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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夙微生身后,如音便学着夙微生的样子,尽量让着男装的自己显得自然而从容。
一个相貌清丽的女子将她们带上画舫二楼,那时候二楼露天的雅座已经坐了不少人,那些视野好的空位已经没有了,那女子便将她们带到靠近船尾护栏边的一处桌案前。
“两位公子,您两位来得晚了,实在抱歉已经没有好位置,若不介意,便请先在这儿坐下休息,奴家这便命人奉茶。”
“无碍。”
夙微生冷淡道,从袖中取了一锭金子给那女子:“我们便坐这里就好。撄”
放眼这画舫之上都是些有钱人,穿着衣饰都不一般,这女子肯定不是第一次收到好处,可还是对夙微生的大方而脸上更堆起笑意。
“两位公子请稍等,奴家这便让人送上上好的茶水点心。偿”
女子将金锭收入袖中,福了身走开了。
如音碰碰身边的他:“诶,你还真大方——”
“出门在外,钱,是最好的帮手。”
夙微生的目光扫向四周,看看都有哪些人在。
这句话很实在,如音认同,也感觉夙微生对于行走江湖这件事已经非常熟捻,各种门道各种事情他都清楚。
她的目光也在四处看,因为好奇。
能待在这的时间不长,看看感受一下,等会就要回去了,御皇柒还在行宫之中等着她呢。
从楼下上来两个端着茶水的伙计,一人朝他们这边船外左后方走来,一人则往前面右前方而去。
当看到那伙计停在前方视野很好的那一桌前,当夙微生认出了其中一人的样貌,接着看清那一桌所坐着的另外几人分别是谁时,他微微蹙了眉。
没想到,李皓天画玄朗,还有御景煊御翎皓都在,而他也认出了那被围坐在中间的人——当今的皇帝陛下。
他今夜去行宫的时候确实没有看到他们其中一人,没想到,竟然是来了这里。
幸好她们坐在船尾不起眼的角落,不容易被任何人发现或者认出。
如音倒是没发现,她注意的是刚过来的伙计,伙计给她们沏的茶很香,她本身对香味又特别感兴趣,便端起来认真嗅闻,并未发现夙微生神色中的异样。
“唔——好香,这是什么茶?”
听到她的声音,夙微生收回目光,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对她道:“这是得月楼独家煮泡的茶水,只有在每月十五月夜,在这画舫之中的客人才有机会享用,当然不一般。”
“哦?这么神秘——”
如音端着杯子继续闻嗅,以她对香料的了解,或许可以分辨出其中都有哪些香草茶叶组成。
偶尔轻轻小啜一口,抿在唇里细细感受那味道。
夙微生喝茶也是优雅,但并不是像她一样在品茶,他似乎只把这当成一种普通的茶水,手中执杯轻轻摇晃,偶尔喝一两口。
“你说来见识一下,却只在这里品茶?”
他可是为了她特意上来一趟的,而身边的她却只对那壶茶感兴趣。
如音暂时放下杯子,环望四周,“似乎重头戏还没有到吧?”
船头搭建的台上有女子在跳舞,这画舫的表演应该是她们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一部分了,但她感觉,或许真正重头戏还没出来。
“我们再多坐一会,让我看看这得月楼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演,然后我们再走?”
她讨好的跟他打商量,毕竟她出来是跟着他的。
夙微生不回答,如音便当他是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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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可还适应?”
看着画舫上越来越多的客人,即将座满席,御景煊低声问皇帝,担心他不喜这样喧闹的环境。
“无碍。”
皇帝倒是安然将自己置身于这丝竹管弦声之中,偶尔喝几口茶,偶尔看看台上演奏的那些个美女。
跟宫中的舞姬不一样,这里的女子表演的歌舞是令他感到新鲜的。
皇帝说没关系,御景煊自然是高兴的,他也许久未曾这样在外玩乐,更别说晚间留在外面欣赏歌舞美人,现在有了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再不像以往每次离宫都担心着,要在天黑前尽快回宫的感觉。
而御翎皓在外游历惯了,对于这些场所甚至比待在宫中都习惯,自然是享受其中。至于画玄朗,经常领兵在外,难得有时间好好坐下听听曲儿赏赏夜景,现在身负护驾之职却得到这样的机会,感觉很惬意,是既来之则安之。
若说最为紧张的,还是李皓天吧。
相比画玄朗,近期他被皇帝留在皇城留在身边的时候更多,保护圣驾是他的职责,而这里的人太多太杂,他不敢放松警惕。
打他们坐下之后,只要有人被领着上了这画舫二楼,李皓天都会不动声色地多看几眼,让心中留个印象。
像刚刚,又上来了几个人,二楼的船舱几乎都坐满了,他便回头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目光扫到船尾左后方的那一桌,身影被别桌的客人重重掩映,看不真切,只感觉是两个年轻的公子在说话,容颜看不清晰。
接着他的目光便移开了,扫向别处,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而御景煊的目光同样随意扫视着这画舫二楼之上,不得不说,得月楼的做法很有新意,在这里喝酒赏明月听歌舞,比在市井之中的酒楼里有趣多了。
他的目光也曾扫向船尾那方,只是,同样未曾注意到被重重身影挡着的那一桌,那一人。
台上的歌舞止歇,几人下去之后,台上的灯火突然黯淡下来,一时之间船舱之中变得黑暗。
在宾客的疑惑窃语声中,突然从一处飞来一阵荧荧之光,星星点点,慢慢地遍布整个船舱。
“……萤火虫!”
