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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将军可是有心上人了?”
贺二如此直接地问,令贺贺一怔,继而脸色微变,“你何出此言?”抬袖指了指凳子,“坐回去,好好说。”
贺二却犹豫了,他是不是捅了什么篓子?将军脸色很不善呐偿!
贺贺命令:“你坐下!撄”
“将军,我就随口一说。”贺二心有戚戚然。
“为何随口说?”贺贺太较真,非要问出个什么,“难不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不,将军,我贺二的命都是你的,又怎会有秘密瞒着你!”
“你的命,你自己揣着,我可不要。”贺贺不悦,“说说吧。”
贺二见她生气,深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走不掉了,便实话实说,“将军,我虽然不晓得你出去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着你确实同以往不一样了。”
“哪里?”语气颇为淡然,贺贺心里却是莫名一紧。
贺二直接道:“将军,若搁以往,你断不会为了我这句话执着到现在。”
“而且,你在军营,心不在焉的,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贺贺追问。
贺二忽而撇开视线,咬牙道:“好像思春期的少女……”
思……春……期……的少女……
贺贺嘴里一字一顿地重复,整个人都恍惚得要睡着了。
思春期啊……
卧槽!怎么可能!
贺贺浑身一激灵,立即拍案而起:“你胡说!”
这个比喻确实很不当,充分暴露了贺二就是个莽夫!
“将军!”可他这会倒真长胆子了,霍地站起来与贺贺对视,“那将军告诉我,将军回来这一个多月,在军营做了什么!”
顷刻之间,贺贺恍如雷击,脑海中闪过一副一副的画面,却未有一点是有关军营,有关将士的。
若真对军营上心了,真做出了什么大的实质性的事情,怎么会没有印象?那些记忆理应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脑海中,而她这般轻飘飘,大抵上是白混日子了。
一阵沉默过后,贺贺伸手往桌子上摸了杯茶,一饮而尽,目光逐渐清明而坚定起来。
“将军?”贺二见她手微微抖动,心下懊恼,他不该这么说的。
对待将军,莫说整个军营,整个大陵都是很温柔的,而这种态度取决于贺贺的战功赫赫。以一介女流之身,平定北越,可是很了不起的。
“是我分心了。”贺贺低言:“不过是些小事,让你担心了。”
她明理,又大气,丝毫不扭捏,这也是军营将士喜欢她的另一原因。
“头次见将军为小事所绊。”气氛又融洽起来,贺二嘿嘿发笑,“将军真没心上人?”
“整天想什么呢你,还想挨揍是吧?”贺贺故作冷脸。
“将军饶命!”贺二咧嘴,刺溜一声跑了。
而贺贺已顾不得他了,她正捏着茶杯所有所思,心上人是什么东西?
此时,乔伯从门口探头,小声喊:“将军?”
贺贺听不见。
“将军?”
依旧不应。
“唉。”乔伯蹑手蹑脚从门溜走,脚步飞快地奔去门口,那架势,那速度,跟二十岁的小年轻无误。
“贺二!”
贺宅门口,牵了马的贺二止步,见乔伯气喘如牛奔到自己眼前,诧异,“乔伯你不要命啦?”
乔伯又是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了过去,贺二委屈,?“怎又打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打你打谁去,”乔伯气不打一处来,凶残问道:“问你个事。”
“嗯?”贺二用眼神询问。
乔伯凑近一步,道:“你适才同将军所说的,我都听见了。”
“所以?”贺二淡定。
乔伯在门口偷听,不只是他,恐怕连将军也晓得,只是不理会而已。
“军营中,可有人喜欢将军?”乔伯唬着脸问。
“乔伯要听实话?”贺二迟疑。
“自然。”
“听了不生气?”贺二打趣。
“你废话忒多,快说!”乔伯又扬起手,大有再不说立马再呼你一巴掌的架势。
贺二挨多了不怕,脸色一凝,颇为认真,“乔伯,太多了,包括我。”
周围空气一顿,乔伯暴跳如雷:“不是这种喜欢!”稍顿,气急败坏地又添了个条件,“像魏源那种的。”
“哦~~~”贺二拉长音,佯装深思,乔伯屏气,过了半响才听贺二吐出三个字。
“不知道。”
须臾之后。
“你给我走!”被耍了的乔伯泄愤地拍开他,卯起劲儿就去踢马屁股。
马儿受惊,扬蹄,贺二却嬉皮笑脸的,他轻松一跃,翻身跨上马背,很快扬尘而去。
留下乔伯气得胡子乱颤,“兔崽子,有本事别再进贺宅!”
