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三章 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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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草催生,绿叶新添,大地上几露清新。却是吐着舌头的春光里,尽是热闹嬉戏。艳阳下但见露水,片刻也随之而去,这暖人的天气里,似乎一切都变得匆匆起来。

    初阳打在陈道陵的脸上,漾出了些许绯红,衬着酒意,他连忙扶起了那欲醉的眼神,张开了那双眼睛。明眼处,场地又是如往常一样,坐满了人。

    “嗨,天晓儿,才晨风,柳叶绯绯别时红。有景虚设迎新客,无人可待一场空。话说这天地悠悠,日月长久。古今不知多少事,都付烟雨中呀。其中波折多离恨,浮沉藏思愁。可叹岁月无情,却作黄粱一梦,折了情殇,断了心肠,只叫人有口难言心又惶惶。”却是陈道陵嘴上舔了一口酒壶,喃喃说道。

    “好了,觉也醒了,酒也喝了。还不快讲?”

    “对呀,这雨下了几天,难得今儿晴了,快讲吧!”

    “上次只听到那弯月刀客夜走鸡冠岭,还不知后文如何呢?”

    却是场下众人纷纷说道,不免急促混着嘈杂散在场上,连着一旁慵懒的黑猫也径直起了身,却是走向阴凉处,太阳又是升高了。

    “哈哈,好了,好了。上文说道,那弯月刀客自从幽燕南下,途中绞杀了作恶多端的黑白双煞,更是灭了盘踞在枯松山为害一方的枯松五虎,一时被世人称颂为侠客。侠者,行必果,言必诺。夹人作添谓之侠,侠之大者,不爱俗世俗物,千万里取义者,身系一物,立强于世间。”陈道陵说完却是长久望向了天空,又是泯了一口酒。

    “说道那枯松山上,草木凄凄,夜色姗姗。连着月儿也似罩着层朦胧。一时月色却是显沉,那弯月刀客径直走向东方,心里却自想道也许那里会有太阳。不多时,只见小径上崎岖忐忑,泥泞不堪,夜幕下更是一片清冷。漆黑的夜色里看不清东西,有的只是一阵月光清幽闪过,照亮了不远处的一处山石上,上面倒是深深的刻着三个字,却是“鸡冠岭”。”

    “只见那磷石峭拔催心寒,乌啼凄厉添诡异。常人怕是见了无不胆颤心惊。那弯月刀客倒是不凡,只见他身不斜,影不歪的径直走向那山中深处。但见那道旁荆棘淬蓝,岭上怪枝摇撼,却是西风吹起,呜咽而过。”

    “常言道,林大多强人,山深必有怪。果然此处就有两个巨寇,平日里虽不打家劫舍,却也占山为王,独号一方。那巨寇却是一男一女,男子唤名鬼见愁,女的却叫青罗刹。两人正枯坐山中之际,却是听得外面有着动静,不免疑虑开来,待放目山中,只见的一高大身影浅浅走在眼下。”

    “呔,当家的,该当如何?”火光中青罗刹幽幽说道,只见她生的一副绯红桃面脸,两扇杏眼锁银星。柳眉积春怨,薄唇多红尘。待那声音传来,才让人不觉间寒意逼来。

    “打家劫舍非我辈,闭门不出莫能够。有客来了,作为此间主人我们怎么也要出去会一下,至于结果如何?呵呵。”鬼见愁又是说道,一张脸似笑非笑,却见的眉眼端正,肤发繁茂,衬着那秋月般的眉梢,倒是像凭栏弄笑的公子哥儿。与这深山反是格格不入。

