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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给了?”阿丑看着眼前的人,喃喃开口道。
殷子湮只低声笑了,接着把锦囊放了他手里,缓慢说道:“里面的东西另藏了,可别再被他人得了去,这锦囊就让它空着,就没人拿了。日后你只拿着它来找我,我便是认的。”
月下的人微微笑着,那眼眸耀眼妖异,闪着明光,阿丑觉着这双眼是比天上的月还美的。
第三十五章
那人走了,阿丑除了不时为刘婶抓药外,就是到厨房干活,到柴房劈柴。也就这些事,没什么别的活干。只是就干这些活,那也是劳累的,每日回屋,想不了什么,倒头就睡了。
那日二小姐为他解难后,大少爷也倒没来寻他问话了,他起初也是不明白,那日大少爷定要他亲口说真话。过了这么几日,就像没了那事一样,在府里也没遇着大少爷,这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了。劳累是劳累了些,可他们做奴的,不就是干活伺候人的命么?
日子就这样过着,后来阿丑听人言,说是太子妃回宫前不知同夫人说了什么,太子妃一走,夫人就叫了大少爷去。再后来,每日都听得到大少爷院里的读书声。定是太子妃让夫人多管着大少爷,要他钻了书堆里,好生考个功名。
阿丑没想听这些,只是听了这些,也知了大少爷为何没来寻他问话了。
天还是那么热,阿丑还是得在烈日下劈柴,厨房有了新管事,便不像那几日一样没了主心骨了。干活自然又积极了些,众人也开始尽心尽力,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拿柴去烧火做饭了。
阿丑是不敢耽搁的,顶着头上的烈阳,忙干起活来。就是全身湿透了,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他也顾不上擦去,现在干活时是最要紧的,劈完柴方能歇息了。
劈完柴,阿丑把柴火送进厨房,才回了自己的住处。身上的衣都湿透了,粘热得难受,得冲个凉水,换了衣裳才是。
从前阿丑是没那么急着洗身换衣的,应是那人在的几日,阿丑不想那人厌他,闻了他干活后的一身汗味。都是干活完了,出了汗,就洗了身换了干净的衣。
那人走了,这习惯都没改,阿丑还是这样,同屋的人都笑话他讲究多了。这干活的奴,哪能没了汗臭味,再说了,你洗得勤,也没那么多衣裳给你换。
阿丑也不在意,改不了习惯,也就这样过了。
脱下湿汗的衣裳,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淋了身子,心头就是舒爽凉快的。阿丑蓦然又想起,那夜天黑,空中的月明亮得很,夜里的风也轻柔。那人的指尖就游在他身,细细摸着那些难看的伤疤,那时他惊得说不出话,也怕说话,就怕惹得那人不高兴。
他还记得那人的指尖是冰凉的,像刚刚淋在身的井水一样冰冷,也滑腻,更像了这井水。带点柔,带点软,轻巧细致的。他晓得那人的手是好看的,只是没想那人的手这样冰冷滑腻,摸在身,就这像水一般。
阿丑也不知怎么的,就脸红了,忙穿上衣,遮了身。
那日见二小姐,他只凝望着,不想没了那纤丽的身姿,是再想多看看的。但也没像今日这样,想了那人的手,胸口就咚咚地响着,从前也没这般,今日是不知怎么了。
穿好衣,阿丑将那换下来的脏衣洗了晾好,顺便又收了两件干净的进屋。
把拿回屋的衣放好,忽然见了一件布衣底下有块华丽的料子,只露了一角,被上面的衣压着,瞧不太清楚。拿开那件布衣,底下就是一件华服,好看是好看,一瞧就是权贵人家穿得起的。只是那衣破了几道口子,撑开一看,胸口处和下腹都是划破了的。
那时没把这衣丢了,便是想拿给刘婶帮着补好,后来刘婶病了,起不来身。阿丑也就把这衣裳放着,直到今日收衣放好,才又见了记起来。
等刘婶病好了,央求她帮着补了这几道口子,这衣不是还好着么?
想到刘婶,阿丑忙出了屋子,到刘婶住的院去了。
今日要出府给刘婶抓药,可耽误不得,若像那次一样回来晚了,可又要挨骂了。挨骂也不打紧,就是怕耽误了刘婶的病,这样阿丑的心头就是不好过的。
阿丑在院外等着,一清秀丫鬟开了门出来,给了他药方子,细声说道:“要抓的药你也抓了多回了,说来也是记得的,可刘婶怕了你记不住,还是说了让你拿着方子去。”
“我是知的。”其实要抓什么药,阿丑都记得的,若他抓错了,刘婶的病又怎好呢!他是盼着刘婶病好的,而抓药这事也是格外细着心的。
“知了便好,你也快去,早去早回了。”说罢,那丫鬟拿了银子给他,就回了院,临转身还说了让他机灵些,莫像以往一样呆傻。接着又叮嘱了他一遍,让他早抓了药早些回来,别误了时辰。
“便不会误时辰的。”阿丑只笑着,点了点头,就转身了。那丫鬟看他这憨蠢的样儿,心道刘婶怎待了这么个傻子好,就是别的什么人也比他机灵多了。
阿丑出了府,这时已夕阳西下了,没那么燥热,风也淡淡凉爽。
街上也是人多热闹,又是夏季,那远处的湖边站着许多人,湖上也是游着画舫船只。隐约有着灯明点了,那色彩斑斓的花灯甚是好看,都迷人眼了。
阿丑从来上街就是来匆匆去匆匆的,大多是被派出府帮忙跑跑腿,跟着刘婶添置府里要用的东西也是快得很,一向不多做停留,买好了就回府。所以,阿丑是没真正来这街上看过游过的。
阿丑来了原本抓药的药堂,却见了药堂是关门的,问了边上摆摊的小哥儿,才知这主人家今日有事外出了,早早就关了门。
没法子,阿丑只有走远些,到隔壁街抓药了。
路过一栋大宅时,阿丑停了脚步,多望了两眼这轩壮的宅府,那高大的门有人还在漆红。这宅府还是新建的呢!谁家住了这处?倒是比他们夏府还大,还气派。
这几条街就属夏府的宅子最气派的了,没想还有比夏府更大的宅子,阿丑一时心奇,才多看了两眼。
路过的百姓也多有人看,不止阿丑一人观望,只是他们都离得远,不像阿丑这样靠得近。有一妇人见阿丑呆立着,心善了,便上前去同他说了,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府邸,可是王府。
阿丑不晓得,自然又问起妇人了,“大娘说这新的宅子是王府,那是王爷住的了?”