在现代已经极少能看到萤火虫的如音认出来是何物之后,不免兴奋地压低声音对夙微生道。
点点绿色的光飞舞在船舱之上,伴随而起的是幽幽的琴声,与刚才那一曲歌舞不一样,这调子非常温婉,如流水缓缓倾泻,映衬着这点点萤火以及天上的满月,江面倒影的粼光。
大家或疑惑或感叹这奇妙之景,因为此刻已经是深秋,那么多的萤火极为难寻。
接着,看到两排身材妙曼的女子手执灯笼依次出现,手里提着灯变化着队形,一一排开,从场下宾客席中经过,那轻纱衣裙上的披帛淡淡从那些男子的眼前扫过拂过,勾动的是他们更炙热的目光。
如音不是男子也看得怔了,随着女子们衣袂翩然穿梭在众宾客之间,台上隐隐出现一道身影,没有灯火映照,只大约看到其端坐在台上偏右方一侧,一片薄纱朦胧掩映,是正在低头抚琴。
原来这悠扬的琴声便是出自她之手。
与刚才歌舞时大家的饮酒谈笑不一样,此刻大家更多的是安静地聆听着曲子,船舱之中难得静谧下来,唯有空中的萤火飞舞,伴着这江面满月之色。
如音突然注意到自己这桌上有一支粉色的芙蓉花,新鲜采摘的,花上还带着淡淡夜露。
而花下还压着一张小花笺,上面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写,同样能闻到一阵芙蓉的清香。
本来这两样东西桌上是没有的,那么应该是刚才那些女子提着灯笼下来的时候放下的,她看了看最靠近她们的邻桌,也一样有这两样东西。
如音没有去过得月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看向夙微生。
“欢迎各位公子各位爷来到咱们得月楼的画舫,江边赏月,老规矩,又到了各位最期待的时候——”
这时,台前站着的女子便是之前曾领过如音与夙微生上画舫的那位,她笑着说着,身后的琴声一直未止歇。
“此刻坐在奴家身后的,便是咱们得月楼最近新请到的澜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各位有意,便可投下。”
她退到一旁,让众人看看身后抚琴的女子,而此刻,那女子所坐之处依然灯火朦胧,令人看不真切,只是单看那身影,就已经感觉到是位美人。
一阵江风拂过,吹开了纱帘,那女子垂眸的侧颜微微显露,坐在前面一些的宾客便都赞叹起来。
如音坐在后面看不清,可从那些男人的反应来看,这位澜姑娘应该确实很美。
“诶,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问夙微生。
“你看便知道了。”夙微生并未答她,手里捏着茶杯,目光看向那薄纱之后身影妙曼的女子……
“今夜还是以芙蓉为题,以半柱香时间为限,哪位对得最好,澜姑娘今夜便与其共赏这江上满月。”
有伙计送上笔墨,如音看着,突然有些明白了这意思。
只是真的只是写诗那么简单就可以得到那澜姑娘的青睐么?如音不认为像得月楼这样的地方,这样华丽的画舫之上,单凭才情就可以取胜。
“除了写诗,还要出得起银子的吧?”她握着毛笔的手犹豫着,并未在花笺上落字。
夙微生唇角勾起,转头看她:“倒还不笨。”
如音白他一眼:“果真如此,那我不写了。”
原本她还有兴趣玩玩,但是要银子的事情,她没有,还是不了。
说白了这跟在青楼选头牌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弄了个风雅的噱头,到头来讲究的还是钱,只要有钱,又有才,就能投下这位多才多艺的澜姑娘,所谓共赏江上满月……呵呵,最后并不止只是赏月那么简单吧?