    “也好,看那汉子虎背熊腰,宽步劲足,也像个练家子呢。”青罗刹听了后,又看了看外面的身影,才说道。

    “管他是谁名谁,到了这鸡冠岭。却是太阳也要在这升,一个人又能如何?”鬼见愁也是看了看,笑着说道。

    两人携手走到了外面,但见月沉星稀,一片萧索。眼前的身影却是坐在一旁,像是等待着两人,蓦然相视,那人的眼中却是亮着光,就像弯月。

    “你是何人?”却是青罗刹问道,夜色下声音更显清远,不含人意。

    “我要过去。”声音浑厚浓重,却是弯月刀客答道。

    “可这是鸡冠岭。”鬼见愁那带笑的脸上却是积起了寒霜,连带着声音也没了往日的亲近,细眼一瞧,眉间已是并起。

    “鸡冠岭?”弯月刀客却是面带玩味之笑,声音也起了波澜,衬着月色竟是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青罗刹怒然问道。

    “我不能笑么?”弯月刀客说完更是笑的不能合口。

    “我只知道,你很快便不能再笑了。”却是鬼见愁冷冷说道。

    “哦?是吗?它可不这么认为?”弯月刀客却是拔向了腰间,手中的那把刀。他拔的很慢,慢的看不出刀影,夜幕下却是有了两个弯月。

    “陆离刀?你是……”青罗刹像是想到了什么,诧异说道。

    “既然你们认识这把刀,那么我可以过去了吗?”弯月刀客又是问道。

    “不,你不能过去。我当然认识这把刀,不但认识,而且很是熟悉。”鬼见愁看着那把刀脸上不自然的浮出迟疑,溶在那双醉人的眼睛中,莞尔一瞥,却是喜怒交加。

    “你可知道,这条路上不认识这把刀的都已经死了?”弯月刀客又是说道。

    “可我不是他们。”鬼见愁悠悠说道。

    “所以,我现在还没有出刀。赵燕兄。”弯月刀客眼中认真又有迷离,似乎想着什么,末了才沉沉说着。

    “你下山了,那个人可是死了?”鬼见愁眼中也是显现迷离,良久发声问道。

    “是的,师命难违,祖训如此。此门中只得活一人。他走的时候很安详……”弯月刀客末了也是轻轻答道。

    “所以我不会放你走,哪怕是死。”鬼见愁也是沉声说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幽燕赵家子嗣本就不多,你再去了。只怕……”弯月刀客脸色一暗,才说道。

    “呔,那汉子,你们在说些什么?”却是青罗刹见得两人对答,颇为不解,急忙间问道。

    “莫多话,拔刀吧。”鬼见愁却是抢先出手,但见他手中持一长剑,刀身淬红,一时夜幕下华光异彩,却是上缀宝石。

    青罗刹慌忙之际,见得鬼见愁近身了那弯月刀客前,只见那长剑挥动如雨点急促,滴滴可见寒光,却是剑刃如霜。只是那弯月刀客端的了得,左右格挡之际,那把刀竟是没有出鞘。一时看的青罗刹也是心慌,仓促之下,大喝一声也是冲了上前。只见那素手芊芊处,却是握有一把匕首,但见长剑递前索命,短刃招招勾魂。一时长短相相配合,竟是惹得弯月刀客也暗暗称奇。三人打斗之际,却是风起云涌,月色竟是也被掩去。一片昏暗下,那刀却是又出鞘了。

    只见那刀上若游龙,下若朔风。左舞处刀影如月,右挥里刀形开花。待那弯月刀客耍开了刀法,浑然间弯月如行如影,漾在三人之中。待听得几声脆响,却是那弯月刀客挑开了两人手中武器。刀再入鞘时,两人已是瘫在地上,浑身乏力,不远处还插着两人的武器。孤零零的缀在沉默的大地上。