“你这呆傻的孩子,要不是如此,一会儿等有人来了,见你还在此望着,你要遭祸了。这处哪是你能呆站着的?”妇人笑着看他,见了他明白的话,接着道:“瞧过了快回去吧!想多瞧几眼,等夜全黑了,你便是往街边站着瞧。”
“就是……瞧着这宅子好看了些,多望了几眼。”阿丑憨厚地笑了笑。
“你不知这是谁的宅府,才敢站了这么个地儿瞧着了。”妇人看着阿丑憨厚的面,即便有一大块胎记,也没厌恶他,同他继续说着。
听到后面阿丑就清楚了,这是新王的府宅,这新封的王是皇家的第三子,年满了十五出宫建府,便封了王了。
抓药回来时,阿丑又望了几眼那轩丽的府宅,从前宫里的穆公公曾同他说了,三皇子年满十五是要封王的。现在那人就出了宫了,封了王爷了。
第三十六章(V)
临近夏末,天渐渐转凉,没了燥热,人也舒爽多了。
刘婶的病到现今也没好,还是起不来床,再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阿丑寻思着是不是再去找大夫来瞧瞧,刘婶这病拖了许久了,躺了床上也不是一日两日的,现在也不知到底病成什么样了。
阿丑又进不得女眷住的地儿,只好问着照看刘婶的那丫鬟,每回问了,那丫鬟都说刘婶这病是难好的,大夫是这样说的。也说了刚服药那会儿病还能稳着,现在拖了时间长了,服药也像是不管用了,只病况有些严重了。
干完活,阿丑又像以往一样,出府为刘婶抓药了。其实这些天他出府去抓药,都绕了几条街,走远些去抓药,也不过是想看看那新宅府。就看了几眼,也不多做停留,看过了心理就是踏实的,那人什么时候会到新府宅入住呢?
今日他去抓药,回来的时候,果然见了那宅府门口站了侍卫,还有马车停着。他想多看看,可又不敢,还是匆忙走了,回了夏府。
今日那人就在新宅府里么?阿丑不敢确定,可那些侍卫都在了,那人许是进了府的吧!
阿丑拿着手里的药,刚进门就被迎面奔来的人撞得退身几步,稳了身形一看前方,这是照看刘婶的那丫鬟,和刘婶住一屋的。
那丫鬟一见阿丑,忙道:“快去请大夫来!”
阿丑一听晓得刘婶不好了,把药包递给那丫鬟,转身就跑出府。
阿丑出府去请了大夫来,那丫鬟领着大夫进屋,正要关了门,阿丑就急声着,说是要进去看刘婶。那丫鬟不让,说了是女眷住的地儿,放他进去了,日后府里有人说道便不好了。还是那大夫说了句话,他不也是男子,也进了这地儿。那丫鬟又说大夫是来看病的,自然没人说了什么。
到最后,阿丑便央求那丫鬟,那丫鬟才放了阿丑进屋,让阿丑别对人说了去。
进了屋去,阿丑一见病床的刘婶,心里就难受了。床上躺着的人满面的病态,苍白得很,唇边还有丝血迹,想来是刚咳血了。
阿丑已急,忙拉过大夫给刘婶看病,那大夫只说这也急不来,让他莫慌。
阿丑怎能不急的?从前爹去的时候,他睡着了不知,爹还是去了。
那时爹也是病了许久,怎的吃药也不好,一直拖了冬天就去了。后来总管得了大病,也是走得早,总管在此倒是有一女儿,已为人妇,那年轻妇人得知总管忽然去世,哭丧了好几日。最后把总管的骨灰送回了老家安葬,阿丑是想着等他什么时候离了夏府,便去总管坟上拜祭他,如今是一辈子出不了夏府了,没了自由身,何来远行?
想到这儿,阿丑的眼眶就有些湿了,娘生他时就去了,爹也是去得早。后来总管也去了,现在刘婶病了如此了,是不是不好了?
阿丑怕想着这些,待他好的人没几个,都离了人世,这世间待他好的人都留不下么?
大夫为刘婶诊治了许久,只说了刘婶这病是旧疾复发,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年老了又劳累过度,这一发病就是严重的。上次大夫来时,已言道若是长久服药不好,拖了病根,日后也是难好的。
现在刘婶的病已拖了许久了,一直不见好,吃了汤药也不见效,今日又咳血了,这病愈来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