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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杰潘独自下楼去吃了晚餐,他担心九阿哥没吃东西,所以又去打包了一份快餐。
拎着打包袋,坐电梯回到住所,斯杰潘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却发现黑暗中的客厅里,坐着个人!
“谁?!”
他吓得叫起来,扑过去一下按开电灯,却是九阿哥。
九阿哥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枪,枪口,对着斯杰潘。
斯杰潘愣愣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九阿哥只举着枪,两眼盯着他,不吭声。
“喂,胤禟,别吓我啊!到底怎么了?”
“明天,去哥本哈根?”九阿哥突然问。
“是……是啊!不是都和你说了么?”
“我也去。”
斯杰潘松了口气:“我当你要干什么呢,就为了这?你去干嘛?你又不是我们这一行的。”
“那你去干嘛?”
“不是说了么?去开会啊。有个胚胎学的国际会议……”
九阿哥用另一只手,将桌上的笔记本打开,将显示屏转过来,对着斯杰潘。
“没有什么胚胎学的会议,只是个商务邀请会。”他心平气和地说,“你笃定清朝人不会外语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一亿大清人口里面,总还有那么三五个懂英文的,碰巧,我就是其中之一。”
斯杰潘的目光落在显示屏上,他的脸色终于变了,变成一种难堪的紫色。
“不是的,胤禟你搞错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好啊,那就说说你的理由。”
斯杰潘低下头,好半天,才低声道:“我是怕你们不让我回来,所以我才把会议说得很重要。”
九阿哥微微点头:“但这个会议确实对你很重要,对不对?去哥本哈根对你非常重要,你非得去不可——和EIC在丹麦的那家机构有关?”
“不是!不是的!”斯杰潘拼命摆手,“和公事无关!和研究所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
斯杰潘卡住,他涨得发红的脸,变得更加难堪,然后他微微低下头来:“……我不想说。”
“嗯,你当然不会告诉我。你甚至不会告诉我,你已经和俞谨有过联络了,你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我没有!”斯杰潘叫起来,“不是我主动联系他的!是他打电话给我的,他没问你的事,我也没说!”
“那你和他说了什么?‘俞主任,我销假回来了,我只是去三百年前的大清度了个假,那儿的阳光沙滩真好’,是这样说的么?”九阿哥讽刺地笑了笑,“你什么都没和他说,他就这么放心你?”
“我真的什么都没和他说!我说那些事我都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想回来继续从前的工作!他说好吧你回来了没事就好,先去哥本哈根吧回来再谈!他就说了这些!”
“所以关键还是在哥本哈根。”九阿哥点点头,“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哥本哈根?”
斯杰潘把目光移开:“……是我的私事。”
“你在给俞谨做事,你表弟石锁已经被俞谨收买,连我们那晚的谈话记录都悉数上交,你要去的哥本哈根,有EIC在欧洲的分部——现在你告诉我,你只是去做一点‘私事’,你觉得我会信?”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是!我是在给俞谨做事,但我只呆在研究室里,我没有帮他害你们!石锁的事情我根本不知情,他和谁结交,我怎么管的了!至于EIC的分部,我从没去过,我也不打算去!”
他愤怒的咆哮,连嗓音都在发抖,就仿佛受到了九阿哥多么大的冤枉一样。
但是九阿哥岿然不动,他手里的枪,依然指着斯杰潘。
见他这样子,斯杰潘不由失望极了。
“难道我救了你这么多次,帮了你这么多忙,都无法换得你一点点的信任?”
他这么说,九阿哥才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动容,但很快,那动容就消弭于无形。
“斯杰潘先生,过去你所做的,我很感激,但这并不等于我就该无条件的信任你。”他冷冷道,“相信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斯杰潘脸上的沮丧,难以形容。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胤禟,你对他人的不信任,真叫我难过。”
“是你先欺骗了我。”九阿哥淡淡地说,“说谎者反过来指责受骗者‘不够信任他人’,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斯杰潘转过身,背对着他,好半天,他才小声说:“我的私事,我不想说。”
九阿哥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点头道:“好,那么,我会跟着你一同去哥本哈根,只要你的行动有丝毫不对的地方,我不会手下留情。”
斯杰潘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随便。”
他的声音听起来心灰意冷,毫无生气。
往书房走了两步,斯杰潘又站住。
“……给你带的肯德基汉堡,是你说你没吃过肯德基。”他停了停,“如果你怀疑汉堡有毒,那就扔了它吧。”
然后,他头也不回,快步走进书房,关上门。
九阿哥买了机票,和斯杰潘同机抵达哥本哈根。
临行前,他将红龙给他的一套窃听设备,安装在斯杰潘身上。他这样做,引起斯杰潘的强烈抗议。
“你有什么权力在我身上安装窃听设备?!”