    “我可以过去了吧?”却是弯月刀客轻轻问道,那双眼睛里却是藏着落寞。

    “陆离刀,果然不凡。普天之下,或许只有那人可与你交锋。”鬼见愁兀自沉沉说道。

    “哦?是谁?”弯月刀客不免问道,那双眼睛竟是还复了清明。

    “太白剑……,东方既白。”鬼见愁断断续续说道,却是嘴角咳出了血。

    “赵郎,你怎么了?”青罗刹忙是起身跑到鬼见愁身边,细眼一看,却是眼前的人儿已经气息微薄,或有或无了。

    “我和你拼了。”青罗刹又是抓向身边的武器,只是这次她握的是鬼见愁的长剑。那双眼睛里露着决绝,透着寒意,一时竟是噬人一般。、

    连弯月刀客脸上不免也是一惊,殊不知,女人的柔弱最后竟是藏着如此猛兽。视线内,青罗刹却是停了下来,一只手抓在她的手上,鬼见愁的手,一双细手。

    “彤儿,是我自己刺的,不关他事……,哈哈,我这一辈子,都比不上他,比不上大哥,就是连现在的死亡也落在他后面,真是让人不甘心呢?只是苦了你了。”鬼见愁却是努力轻声说着,只是声音仍显无力,血流的更是畅快了。

    “赵郎,你不会死,你不要死呀。我们不是说不要那个家了吗?不要那个过去,不要那个姓氏。我们逃到这里,一直一直,一直活到老,一直到白头呀?”月亮又亮在空中,月光打在青罗刹的脸上,却是洒着悲伤。

    “彤儿,彤儿,我多想再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只有这样我才能忘掉那些。只是过去是睡不着的梦境,放在我的枕前,放在我的眼前。我每天都会看到它,我好痛苦。痛苦从小时候便已经开始,它现在追上了我,紧紧贴在我的身边。大哥活着的时候,我总是小心避免让父亲看见。直到大哥死的时候,又是父亲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分明告诉我,为什么死的是大哥而不是我?父亲有两个孩子,大哥死了,我便成了一个弃儿。而现在我死了,至少他不会再为此困惑了吧。”鬼见愁又是说着,只是月光拂去后,露在他脸上的却是一种恬静,那种恬静是踏在生死间的离别,尽管他脸上努力的笑着,但弯月刀客还是能看出那宛如纸薄下的不舍。不由想道人终究只是躯壳,停到最后的便只剩那言不出口的情感。

    “赵郎,我不要你死,我不想你死,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呢?你怎么可以自己先去了。”青罗刹听完哭声更是凄厉,山深处更是空荡着全是哀伤。

    “彤儿,我来生还愿遇见你。还记得那次花会,我从来都不会抛花,但是看到了你……,我却投中了。”鬼见愁声音更显低落,衣衫上又是血滴点点,一时话语竟是停顿了。只是那双眼睛依然神情满目。

    “如果孩子,是男的,便叫浩儿。若是女的,便叫做夕颜吧……。”鬼见愁说完便是沉默了,没有风,那张脸上的神情更显平静。似乎也感染了一旁的青罗刹,那双眸子里也是哀伤不在,转瞬之际,嫉恨升了上来。

    “你去哪?”弯月刀客不免问道。

    “幽燕。”只见青罗刹抱起了地上的鬼见愁,径自向北方走去。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弯月刀客目睹此间悲痛后,又是心起怜意说道。

    “不了,你有自己的地方要去。”青罗刹却是回头说道。

    “我?去哪?”弯月刀客也是一阵疑问。

    “岭南。我恨你。”良久青罗刹才又说道。

    “苦难过后,人的恨意总是突如其来,卷向周边的一切。更可况是有过交锋的弯月刀客。正所谓自古恩仇难消融,真假善恶藏两边。人之一世,或对或错,终是到了头来,不过潮起潮落。弯月夜走鸡冠岭一文就此完结,欲知后事呀,且听下回分解。”却是陈道陵不知舔了多少次酒壶,晃悠着手中的空空酒瓶又是一阵失望,才把惊堂木拍下。

    “苦命鸳鸯呀。”

    “这鬼见愁也恁不是条汉子啦,说死便死了,那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呀?”

    “就是,若是我家那个要是这样,看我不让他好受。”

    众人一阵往案前的铜盘里散了铜钱一阵嘀咕着,一时场内又是渐渐恢复平静。

    “他最后可是去岭南了?”许久传来一声声响,却是一青衣男子。

    “哦?去了也没去。你是……”陈道陵抬头看着男子问道。末了看了看又是说道,“也罢,我收拾完就去。”

    “不,现在就去。”男子却是扬着手中的物件,低声说道。