他年纪大了,脾气真说不上好。他是跟着贺贺她爹贺老将军长大的,也算贺宅的老人了,一般府里的年轻人都让着他,唯独贺二,哪次来,一会儿哄得他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气得他胸口疼。
“乔伯。”
将抚平情绪,回头就瞧见贺贺站门口冲他笑,“你送贺二啊?”
“送他做甚,又不是刚断奶的小崽。”乔伯和蔼地笑。且不论其他,他待贺贺是真疼,当亲人的那种疼。
“将军,您出去?”
“嗯,出去看看。”贺贺缓步过来,环顾四周,心情突然舒爽起来。
回家的感觉真好!
“对了,曲和街有武会,将军可还记得?”乔伯一拍脑袋才记起此等大事!
“当然。”贺贺定不会忘了这个。
“那骑马,还是坐车?”乔伯也想跟着。
“你不去的话,我就走着。”贺贺道,乔伯紧接道:“老奴……”
“你去的话,就坐车。”贺贺续道。
“老奴就不去了吧,人多,挤得慌。”
“那好,你在家看着,别让他们闹起来。”
贺贺颔首,迈着欢快的步子往曲和街走去。
曲和街离落雨街其实并不近,贺贺不愿坐车,也是存了想逛一逛的心思。
她一年没回来,想四处看看。中途过了一座桥,桥上有来有往,但大都是同她一个方向的。想必也是赶去曲和街吧。
随意看着,却不甚在对面瞄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心下诧异,停下了步子。
来人穿着常服,面白无须,神情隐隐有些焦急,似乎在寻找谁。
脚步路过贺贺身边,两步后一顿,猛地折回来,膝盖立马要弯,“将军!”
余光瞥去周围人影儿,贺贺赶紧扶起他,低语,“李公公,无须多礼。”
此处行礼确实不妥,李仪便颤颤巍巍地同她站一起,贺贺颇觉好笑,“李公公怕本将军?”
“不,不。”话虽如此,却紧张得擦汗,贺贺睨着他,“你出宫为何事?”
“陛下要召长凛大人。”
“你未见人?”这情况,约莫长凛不在家。
李仪果然点头,“大人不在府里,府里其他人也不晓得去哪儿,奴才只好出来寻了。”
末了,又擦了擦汗,心急又碰到了贺将军,李仪心中愁得哭爹喊娘。
却不知贺贺已有了答案,“李公公,你跟着本将军,本将军保证你能找到长凛。”
“啊?”李仪张着嘴巴疑惑,贺贺抬脚继续往前走,“走吧。”
见她如此笃定,李仪微一踌躇,也跟了上去。再不回去,陛下该急了!到时,他吃不了兜着走,暂且信将军一把吧。
贺贺信步往前,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致、店铺,心情竟不知为何越发愉悦。
李仪跟在她身后,惊恐地认为,她简直要飞起来了!太不可思议了,他回去一定要告知陛下!
然而若贺贺知晓军营里的事情,她估计就不那么开心了。
贺二将回到军营,还未下马,便见戚大方如遇洪水猛兽般往自己这个方向退,便跑便喊:“贺二!你可回来了!”
贺二下马,双脚踏地,唤小兵将马牵回马厩,稍做思考便道:“贺小五又闹军营了?”
“神人呐你!”戚大方朝他举起大拇指,“现在就在校场,正和魏将军打着呢。”
“哦。”这个他倒是没想到,看来他离神人还差一点距离,贺二搓着下巴又问,“那你跑什么?怕他打你?”
“怎么可能,我是去参加武会。”戚大方抬脚道:“我可是花了银子报了名的,我同魏将军说过了,走了啊。”转眼就跑出了军营大门。
贺二此刻才记起武会,暗道可惜,他本来今年也想参加的,好歹能赚个银子花花。估计是这几天思考将军的事给耽误了。
他懊恼地往校场而去,身边路过几个,一问才知道,也是去武场的,他脸色更不好看了,等到了校场,脸都黑成一筐炭了。
校场上,贺小五同魏源打得难分难解,一众小兵兴致勃勃围观,还时不时发出惊叹声与赞扬声。
大惊小怪!贺二不理这群土包子,站上了台子就吼,“贺小五,将军去武会了,你不去?”
一语中的!打上瘾了的贺小五立马终止动作,魏源不依,长枪立马刺了过去。
贺小五大声嗷嗷,“我不打了,我要去找师父!”语罢,旋身,却被魏源一枪挡住,“你不能去!”