这么花心思,没有青楼那么俗气,也还算有点意思,只是她参与不来。
“不知今夜,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价格。”
夙微生的目光从那女子身上,移到右前方那一桌的五人那儿。
每桌都有宾客在那花笺上留下笔墨,有的神态从容,有的咬着笔头绞尽脑汁。
夙微生对她道:“玩玩也可,反正你不花银子,也不会是你中的。”
“都说画府千金采才艺双绝,我带你来这里看新鲜,你就当让我看看,以芙蓉为题,你会对出个什么来。”
他将毛笔执起,递给她。
如音一怔,接了,夙微生是想看考考她呢。
她想了想,握着毛笔在那枚花笺上书下两行小楷——
不久便写成,拿起晃了晃待笔墨干一些,递给他:“喏。”
“风敲窗,雨敲窗,窗外芭蕉云作幢,声声愁对床。”
“剔银缸,点银缸,梦采芙蓉隔一江,几时蝴蝶双。”
夙微生望着花笺上那两行字,笑了。
那时正好半柱香时间已到,有人过来将每一桌的花笺收走,夙微生便将手中那一枚一并放入了托盘中,让其收走。
之后便是大家继续喝酒赏月的时间,那澜姑娘依然没有露出真容,纱帘未曾挑开,依然在那儿弹奏着曲子,曲艺精湛,众人等着揭晓结果。
如音看天色,时间真的不早了,她也算是体验过一回了,便低声对夙微生道:“我们走吧。”
“好。”
他点头,起身与她从护栏边走过去,要从二楼入口下去一楼时,如音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台上的女子,因为从她此刻的这个角度是看的清的。
是她?
没有看错,如音脑海中浮起一些印象,有些惊讶。
而夙微生已经径自往下楼去了,她顾不上多看,赶紧跟上去。
……
这一边,正喝着酒的御景煊目光刚好看着刚起身走掉的两人其中的一道身影,怎么感觉有些像是——
楼梯口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暗笑自己,一定是心中太想着那个人,才会把别人错当成了她。
她此刻正在行宫之中,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画舫之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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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楼,两人往江边拴着马匹的地方走过去,夙微生的目光里一闪而过一道暗影,如音却并未察觉。
“我遇到了一位故人,有事过去说几句话,去去便来,你先到那儿等我。”
他对她道。
“哦。”如音点头,先往马匹所在的那处走去了。
而夙微生转头,使了轻功往另一处去。
如音解开了马匹,牵着到江边喝水,边等着夙微生。
她打开包着五味子的布包看了眼,满意地重新包好。
身前一道白影晃过,她一抬头,看到自己身前不远的礁石上,立着一道颀长的月白身影。
如音一怔,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问:“……陵公子?”
那人转回身来,如音摒着呼吸,她从未看过他的正脸。
然而,她这一次看到的,只是一张精致的半遮脸的银色面具。
面具遮挡了他额头到鼻梁的部分,只剩下唇和下颌,再说江边月色昏暗,他又是背着光,她更看不清晰了。
只是,她认出是他。
在礁石上负手而立的男子转回身,白色衣袂在夜风中翩然,他望着她:“为何只身一人在此处?”
他的声音一如上次她听到的那般低沉,听起来有几分不悦,如音却因为高兴而未曾觉察出,道:“我是出来采药的,并不是一个人。陵公子你呢,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她对夙微生亲近是因为夙微生救过她,那么这个陵公子更是救过她更多次,从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开始。
她把这个人当成恩人,还有朋友。
距离上一次在七王府遇到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他行踪那么神秘,她也不知道见了一次还有没有下一次。
“有事正好途径。”他很简洁地道。
“哦,我还以为你也是要去那画舫之上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回答,她心中有隐隐的开心。
“陵公子,我——”
白衣的身影感觉到有人靠近,便道:“我有事先走了。江边危险,你还是赶紧回去,莫要让家人担心。”
未待她把话说完,那道白色身影已经施展轻功消失在跟前。
如音上前一步寻望江岸,真是完全没有踪迹了。
“刚刚在你身边的是?”
夙微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如音转头,看到他回来了。
“那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很神秘的。”
如音像是讲一个什么秘密,分享给夙微生。
“朋友?”
他望着刚才那抹白影消失的方向,朝如音走来,蹙着眉。
如音不明白他为何这种表情,还拉着他继续道:“我跟你讲,他可神秘了,救我过好几次,每一次来跟走,都不留痕迹。”
“没想到这一次在广元郡也能碰到他,只可惜,他走得太匆忙我话都没说几句——”
如音在耳边叽叽喳喳,夙微生望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礁石,脸色有些复杂。
那个人,在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