“因为我是个野蛮人,一个来自三百年前、不懂现代法律的野蛮人。”九阿哥淡淡地说,“只要我觉得有必要,我就会这么做。记住,你与他人的任何对谈,我都听得见。哪怕用极低的声音打电话。”
“如果我毁掉它呢?!如果我拿石头砸它……”
“那么,我会朝你开枪。”
九阿哥将枪口轻轻抵在斯杰潘的后心。
那时候,斯杰潘站在窗前,窗外是一片迷迷蒙蒙盛夏的绿,树荫很重,全然挡住了午后刺目的阳光,那阴影也仿佛有重量,无声落在他们身上,沉沉压着他们。
“你谁都不信,只信你自己,是么?”斯杰潘突然悄声说,“胤禟,告诉我,你像这样孤独地活了多久?”
九阿哥不出声,他突然万分庆幸,自己看不见斯杰潘的表情。
“孤独鬼。”
撇下这三个字,斯杰潘猝然离去。
九阿哥怔怔站在那儿,他握着枪的手心,都是黏黏的汗!
去往哥本哈根的旅行,没出什么问题,红龙神通广大,帮九阿哥办妥了一系列的身份问题。于是他就戴着那顶巴拿马帽,跟着其余旅客一同上了飞机。
九阿哥和斯杰潘的飞机座位不同,相隔甚远,但通过监听设备,九阿哥听得见他和邻座聊天,不是用英语就是用俄语,就仿佛他故意不用中文。
“哼,可惜你也不会第四种语言。”他讽刺地想,“有本事你说个克林贡语给我听听呀!”
抵达目的地,斯杰潘视九阿哥如透明,也不理会他,取了行李之后,自己径自拦车去酒店。
九阿哥不以为忤,他早就用黑客手段进入了斯杰潘的个人系统,探知了他定的是哪家酒店,以及各种会议详情。
九阿哥也定了那家酒店,因为酒店招待很多与会客商专家,所以房间紧俏,但九阿哥订的是没多少人争的总统套房。
那袋金子,红龙没有收下,他说,具体酬劳等过去大清再详谈。九阿哥在这儿需要活动资金,不能太拮据,于是他干脆帮九阿哥将金子兑换成大额银行支票,好方便九阿哥行动。
反正有钱,干嘛不用?而且这钱还是他用一颗颗算盘珠子赚来的,理直气壮!
这就是九阿哥订总统套房的理由。除此之外他还订了辆银色的“幻影”作为专车。
所以当斯杰潘在酒店大堂门口,眼睁睁看着九阿哥从他坐的出租后面的“幻影”里出来,气得差点吐血!
他咚咚咚跑过来,指着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九阿哥故意扬起脸看着他,摆出无辜的表情:“住酒店啊,还能干什么?”
“你为什么也住这家酒店!”
九阿哥打了个哈哈:“酒店又不是你家的,我为什么不能住?”
现在,斯杰潘明白了,他根本斗不过九阿哥。
于是他恨恨盯着那台幻影,然后转头跑进酒店。
九阿哥却像没事人一样,打发了司机,在门童好奇的目光下,进了酒店。
接下来的一天,九阿哥没去会场,他躺在总统套房的水床上吃零食打游戏,但耳朵里的耳机,却时刻传送着斯杰潘那边的动静。
一如他听到的,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确实是一场普通的商贸会议,主要用的是英语,当然也有同声传译。身为特邀嘉宾,斯杰潘也在会议上做了报告,至于报告内容,九阿哥就一丁点儿也听不懂了,那些全都是专业术语。
难道说,这家伙真的只是过来开个会的?他不由想,难道自己真的冤枉了他?