“我偏要去!”贺小五又想起皇上的安排,暗道自己办事粗心大意,若皇上找师父有大事,岂不是他给耽搁了。
“魏源,改日再打,今日我还有事。”挥开长枪,欲走,魏源竟又挡住他,“你离开,谁看管军营?”
“哈?”贺小五脑子糊涂了,“看管军营这事什么时候属于本护卫的活了?”
“今天。”魏源一本正经回答,“你今天同贺二看。”
“那你呢?”贺小五觉着魏源脑子被他打傻了。
魏源却道:“我要去武会。”
“……”
全场静默了须臾,贺小五气笑了,“不可能!”他还有口谕要传呢!
“那就再打!”魏源再次抬臂,长枪蓄势待发。
贺小五向来不做吃亏的事,“魏源,这是你自找的。”利剑相指,场上气氛立马紧张起来,小兵们也不敢出声。
“喂,我说,你俩啊。”贺二左看右顾,直觉两人斗不会罢手,只好道:“可以去吧。军营我来看。”
“你一个人不行。”魏源不近人情地反驳,惹得贺小五怒气更盛,剑头又近一寸,“二叔怎么不行了?说!”
贺二已经蔫了,他不知该为魏源的贬低生气,还是为贺小五又喊二叔暴怒,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那你们打,我去武会,本来就想去的……”
“不行!”
“那就你看管军营!”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又同时收回武器。
魏源道:“你要好好看,别让他们惹事!”
“二叔,那我先去了,回头找你喝酒啊!”
两道身影,嗖得一声,没了。
贺二:“……”
算他多事!
让看热闹的众小兵散开,各自训练,贺二飞身坐在了军营大门的门檐上,无聊地啃草。
……………
曲和街这边,比武会场早已人山人海,会场的大门外,更是比肩接踵,熙熙攘攘,尤其热闹。
至于武为何会如此盛行,还得先说说南照这个国家。它其实很不同于大陵,甚至说,在气候上,它远远输于大陵。
大陵的气候是一贯的温和,饶是到了冬天,也称不上冷,可以说温度适宜,非常适合人居住。
而南照却不同了,它气候恶劣,即便是夏天,清晨和晚上也温度极低,但鉴于这两个季节,百日里温度还可以,南照人民还能安然度过。
可惜,秋冬这两个季节对他们来说,可谓是极其痛苦的折磨。
过于寒冷的天气,让如何取暖变得极其重要,在经过各种费钱费时的尝试后,南照人民只好选择了运动。
而最好的运动就是练武,既能取暖不受冻,还能强身健体,保卫国家,一举两得!
如此举动,慢慢导致了整个南照重武过于重文,武将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坊间还有人举办了各种比武大赛,其中最盛大的就是今日的武会!
它虽是坊间个人举办的,官家并不插手,但却极其正规,各项赛制也合情合理,更有不少官家人也会参加,比如戚大方此类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它既然为私人所办,老板想要盈利也在所难免,所以若想参加,须交报名的银子,而参赛者若赢了,老板也会回以更多的奖励。
对于观看者,也有规定。想进场看,行,交钱买牌子,挂在衣服上就可以进了。若拿不出来,老板在场外也设置了位置,可惜座位有限,要很早就来抢,晚了自然没有。
如此大的娱乐活动,很多人都想看一看,凑个热闹。故而每年会场上都会人挤人。
就连皇上邬苏每年也会买个牌子,进场感受一下,而今年约莫事多,邬苏没了空闲,也就没提过。
这直接导致李公公也忘了,被贺贺领进会场后,他方惊觉,原来长凛大人来了这里,可他一文弱书生,也喜这个么?
心中疑惑不定,贺贺已寻好了位,两人站定。比赛的擂台分了多个,贺贺就近看了过去,眸中兴趣盎然。
“大将军?”见她瞧得入神,李仪不忍打扰,可他还有正事没干,迫不得已催促道:“我们还得寻长凛大人。”
“莫急,等会就见到人了。”贺贺安抚他,人太多了,挤来挤去的,李仪颇为不适应,往年他同皇上来,可都是坐在最好的位置上。
也就是他们头顶前方的辰安楼。楼有五层,不仅视野宽广,还伺候到位,有茶有酒有饭,若需要,还有美人跳舞弹琴,最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用和人挤!可谓是是皇城达官贵人的最佳去处!
