不敢多说,将折子叠好了重新放到桌角,又静静等了一会儿,看气消的差不多了,这才上前给苏恒泡了杯静心明目的菊花茶,边问,“陛下不去看看吗?兴许魔主这次来并无恶意……”
“他当然没有恶意,”苏恒冷笑一声,“皇宫内院,他谢长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大楚国威等同无物……若妖魔皆学习效仿,那一纸合约便等同无误,我身边近有鉴天署,远有清源观或许一时无妨,天下百姓呢?后院也尽可来去?”
“……老奴不曾想的如此长远,”李如海低着眼睛,垂手立在一旁,继续道,“老奴只知道为陛下分忧,倘若老奴分不了,还有王爷在,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不知道是菊花茶起了作用,还是李如海这话说的正是时候,苏恒烧心的怒火竟然缓了下去,颇为无奈的叹口气问,“也不知皇兄现在如何了?”
比起退敌守国风风火火的苏恒,苏忏简直是菩萨一样的温和,就算是来抢钱的土匪,他也能讲一番道理,先劝,劝不听就打残再劝,总而言之能回头是岸。
可面对谢长临的时候,这番功夫可算见了鬼。油盐不进,水火不侵,只是高高的站在屋顶上,眼睛追随着苏忏的一举一动。
“……下来吧,”苏忏叹了口气,“桂花酒喝吗?清源观自己酿的,可不算好,比不了鬼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