不,不可能。
这种会议级别,斯杰潘没必要参加,九阿哥甚至能通过种种迹象判断出,会议组织者看到斯杰潘到来,惊喜超出预期,极度的逢迎巴结,就好像他们并未料到他会来。
所以他完全可以不来的,对吧?那为什么心心念念一定要来?
肯定有鬼!
成天躲在总统套房里打游戏,其实也很无聊,虽然酒店有各种娱乐设施,包括他最喜欢的保龄球,九阿哥却不能去玩,因为杂音会干扰他的窃听。
间谍是一项痛苦的工作,九阿哥想,他得自己找找乐子。
……不如去跟踪斯杰潘吧!
斯杰潘很快发觉九阿哥在跟踪他,不,那甚至都不叫跟踪,而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跟着。除了主会场需要邀请函他进不去以外,斯杰潘走哪儿他跟到哪儿,用餐跟着,与企业负责人洽谈跟着,和熟人喝咖啡跟着,游览风景跟着,连上厕所都跟着!
斯杰潘气坏了,他想尽办法,想摆脱九阿哥,但是九阿哥脸皮厚得惊人,根本不在乎自己被透明化,不管斯杰潘怎么鄙夷他,照样悠哉悠哉,尾随其后,最可气的是到了第二天,九阿哥竟然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会议邀请函,这下他连主会场都跟进去了!
斯杰潘在台上发言,下面,第一排,九阿哥坐那儿笑眯眯望着他。看得斯杰潘恨不能把手里的笔记本朝他脸上砸过去!
会议间隙,他冲到角落,冲着喝咖啡的九阿哥吼,“你到底是怎么钻进来的?!你根本没资格进来!”
“我有资格。”九阿哥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邀请函,斯杰潘定睛一看,九阿哥的身份,竟然是一家制药厂的销售总监……
“呸!骗子!伪造!”斯杰潘狠狠道,“我要去报警!”
“去呗,报警呗,看我会不会被轰出去。”九阿哥靠着墙,懒懒啜着咖啡,又冲他勾了勾手指头,“告诉你一件事,有钱能使鬼推磨。”
其实这类会议十分没意思,九阿哥虽然钻进来了,但也觉得无聊,除了逗斯杰潘让他开心以外,整个过程冗长且专业,听得他直打哈欠。
好容易熬到下午三点,今天议程结束,大家慢慢从24层的会场散去,斯杰潘因为和熟人交谈,落在最后面。九阿哥也不催他,只靠在后排的椅子上玩手机。
夏季天气变化多端,落地窗外天色愈发阴沉,看样子要下暴雨,九阿哥抬头看看那伙交谈的人,他想,斯杰潘再不动身,就得赶上这场雨了。
一刻钟后,斯杰潘终于和主会方道别,从会场出来。九阿哥打了个哈欠,起身,晃晃悠悠跟着他走到电梯间。
斯杰潘冷冷看他一眼,也不吱声。
电梯打开,斯杰潘进去,九阿哥也跟着进去,电梯门正要合上,却听见外头在喊“等一下”。
是中文,大概旋即想起这是在国外,喊的人又改了英文。九阿哥习惯性的去按开门键,但比他更快的一根手指按住了关门键!
九阿哥愕然望着斯杰潘!
“你干嘛啊?”他责怪道,“没听见有人喊啊?”
斯杰潘完全不理会他,还是拼命戳关门键!
九阿哥也烦了,他拿手挡住电梯门,又冲着斯杰潘嚷道:“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你!”
正这时,奔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脖子上挂着会议方给的吊牌,女的穿着鲜艳的花长裙,也戴着牌子。
“好险!”男的一进来就抹着额头的汗,又冲着九阿哥道,“同胞,多谢多谢!”很显然他听见了九阿哥那句嚷嚷。
然后,他再一抬头,这才看见了斯杰潘。
男人的神色,微微一怔。
“啊……你也还没走呢。”他喃喃道,不知为何,脸上现出几分尴尬。
是他的熟人?九阿哥暗想,这男人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
再等他的目光落在男人那块吊牌上,九阿哥忽然认出了这个人。
那块胸牌上写着:China—Shen.PeiLun
这男人,是那张照片里的人,九阿哥想起来了,是那个和斯杰潘在黄山迎客松下合影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