李仪便想,要不到辰安楼去?还是高处,寻人多方便!即便早已没了位,但以他的面子,仍可寻得两处。
入神想着,却被人不慎一推,险些崴了脚,李仪立马与贺贺道:“将军,我们去……”
“两位,请随小的来!”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人群中挤来一个绿衣小伙。
李仪环顾左右,见小伙盯着自已看,疑惑了,“你是在和我说话?”
“我们走!”贺贺却是直接跟了小伙去,李仪不得不再次跟上。
出了人群,小伙领着两人却是往辰安楼,李仪凑过去问贺贺,“将军识得此人?”
贺贺点头,“这人公公未见,不识得也正常,这是长凛大人的随身小厮。”
“哦。”李仪作明白状,忽地一喜,“那么,他是带着我们去见长凛大人?”
“自然。”贺贺稳步进了楼,绿衣小厮仍在前,她给李仪解释,“长凛大人,我虽接触不多,但也晓得他这个人爱干净,定不会同人去挤。”稍顿,又说了一句,“他挺会享受的。”
纵然楼上房间再贵,长凛作为皇上最宠信的文臣,也能买得起。所以贺贺便故意站到辰安楼下,若长凛真在,以他的眼力,定能瞧到。
李仪想通这些,对贺贺恐惧的同时又添了一份敬佩,大将军不愧是皇上愿意亲近的人!
而长凛果然在,三楼的靠窗位置,贵的要死,李仪心叹,果然是个会享受的人啊!
“我竟不知长凛大人会喜欢看莽夫比打架?”贺贺进了屋,笑着调侃。
“大将军莫不是在自嘲?”长凛大人缓缓转过头,露出了一张俊朗的面容。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是那日出现在大陵相国寺的和尚长命!想必贺贺在回朝那日便见过了,这会儿已能淡然相待了。
“哪里是自嘲了?”
若贺贺说比武是莽夫打架,那她这个大将军岂不是最大的莽夫?虽说她是个女子,可到底做着男人的活。
贺贺又道:“这难道不是长凛大人心中所想?”
因着国民及朝中重武,南照的文臣处境并不好,他们与武将虽不至于不和,但内心的不满总会有的。贺贺很清楚这点。
“这就是大将军的不对了,鄙人一向对将士们心怀敬意,若无他们,国土如何守卫?”长凛一身的书卷气,笑容淡雅,“大将军再这么擅自揣测鄙人,鄙人可要生气了。”
“那倒是我有罪了。”贺贺在口舌上从不示弱,这点李仪晓得,他怕他俩再吵下去,皇上那边他就得以死谢罪了。
“大将军,长凛大人,实不相瞒,陛下有事召见两位,还望两位同奴才速去皇宫。”
“还有我?”贺贺吃惊,先前李仪了没说。
李仪遂回:“一大早,贺护卫便来宫里寻您,陛下说您回军营了,让他去军营找您,还说找到之后同您一起进宫。奴才想,皇上许是也找您有事。”
唤了贺贺,又唤了长凛,若非大事,邬苏不会这么做的。
两人心下明白,起身就要走。李仪欣喜,总算搞定了。
谁不知,他们三人将离去,贺小五同魏源才上楼,贺小五还同魏源讲,“你今天可欠了本护卫个大人情,若不是本护卫,你哪里进得了这楼里?”
贺小五这是明摆着在损魏源。魏源是寒门出身,凭一身武艺进驻军营,后又得贺贺提拔,这才得以在军营站稳脚步。
贺小五却不同,他虽有个简单易懂毫无韵味的名字,却是皇室子嗣,原本姓氏乃邬。
遇到贺贺后,非要拜贺贺为师。贺贺当时忙着练兵,哪有空再收了徒弟,便拒绝了。
然而,贺小五也是个有着坚韧不拔精神的好少年,他坚信只要坚持不懈地缠,总有一天,贺贺会看到他的真心,被他打动,收他为徒,等他大了,立了赫赫战功,再以他这个徒弟为荣。
显然,他想得很多,可也做了很多,最后他缠得实在受不了了,贺贺便说,我不收皇亲国戚。
贺小五傻眼了!
他还是头次见歧视皇亲国戚的人!太牛逼了!不行,非拜她为师不可!
他就去找了邬苏,将他想拜师及贺贺的要求说了说,邬苏听了也挺愁,“这可如何是好?要不,你算了吧?”
邬苏不依,竟说道:“要不,我换个姓?”
当真是少年,光长身体不长脑子!
邬苏惊得要打他,他在御书房躲来躲去,口中嚷嚷,“我要改姓,改了姓她肯定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